“仙长,您看是否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呢?”
万安试探地问道,“张来瞻乃是您亲自举荐上来的,要是这会儿就被人耻笑,于您的面子过不去。难道他不知道您跟梁公公的关系?”
李孜省不答反问:“这件事就你清楚内情,没旁人知晓吗?”
“这……”
万安一脸为难之色,“老夫的确是拿到奏疏就来跟您说了,但事情在会同馆内早就传开了,据说乃鸿胪寺卿张峦自己跑去的会同馆,丝毫也不避讳,跟阿力王子坐下来商谈事情,随后就联名上奏,被人说得他们好似兄弟一般。还是阿力王子亲自把他送出的会同馆。”
“他……真那么张扬?”
李孜省本来还觉得张峦没政治经验,被人忽悠了才会如此,但听了万安的话,瞬间感觉可能是自己在某些方面觉悟还不够。
像张峦这种圆滑世故,几次帮过他,又有“大智慧”之人,会犯这种明显的低级错误?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万安道:“要是现在去掐断传播渠道,至少能保证消息不传到陛下耳中。但就怕言官知悉,到时参劾他一个京堂跟外邦人过从甚密……不容易阻挡啊。”
李孜省冷冷问道:“他一个鸿胪寺卿,新官上任,见见会同馆的外邦使节,有什么不对吗?”
大明的鸿胪寺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等等,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长,他跑去会同馆接见外交使节,再正常不过。
“啊?”
万安一听口风不对,赶紧从李孜省的态度变化中琢磨个中深意,随即道,“倒是并未辱没其使命。”
李孜省道:“行,这件事我知晓了,我先看看该如何处置。万阁老若无旁的事,先请回吧,改日我再到你府上拜访。”
“好说好说,您能亲自去府上,那可真是蓬荜生辉,老夫就在家中恭候大驾。”
万安笑拱手作别,又道,“这件事,老夫就当不知道,您要有进一步的吩咐,只管派人到我府上知会一声便可。”
……
……
李孜省没有出门送万安,而是立即把庞顷叫到身边。
庞顷听完后也没反应过来,问道:“您是说,那位张半仙公然参劾梁公公?他……胆子可真不小,这算……初生牛犊吗?”
“就他……还算牛犊?”
李孜省翻了个白眼道,“他比猴儿还精。参劾梁芳,估计又在筹谋什么大事,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小子平时做事就刚愎自用,我说了会保他他就乱来。难道他做事前,不知道跟我商量商量吗?”
庞顷笑道:“您也知道他精明,难道他会猜不出来?跟您说了,您一定不答应他去参劾梁公公的!”
“唉!所以说,都不知道他精明在哪儿,但每次从他身上都能接受到一些歪理邪说,还让我无从反驳。去去去,赶紧把他叫来。”
李孜省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时间,他应该在鸿胪寺吧?”
“应该……可能吧。”
庞顷也有些犯嘀咕。
“那不用去请了,我亲自去见他。我倒想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李孜省皱眉不已,喃喃道,“他难道不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他现在还没上位呢,失算了或许就会让他无从翻身。”
庞顷又笑呵呵道:“他一个太子岳父,要什么上位翻身?”
李孜省又翻了个白眼:“感谢你提醒,好似谁不知道他是外戚一般,这种张扬跋扈的外戚,说他有脑子都没人信。”
庞顷笑道:“可您不就信了?”
这次李孜省懒得搭理专门给他唱反调的庞顷了,本来已经换了便装准备进内宅跟妻妾厮混,也不得不收拾心情跑去见张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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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第264章 舍身取义(求月票!)
264.
鸿胪寺。
李孜省带着庞顷到来,门口的差役立即把消息传进厅堂,张峦急忙把吃了一口的点心放下,跑出来迎接李孜省。
“这一身……”
李孜省看到张峦穿官服就不舒服,因为在他眼里,谶纬之术了得的张峦,其实更适合穿道袍。
张峦解释道:“置身衙门内,穿官服要方便些,毕竟许多下官还不认识我,穿这一身便可畅通无阻。今天没啥事,本想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不想李侍郎竟亲自光临……不知有何事?”
李孜省指了指公廨方向,道:“找个地方叙话吧。”
“走,走。里面请。”
张峦在前引路。
随即二人来到鸿胪寺专门用来待客的小花厅。
李孜省也不客气,直接在主位上坐下,因为从官职上来说,他这个正三品礼部左侍郎,的确是张峦的上司。
“来瞻,万阁老先前去我府上见我,说是看到一份令人甚是惊奇的奏疏,还说你联合天方国的什么王子,一起参劾梁芳和韦眷?”
李孜省自己打开话题。
庞顷在旁边站着,似笑非笑地望向张峦,好似在等着对方讲歪理。
张峦也不避讳,点头道:“确有其事。在下去到会同馆见到那个阿力王子,他痛陈大明宦官无法无天,对于外邦使臣缺乏应有的尊重,不仅劫掠贡品还要堵他的嘴,我就提议他直接上疏参劾,他说已经上奏过一次,可惜没什么用,我就说跟他一起联名参劾。”
李孜省声调瞬间提高八度:“那你参劾韦眷一个人就够了,牵扯上梁公公作甚?”
“这不是……连阿力这个外国人都知道,梁芳乃是韦眷的靠山?且韦眷克扣了天方国的贡品后,是借助梁芳的势力,才把贡品送到京城来。半路上也是因为梁芳的威名,地方官才不敢管,甚至到现在阿力参劾的奏疏,有司衙门也不肯接。”
张峦显得义正词严。
看看,我这是秉公执法,仗义执言,我有错吗?
“呵呵。”
李孜省突然展颜一笑,指了指张峦,摇头道,“你啊你,一本正经说出来,我都快信了……说吧,怎么打算的?你是故意让梁芳难堪,是吧?”
“呃……”
张峦似不想直言。
庞顷在旁笑着帮腔:“张鸿胪,您到这会儿还隐瞒作甚?道爷一早就说您有预谋,敝人还说这事您不会与道爷商议,因为您知道道爷铁定不会答应。”
张峦无奈道:“好吧,我就明确说了,我想在其位谋其政。我要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做点实事出来,哪怕失败了,我也心甘情愿。”
李孜省听了,差点儿一口千年老痰吐到张峦脸上。
你跟我在这儿讲气节,讲尽职尽责呢?
咱两个道士出身的人,知根知底,咋还装起来了?
庞顷在旁调侃道:“您这话,不怎么取信于人哪!”
张峦手脚都显得不自然了,扭扭捏捏道:“自从当官后,我发现……这官当起来挺难的,想给人留下个好印象,让人觉得我称职,就只能……剑走偏锋。再说了,我不太想……给人治病,有时候就……不得不做一些奇奇怪怪之事,哪怕是……丢官去职,至少也能问心无愧。”
“谁说让你去治病了?你为了不给人治病,就拿鸿胪寺卿这个官职开玩笑,到处找人弹劾?”
李孜省惊讶地问道。
张峦反问:“难道不是因为我会治病,才当上这官的吗?好像是李侍郎当着在下的面说的,陛下曾问过我入太医院做官之事。”
“啊,这……”
李孜省被问得哑口无言。
庞顷笑呵呵道:“道爷,都是自家人,您怎么也开始装起糊涂来了。您都看透了,难道觉得张鸿胪他推算不出来?”
李孜省瞪庞顷一眼。
好似在问,你在这里废什么话?
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来瞻,就算你不想给陛下诊病,不想背负责任,也别委屈自己啊。你可知梁芳在京有多大势力?就连陛下动他都要考虑再三,更别说我了……你这么做,我未必能帮你兜住……”
李孜省在这儿苦口婆心劝说,好似没把张峦当外人,但言语间已经有些埋怨了。
谁知张峦从怀里掏出一页纸,呈递过去:“不知这个,是否能让李侍郎您高抬贵手,帮在下一把呢?”
“这是……?”
李孜省接过面前的纸条,一脸疑惑。
我在跟你谈梁芳这个人很危险,你这算什么?
送我的礼单么?
你觉得我会缺你这三瓜俩枣?
张峦介绍道:“此乃一张滋补的药方。”
“何物?”
李孜省瞳孔瞬间放大。
连一旁的庞顷都不由凑过头细看,似乎这是一份多牛逼、凡人不可见的东西一样。
“来瞻,你是说……这是给陛下用的药?”
李孜省忍住强烈蹦跶的心跳,一脸兴奋地问道,“你咋不自己把药配出来,给我这个作何?”
张峦耸耸肩,道:“您看,我是这么想的,随便配药,就跟邓常恩炼制的丹药一样,就算有用,陛下也未必敢服,更别说在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夫,出了问题责任不好背啊。
“但要是只出个药方,把所用药逐一陈列出来,可供人随时勘察,那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这些药,基本上都是温和的补药,不涉及十八反,只要找太医院的人稍微查证一下即可。若是陛下用了后效果不大,也不能说我没有尽心。反之,算是我送给李侍郎的一个人情吧!
“故此,请李侍郎跟陛下说明情况的时候,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只说是你在民间搜寻到的即可。”
李孜省听完目瞪口呆。
庞顷迟疑道:“张鸿胪,现在咱们说的是您不该贸然参劾梁公公之事,你咋还拿出药方来了?您这东西太过贵重,就怕道爷他不便……”
正要说不便收下,就见李孜省已经珍视地把纸折叠了几下,小心翼翼揣怀里去了。
开玩笑!
大明头号神医兼神棍张大仙精心配置的神药,我不往怀里揣,难道把它交给别人?
若给了太子,我不是亏大了?
这叫过宝山而不入!
李孜省摸了摸怀里的药方,这才心满意足地问道:“来瞻,你难道是对为陛下治病无信心?为何不说这药方出自你手呢?还是说,这药方并非是对症治疗陛下之病的?”
张峦苦笑道:“李侍郎对于如今的情形很清楚,对于陛下之病,我的确没什么好办法。这只是一味强身健体的药,并无根治肝病的功效。”
李孜省凑上前,低声问道:“你且明确跟我说,陛下的病……?”
“唉!”
张峦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好似在说,这件事请恕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