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227节

  “那事情就简单了,让姓彭的去办,一定要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但也别让人觉得跟咱家有关系……一定要让姓张的身败名裂,引发世人耻笑,杏林中人皆羞于与之为伍。事情不要牵扯到旁人,也不要显得与太子有多大关联,咱一步步来!”

  韦兴眼前一亮,笑道:“明白了,让太子吃个哑巴亏,他以为有人能帮到他,但其实獠牙先被咱给拔除了。妙啊。”

  梁芳道:“事不宜迟,如今陛下染病在身,我等不得不及早发力。哼,难怪这会儿太子开始逐渐显露锋芒,原来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彰显自己……我们一定不能再给其任何机会了。”

  先前梁芳在对待易储这件事上,显得不慌不忙,但随着他意识到皇帝身体堪虞,甚至很可能命不久矣时,便开始抓紧时间执行自己的计划,尤其是趁着手上还有点权力和影响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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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第263章 铁骨铮铮张鸿胪(求票)

  263.

  张峦正在过他的官瘾。

  先是干劲十足,每天按时到鸿胪寺应卯,坐班一整天。结果几天下来,张峦便开始头疼,再其后就觉得做官也就那么回事,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精彩,这天刚回到家就找来张延龄,把他这几天的苦楚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儿啊,并非为父矫情,实在是这官不好当……真没想到,做人难,连做官都难!”

  张峦苦着脸道。

  张延龄听了有些惊讶,随即问道:“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遇到困难咱就解决它,跨过去就一片坦途……您光说官不好当,我也没办法帮您解决问题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困难……只是这鸿胪寺嘛……”

  张峦吞吞吐吐道,“我进去后,平常根本就见不到什么人,能接触的只有寥寥数人,没人给我委派差事,也不知上差是谁,更不知该办什么差,问谁都客客气气,礼貌迎送,但就没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延龄闻言笑道:“朝廷中枢各衙门不都大同小异吗?如今朝堂上有几个人是真正做事的?不都在混日子?”

  张峦皱眉:“你啥意思?”

  张鹤龄在旁听了,嘿嘿直乐,“爹,我想老二的意思是说,朝中这帮大佬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人,你根本就是去混日子的,干嘛那么认真呢?”

  “去你的,臭小子,这里有你什么事?”

  张峦嘴上虽在骂,但心底其实也接受了大儿子这种说法。

  虽然大儿子没什么见识,可以前老张家对当权者的心态一直都是如此,自己当不上官,就觉得当官的都是一群混子。

  等当上后,转头一看,嘿,居然跟处在社会底层时所想象的一模一样,你就说怪不怪吧?

  “可是……为父想做点实事!”

  张峦有些着急,愁眉苦脸道,“鸿胪寺的差事,我一早就知道是做什么的,可现在就是没有任何差事派到我身上来,以后走出去,别人问我做了些什么,我怎么回答?”

  张延龄隐约知道便宜老爹是在担忧什么了,笑了笑问道:“爹,您真的在意自己这个官身,还是在意自己做了多少实事?”

  张峦脸色有些扭捏:“都在意。”

  张延龄点了点头:“我听说现在会同馆内有不少番邦来京城进贡之人,您可以从他们身上入手,展现一下您鸿胪寺卿的威势。”

  “啊?跟他们……”

  张峦一听就头疼了。

  外交无小事!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概念,但张峦隐约觉得自己不该在人前出丑,尤其是在外国人面前。

  本来在朝中丢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把人丢到外邦使节面前,那以后还怎么风风光光当国丈?

  张延龄笑眯眯地道:“我听说,有个天方国名叫阿力的使臣,乃是该国的王子。他到大明来朝贡,被广州市舶司的提督太监韦眷给坑了,就是一直给梁芳搜刮奇珍异宝的那个家伙……现在这个阿力王子就在京城,却被有司衙门冷遇和推诿,您不如就出手帮帮他?”

  “什么意思?”

  张峦有些不乐意,担忧地道,“韦眷可是实权太监,乃梁芳手下干将……我帮外邦的人参劾他,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爹,您可是堂堂正四品鸿胪寺卿,会怕区区一个提举市舶司太监?人家都快欺压到咱头上了……先前那个黄珊瑚,很可能就是他送到南京,再由钱宁进献的贡品……感情您在朝为官,喜欢以德报怨?”

  张延龄用挑唆的口吻道。

  张鹤龄瞪大眼睛问道:“韦眷这个人,想来很坏吧?”

  张峦看了看大儿子,谆谆教诲:“坏不坏的……朝中哪个敢说自己良善之辈?关键是要看其所持立场!

  随即又对张延龄道,“不过真要如你所言,去帮那个什么阿力王子,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怕因为这件事跟梁公公起冲突……梁芳在朝中的地位可不低,若他调兵来围我们家,到时候该怎么办?”

  张延龄笑道:“危机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一点风险都不冒,如何能成就大事呢?爹,您既然要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干出一番事业来,那就要敢于直面权贵!不然别人怎么会认为您这个鸿胪寺卿称职呢?”

  “啥!?”

  张峦一听,感觉自己又要被儿子推出来当枪使。

  “父亲大人,您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在怎么情况下,您当个鸿胪寺卿这样的传奉官,在未来朝廷大规模裁撤这类官职的时候,别人会认为您不该被撤职……就算您不在朝了,别人也会记得您的好?”

  张延龄循循善诱。

  张峦直愣愣地看着小儿子,好一会儿才问:“形势所迫,我是否必须参劾当权的佞臣,让别人觉得我是忠直之人?”

  “啪!”

  张鹤龄猛拍了一下大腿,惊喜地道,“爹,你说得对哈!”

  张峦抄起桌上的茶壶盖就朝张鹤龄扔了过去,却故意扔偏,擦着大儿子的耳朵直接撞到了后边的门框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嘴上骂道:“一惊一乍的,吓你老子我一跳!”

  看到这对活宝父子表演的闹剧,张延龄笑道:“爹,您息怒,其实道理就是这样。咱现在已处在明处……您帮太子用话本赢得陛下赏识,太子也因此有了文华殿听政的机会,梁芳早就当咱是仇敌了……咱背后就是悬崖,哪有一味避让的道理?”

  “你说的也不是不对。”

  张峦摇头道,“只是参劾个韦眷,能把梁芳带出来吗?未必吧?”

  张延龄笑道:“只要让那个阿力王子把参劾的目标从韦眷改到梁芳身上不就行了?就说他们合伙榨取外邦使臣的贡品。”

  张峦又问:“那个天方国的阿力王子,会听我的话?”

  张延龄叹道:“此人为了找寻兄长,同时也为了能早点儿完成差事返回天方国,现在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千里迢迢跑来大明一趟,却无功而返,他有脸回去吗?您不帮他,就真没人帮他了。到时候,或许他还要以重礼感谢您呢。”

  “爹,老二说得对,收礼这事儿挺好的,咱不做白不做。番邦人都很有钱,我听老二说,这些人往来于大明和西洋之间,丝绸、陶瓷和茶叶运过去就是几倍十几倍增值,一个二个富得流油,给他们指路都能赚笔大的。”

  张鹤龄在旁帮腔。

  张峦皱着眉头道:“儿啊,以前你还说让我离梁芳远点,现在又让我跟他正面抗衡,官场的门道这么多吗?要是斗不好,官丢了事小,别命都没了。”

  张延龄笑眯眯地道:“爹,您尽管放心吧,现在您已是正四品朝官,跟太子的联系日渐紧密,既有李孜省保驾护航,又因献说本得陛下赏识,加上您一身医术傍身,就算梁芳知道您算计他,也不能把您怎么着。

  “最近覃百户也重新投靠我们了,我私人请他从锦衣卫找几个人贴身保护您,绝对不会出现偏差。”

  “还能这样?”

  张峦一听瞪起眼来。

  现在出门不但要带车夫和随从,都带上侍卫了?

  还是锦衣卫出品?

  张鹤龄不解地问道:“覃云为啥会回来跟咱?这对他有何好处?之前他不是重归锦衣卫了吗?”

  张延龄道:“他说是他伯父安排的,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看样子覃昌也想把梁芳整下去,顺带跟咱交好。

  “总归爹您放宽心,这年头的人多擅长落井下石,不趁梁芳病要他命,很多人都会寝食难安……现在爹您出面帮他们把事完成,别人都会觉得,您乃大明头一号铮臣。”

  “嗯。”

  张峦听到这儿,不由挺直了腰杆。

  自从当官后,他就很喜欢别人恭维自己,哪怕知道儿子只是给他画了张大饼,但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打从心眼儿里想遵照执行。

  “为父回头就去找那个阿力王子,让他上疏参劾韦眷,再捎带上梁芳,同时把韦兴也给加上,总归……为父乃铁骨铮铮的谏臣,谁来说情都没用。”

  “谏臣还是奸臣?”

  一旁的张鹤龄听了,嘀咕一句,又对弟弟小声道:“老二你可真行,才三两句话,咱爹就装起来了!”

  ……

  ……

  李孜省府宅。

  庞顷恭敬汇报:“韦泰韦公公派人来,说陛下将梁芳进献的话本全都给退了回去,还严厉斥责了梁某人一顿。”

  “哼哼。”

  李孜省手上写着东西,嘴上不屑道,“那老东西回头可别怪我没帮他……咱是帮了,怪就怪他自己没本事,写出的东西陛下不爱看,徒叹奈何?再者说了,他梁芳会给陛下治病吗?简直是丢人现眼!”

  庞顷道:“敝人听说,彭家大少爷似对先前与张氏两兄弟殴斗,输人输阵的事耿耿于怀,打算报复一番。”

  “将他死死摁住!”

  李孜省恼火道,“一个失势的阁老之子,连王公贵胄都算不上,就敢在天子脚下闹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

  ……

  ……

  转眼又过了几日。

  李府。

  李孜省当天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乃首辅大学士万安。

  万安仍旧是以前那副毕恭毕敬的姿态,面对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李孜省,表现得就跟个孙子一样。

  “万阁老,府上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喝茶。”

  李孜省笑着说道。

  万安从怀里拿出一份奏疏,迟疑道:“老夫今日前来,并非是为喝茶,乃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与李仙长商议……呶,这是一份刚呈上来的奏疏。”

  李孜省瞥了眼,笑着问道:“一份奏疏,还劳烦你亲自送来给我看?这可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啊。”

  万安神色有些凝重:“这份奏疏与平常的可不一样。”

  “哦!?”

  其实李孜省很不喜欢万安这种卖关子的说话方式,但他还是一脸认真地问道,“莫非是民间有何奇闻异事,又或是地方发生了什么祥瑞吉兆,让我给参谋参谋?”

  万安苦笑道:“并非如此。乃是新任鸿胪寺卿张峦,联同天方国使臣叫做阿力王子的,一同上奏参劾御马监中官梁芳、提举广州市舶司中官韦眷。说他们诈取使臣钱财,索贿不得便抢掠藩属贡品,以其上贡于朝,有部分还被他们私扣变卖,不尊法度。”

  “噗……”

  李孜省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谁?”

  万安一脸认真地道:“天方使臣阿力王子,还有……鸿胪寺卿张峦。您没事吧?”

  李孜省道:“好个张来瞻啊,真是没事找事……你说他刚当上鸿胪寺卿,就掺和进这种事,这不是诚心给我找麻烦吗?”

  听到这话,万安感觉分外亲切,这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分明是把我当自己人呀。

  “老夫心下也如此认为,新任鸿胪寺卿张峦,怕是连京堂内的事都没搞清楚,就贸然出来参劾别人,还与外邦使节穿同一条裤子,岂不是本末倒置,亲疏不分?是该好好提点一下。”万安顺着李孜省的话往下说。

  李孜省听了不由皱眉打量万安。

  好似在质疑,只有我才能批评,你算哪根葱?

  凭啥说人家张来瞻的坏话?

  万安到底懂得审时度势,眼见情况不对,急忙问道:“不知您还有何高见?”

  李孜省伸手将奏疏拿了过去,展开后仔细端详一番,看了小半天,又思忖许久,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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