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梁芳皱眉道,“你想保他?”
李孜省道:“听说梁公公往他府上送礼,这很好嘛,本来两边就没什么恩怨冲突,实在不必针尖对麦芒,但也最好……不要有什么交情。在下的意思,梁公公既不要去害他,也别想收拢他,咱息事宁人如何?”
梁芳冷笑不已,嘲讽道:“原来张来瞻真是你的人,你怕他回头投奔咱家?他是太子妃之父,你有必要操这心吗?”
“看梁公公说的,什么你的我的,同为朝廷效命。我就是帮他在朝中买条活路……”
李孜省身子往后一仰,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意思是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个准话,我才好决定下一步行止,一切就看你对献话本这件事是否坚持了。
梁芳从来都没把张峦放在眼里过,当即晒然道:“可。咱家保证,以后定与之井水不犯河水。”
“好,甚好!”
李孜省笑道,“那明日,这东西就会出现在陛下面前。在下还会帮梁公公美言几句。能否讨得陛下欢心,就看梁公公造化了。”
……
……
李孜省亲自送梁芳离开。
等他回到酒席时,这边才敬了两轮酒,大家兴致正高。
倪岳随口问了一句:“李侍郎,不知是何人来访啊?”
李孜省坐下来,拿起筷子扒拉两口菜,这才回道:“不是外人,乃御马监梁公公。”
本来张峦正举着酒杯,吆喝大家碰杯,听到这儿不自觉把手缩了回去,酒桌上没一个人还能笑得出来,热情洋溢的氛围瞬间就被冻结了一般。
“作何愣着?咱继续吃酒。”
李孜省招呼道,“他让我帮他向陛下进献几个话本……话说这都是来瞻你引起的风潮啊,要不是你靠话本赢得陛下赏识,他人怎会知晓话本这玩意儿原来也能换得功名?”
张峦面色羞惭,连耳根都红了。
堂堂读书人,竟要靠奇淫技巧的方式为自己换取前程功名,就算能做到心安理得,但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他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
李孜省自嘲道:“其实你与我所为也没什么本质不同……来瞻啊,以后同朝为臣,我等互相帮扶才是最重要的……谁说你就没能耐为朝廷做事呢?”
张峦突然心理就平衡了。
我怎么说也是秀才出身,而你李孜省就是个道士……相比而言我还是比你强一点,如此一来你就不是在讽刺我,而是真心觉得与我是一路人。
“敬李侍郎。”
张峦马上自提一杯。
齐章好奇地问道:“张鸿胪,您到底写了一部什么样的话本,竟得陛下赏识?其实我等也很好奇。”
张峦借着酒劲儿说道:“都乃游戏之作,不过是写了部《儒林外史》,还有部《西游记》而已。”
李孜省好奇地问道:“来瞻,你是说,除了部《儒林外史》外,你还写了部别的说本?”
“嗯。”
张峦点了点头,随即好奇地问道,“李侍郎,在下没跟你提过吗?”
“呃!?”
李孜省一时踟躇。
你早说你写了两部,我借你一部来跟皇帝邀宠,何至于在这件事上我只是充当个看客?
“儒林外史,西游记……”
另一边礼部右侍郎倪岳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毕竟他倪岳从一开始上奏请太子在文华殿视朝,就是出自梁芳和邓常恩等人授意,现在他坐在这儿,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只是李孜省觉得他帮到了太子,或是同路人,但其实……他跟在场几人立场根本就不一样。
张峦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儒林外史,说的是儒者中一些细枝末叶的事情,从考科举,再到世间纷纷扰扰,无论是官场或是男女之事,均有涉猎,不一而足。至于《西游记》嘛,纯粹就是志怪,乃说一个石猴大闹天宫,后经菩萨点化,跟随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
“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精彩,难怪陛下会着迷。”
齐章觉得自己参加的不是什么官员同僚间那种比较正式的聚会,纯粹就是狐朋狗友间的恣意狂欢,因为这会儿酒桌上已经开始吹起了牛皮,尤其这话题还是他带起来的,怎么夸张怎么来。
李孜省一听是什么志怪故事,立即就失去了兴趣,笑道:“好了,来瞻,咱不说什么大闹天宫,也不说西天取经,咱就说你以后准备如何当好鸿胪寺卿这个官。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我府上问。”
这态度是表现给倪岳和齐章看的。
毕竟鸿胪寺跟礼部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眼前二人以后都能帮到张峦,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也能给张峦制造麻烦……如果他李孜省表明态度支持张峦,那张峦就一定能在鸿胪寺中站稳脚跟,无可置疑!
……
……
酒席散了。
当天李孜省并没有喝多少,也是上一回在张峦府上喝得太多,这次他学精了,有意识地把自己的杯中酒换成白开水。
“道爷,您听那位张半仙说了吗?他写了志怪故事,就是《西游记》,咱难道不讨回来?”庞顷问道。
“都送到太子处了,讨来作甚?再说,儒家之事,陛下很好奇,或就想看看,这志怪传奇能有什么意思?”
李孜省打了个哈欠,似乎真的困了。
“来瞻那边回府路上不会出什么偏差吧?”
李孜省对张峦很上心。
“派人沿途护送了……他稍微多喝了几杯,刚才您离席那段时间,因为敬酒的缘故他喝得可不少。”
庞顷说到这里,不由面带苦笑。
李孜省在的时候,张峦喝酒还收敛些,等李孜省走开,张峦很想表现他作为新鲜出炉的鸿胪寺卿的风采,竟一个劲儿给人灌酒,谁曾想先把他自己给灌醉了。
就以那两部话本的内容,在庞顷看来,张峦根本就不该在酒桌上提及。
“嗯。”
李孜省点头。
刚安排让人准备沐浴的香汤,李孜省正在丫鬟服侍下宽衣,这头门房就来传告,说内相覃昌来了。
“这位印公闲到没事做吗?怎这个时辰来了?”
李孜省衣服脱了一半,只能在丫鬟帮助下重新套上,出来见覃昌。
二人简单见礼。
覃昌赔罪道:“李仙师,不是咱家有意前来打扰,全因……陛下看了太子献的另一部话本,名叫《西游记》者,立即沉溺其中,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愣是让咱家连夜出宫来跟那位张鸿胪讨要剩下的章回。
“这不是巧了嘛……听说他正在您府上用宴?现在他人还在吗?”
庞顷在旁听了,忍不住给李孜省甩了个眼色。
好似在问:
我说什么来着?
让你不把张来瞻写的志怪话本当回事,原来这部比先前一部效果更加炸裂,皇帝都已经看到废寝忘食连夜讨书的地步了。
“刚走。”
李孜省耸耸肩,无奈道,“要不,我这就与你一同到他府上,把话本拿回来?”
“那走吧!”
覃昌丝毫也不敢耽搁,做了个“请”的手势,立即转身向外行去。
李孜省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强打精神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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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第259章 黑锅谁来背?(求月票)
259.
李孜省带着覃昌紧赶慢赶到了张府。
可是接待他二人的并不是张峦……
当天张峦喝得太多,回家后倒头大睡,怎么都叫不醒,只能由张家两兄弟代表张家出来接待客人。
“两位贤侄,令尊他……”
李孜省见到张家两兄弟后很是和善,俨然把他们当成自家子侄看待。
张鹤龄按照弟弟的吩咐,站到前面来,朗声说道:“家父喝多了,嗯……恐怕叫不醒。您二位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行。”
覃昌为难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孜省这边也挺发愁的。
只有跟在后面的庞顷一脸淡然,道:“那就麻烦两位小公子,给覃公公拿话本来,要《西游记》后续……不知可有现成的?”
李孜省不由好奇打量庞顷。
意思是,老的喝得酩酊大醉,你居然跟小的讨要话本?他们知道什么?
“二弟,你去拿吧。”
张鹤龄回头瞥了眼张延龄,挥挥手示意。
“是!大哥!”
张延龄低着头回答完毕,就转身往内院一溜小跑去了。
众人眼中,张延龄似乎很怕这个大哥,在没人指点的时候,不敢越雷池一步,或也有可能尽量少说话以避免在人前出丑。
种种迹象显示,张家这个二公子唯唯诺诺,不像是有出息的样子。
张延龄自有盘算。
若在人前他显得太过精明,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反倒不如藏匿起来,让张鹤龄顶上去现眼。
……
……
“延龄,那几位是来干啥的?你爹怎么都叫不醒。”
金氏见小儿子从正院进来,不由问道。
张延龄道:“是来讨话本的……我拿了给他们就行……娘不必非要让爹起来,让爹好好睡吧。”
“不碍事吗?”
金氏问道。
张延龄笑道:“人家是奉皇命前来,完成差事就会走,爹是否起来相迎,差别并不大。”
说完张延龄到了内屋,把这两天整理好的书稿拿出来。
不过因为时间仓促,尚未来得及装订,也就是大致整理过后,就回到了前院。
刚穿过月门,就听到李孜省“哈哈哈”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其通过跟张鹤龄简单交谈,迅速领略到了老张家的家教,令他这个老狐狸觉得很有趣。
“二弟,你来啦?刚才李孜省还在说,咱们家出人才……我说你就是大才,他还不信呢。”张鹤龄咧嘴,朝张延龄傻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