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97节

  ……

  ……

  三人出了乾清宫,并行走了一段路程。

  覃昌有意说道:“李大人,你看陛下真是仁慈,明明梁公公犯了那么大的过错,最终却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难得啊……”

  李孜省反问道:“覃公公,您不觉得,陛下这是有意纵容他吗?不知为何会如此?”

  覃昌一怔。

  他之所以在李孜省面前这么说,是觉得李孜省应该跟梁芳是一伙的,这话更多是在试探。

  但听到李孜省的话,覃昌顿时明白过来,李孜省这是提前跳船了。

  谁说要跟梁芳共进退的?

  以前梁芳得势时倒是可以,但现在嘛……明显皇帝对梁芳失望透顶,只是看在故去的万贵妃面子上,暂时没发作而已。

  韦泰笑道:“经此一事,李大人对梁公公,可说是有天大的恩情。”

  李孜省却摇头:“韦公公可是觉得,梁芳会记得我赠他望远镜向陛下交差的恩情?恐怕不会!或许那位梁公公,还觉得我给他晚了,未能帮他多找几具,甚至将陛下对他的冷落,记到我头上来。”

  “啊?怎会如此?李大人千万不要跟梁公公一般见识。”

  韦泰赶紧劝慰。

  覃昌和韦泰又是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架势。

  “两位。”

  李孜省道,“如今有关太子废立之事,陛下应该不会再偏听偏信奸佞之言,太子算是顺利渡过难关了吧?”

  “啊!?”

  覃昌好奇地问道,“李大人因何有此言?”

  李孜省道:“先前陛下有提过,让太子于文华殿内问事……最近陛下未再提及吗?”

  覃昌道:“是未再提及,不过据说朝中已有人打算以此上奏。如今太子已成婚,陛下又因龙体抱恙以及心病等原因,不能专心打理朝事,这种时候有人建言以太子于文华殿视事,试图替陛下分忧……也不是不可。”

  李孜省问道:“两位也觉得如此妥当吗?”

  “这……”

  覃昌当然不愿意了。

  如果皇帝不理政,太子也不在文华殿视事,那所有奏疏的批阅和用印,都是由他这个掌印太监做主。

  可要是上头凭空多出个太子,那就等于是削弱了覃昌的权势。

  “明白了。”

  李孜省从覃昌的反应似乎琢磨出味道来,意味深长地道,“这种事,轻易不能上奏请示,谁上奏,谁就会有麻烦。”

  “呃……”

  覃昌尴尬一笑。

  其实有些事明摆着,皇帝说太子你有资格过问朝事,你才真的有。

  如果皇帝只是抛出个引子,就有大臣上奏说请求太子问朝事,那这个大臣就属于僭越,甚至会让皇帝觉得,这背后有可能是太子在作妖,有人想力挺他儿子,而不顾老子……

  权力这东西,莫说是别人争取,就算是亲手放出来的,都只能放根线在那儿,松紧由心,谁去抢谁就要死。

  ……

  ……

  李孜省与司礼监二人分道而行。

  等间隔远了,韦泰回头瞥了一眼,才向身边问道:“他问那个作甚?他莫不是动了想替太子出头的心思?这是见风使舵……”

  “不知道。”

  覃昌道,“听着倒像是梁芳该问出的问题……若有人替太子出面争文华殿视朝的机会,那等于是变相坑太子……这道理,其实咱都该懂才是,李孜省纯属多此一问。”

  韦泰道:“或许他真不懂呢?再或是他看出来了,陛下有意栽培太子?”

  “会吗?”

  覃昌问了一句。

  韦泰想了想,随即摇摇头。

  皇帝对太子的冷漠,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若说万贵妃死了,皇帝就转而对儿子非常欣赏甚至要一心栽培……这转变未免太大了。

  ……

  ……

  李孜省从宫里出来,也没去什么衙门,径直回了家,第一时间就把庞顷给叫了过来。

  “走,咱们现在就去见张来瞻。”

  李孜省将袖子一撩,招呼道。

  庞顷好奇地打量正兴致勃勃的李孜省一眼,问道:“道爷,您这是怎的了?这个时候去张府,会不会太过唐突了?”

  李孜省感慨道:“推算天机,我不如张来瞻也就罢了,如今连朝中事务我怎的也看不透了?好似一切事情都在张来瞻筹算中,这会儿登门与他商讨一番,或能受益匪浅。”

  “不至于,不至于……”

  庞顷就差说,您怎能妄自菲薄呢?

  李孜省皱了皱眉,道:“你猜怎么着?今日梁芳去陛下跟前进献望远镜,赫然正是先前陛下让我转交给梁芳的那个。梁芳竟当着陛下的面,厚颜无耻说是他千辛万苦找寻回来的,未曾提我半个字。

  “最后……陛下竟也未加以责难,就这么轻易让他蒙混过关了……当时我都快傻住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顷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道:“您不会是想说,这也在那位张半仙算计中吧?”

  “不然呢?”

  李孜省瞄了他一眼,问道,“你不觉得,张来瞻此举,实际上是要挑拨咱跟梁芳的关系吗?”

  庞顷闻言翻了个白眼。

  好似在说,你爱咋想咋想,人家张来瞻不过就是送了个望远镜给你罢了,你现在已将张来瞻神话了,好似一切都在他神机妙算中。

第242章 奇葩不止一个

  张府。

  李孜省带着庞顷登门,随即李孜省便被张峦迎进张家正堂商议大事,而庞顷却被留在了院子里。

  庞顷见张家兄弟过来招呼客人,笑着拱手:“大公子、二公子,久违了。”

  “庞大管家是吧?经常听我爹提起你,久仰,久仰。”

  张鹤龄还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一点儿都不见外。

  庞顷笑问:“怎的,令尊经常提及我?”

  “那可不是……据说庞大管家乃李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在京师做大生意,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一定要记得带我们兄弟发大财。”

  张鹤龄好似口无遮拦般,让庞顷听了略显别扭。

  主要是平时跟那些道貌岸然的成年人接触多了,乍一接触这么个看似没什么心机的浑小子,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张延龄笑着道:“庞先生,你别听我大哥胡言乱语,做生意什么的,我们都是门外汉,可不敢跟你这样的大人物合作,拖你的后腿。”

  庞顷问道:“两位小小年纪就开始做生意了吗?哦,我记起来了,令尊之前好像提过……”

  说到这儿,他笑眯眯地看向张家兄弟,重点是看起来更鲁莽些的张鹤龄。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庞顷这是在使诈,欺负两兄弟没接人待物的经验,经不起他套话。

  张鹤龄果然上钩了,笑着说道:“没啥,就是做点小生意,几千两银子本钱而已。”

  庞顷一听,脸上的笑容没那么灿烂了,感慨道:“哪怕是在京师,几千两银子也不算是小生意了,不知你们经营的是何行当?”

  “我们……”

  张鹤龄还没说出来,就被弟弟在背后用力拉了一把,随即他便好似明白了什么,语气都不带停顿的,丝滑衔接,“就是做点小打小闹的买卖,比如说收一点药材择机卖出去,赚点差价,再或是进购一点土特产等价高时抛售,仅此而已。”

  庞顷点头:“张鸿胪乃靠悬壶济世起家,做药材生意合情合理……至于土特产,京师很多人家都在做,但规模能做到几千两银子这么大吗?”

  “瞧你那认真样,吹牛逼不行吗?”张鹤龄扁扁嘴,问道,“庞大管家,你做的生意应该都很大吧?几万两银子的那种?”

  庞顷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对面这小子不止蠢,而且还无脑,说话直接就莽出去,完全不顾后果。

  偏偏这么号人,却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精明,至于精明在何处,又形容不出来,明明是自己主动去套对方的口风,不知不觉竟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总感觉自己是在跟个傻子对话,却又隐约觉得对面这是把他给拿捏住了。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大公子你言笑了,敝人从不做什么生意,要做也是做那没本的买卖。”庞顷笑眯眯地道。

  作为李府的大管家,庞顷每天接待的前来送礼的人不知凡几,没什么比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更赚钱的了,说无本买卖再合适不过。

  “没本的买卖?山贼吗?可最近没听说京城有打家劫舍的啊……”

  张鹤龄思想很直,一张嘴更好似没个把门的一样,突突就往外冒。

  话刚出口,张延龄赶紧拉了兄长一把,面带歉意道:“庞先生,您别介意,我大哥没读多少书,冒犯了冒犯了。”

  随即他这个弟弟就强拽着哥哥往内院走。

  庞顷立在那儿,望着这对活宝兄弟的背影,一张脸好似吃了苦瓜般几乎快皱成一团了。

  山贼?

  庞顷细细琢磨,这形容倒是很新鲜。

  但要是细究的话,自己做的生意好像真跟山贼别无二致。

  这张家老大是真蠢,还是装疯卖傻,故意讽刺我呢?

  坏了!

  老张家净出奇葩,当爹的是这样,当儿子的竟也是如此……这一家子真是高深莫测啊!

  ……

  ……

  张府正堂内,李孜省也在体会这位张家奇葩家主的言行举止。

  但李孜省跟庞顷不同,他不会去反思和琢磨,现在的他已认定眼前的张峦那是真正的高人,自己非要倚重不可。

  “……来瞻,这次的事说来颇为遗憾,我本只是奉皇命将望远镜交给梁芳,并无意帮他,孰料最后竟是陛下有意偏帮梁芳……

  “想那厮犯下那么大的过错,甚至当面欺君,陛下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居然高举轻放就将其宽赦了,你不知这结果出来当时我都呆住了。

  “梁芳其人心思颇为歹毒,他在宫廷一日,东宫那边就不得安宁,连我都为太子着急,却苦无对策……”

  李孜省觉得,作为太子岳丈的张峦,定一心辅弼太子,所以他才会这般清楚无误地表达出自己所持立场。

  我一心向着太子这轮明月,奈何皇帝非要保梁芳,我也没办法。

  张峦支支吾吾道:“所以说……梁公公这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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