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60节

  “这么严重吗?”

  张峦说话时,不由再次往儿子身上瞄了一眼,对于儿子敏锐的判断力感到震惊。

  沈禄继续道:“事情的起因是地方上有一批贡品运往京城,在山东地界被官府扣押,那批贡品不知怎的就流落到了京城,又到了许多朝官手中,再后来这批贡品被东宫收集起来,由太子献给了陛下。陛下对其中两件东西很感兴趣,一个叫望远镜,一个叫香皂……”

  “姑父,咱还是挑重点说吧。”张延龄插嘴。

  沈禄微微皱眉。

  你这孩子怎么还打断长辈叙话?

  张峦也道:“对对,就说太子把望远镜送给陛下后的那部分内容。”

  “……”

  沈禄瞬间无语。

  感情你父子俩早就听说过这消息,嫌我啰嗦,才让我挑重点说?

  你俩的消息渠道倒是很灵通啊。

  沈禄顾不上仔细琢磨,继续道:“现在御马监太监梁公公到处求人,帮他找寻用以制造望远镜的其中一样材料,似乎叫什么黄山云母……对,就是这名字,来瞻你学识渊博,可有听闻过?”

  “这……汝学,你问我听闻与否,看延龄作甚?”

  张峦本来还想好好装回逼,随即便发现妹夫的眼神不太对,一直往张延龄身上瞅,不由皱眉问道。

  沈禄赶紧把视线挪回来,一抬手道:“你说,你说。”

  张峦摇头:“我不知道。”

  沈禄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不知道还搞得好像你有什么重大发现将要发布一般?

  逗我玩儿呢?

  张延龄适时道:“黄山云母?听名字,好像乃黄山所出。”

  “对对对。”

  沈禄笑着夸奖,“延龄你可真是见识不凡。”

  “呵呵!”

  张峦不由嗤笑一声,道:“汝学,咱还是正经说话,谁不知黄山云母乃黄山所出?你且说,你到底帮谁?

  “咱可是太子的准岳丈,难道专门与东宫作对的梁芳寻东西,咱也要出面相帮?这也未免太扯淡了吧!”

  沈禄急忙道:“来瞻,你可别误会,在这件事上,连庞先生都说了,咱这边是谁都不帮。”

  “你这话……”

  张峦听了大为不满。

  我女儿眼看就是太子妃了,居然还要我保持中立?

  中立你个大头鬼啊!

  沈禄笑着道:“那是李侍郎说他自己,您这边,想帮谁就帮谁。”

  “这还差不多!”

  张峦应了一句,随即轻咳一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沈禄道:“以咱跟太子的关系,东宫那边我不帮都不行……汝学你能理解吧?”

  “呃……”

  沈禄一脸呆滞。

  你张来瞻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都让你随便想帮谁就帮谁了,咋的你还要征求我的意见不成?

  张延龄笑道:“爹,其实姑父也是坚定站在东宫这边的,之前也一直都在帮太子。是这样的吧,姑父?”

  沈禄苦笑道:“延龄,你这话分明是在挤兑姑父我啊……虽说我是靠李侍郎提拔才起势的,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我当然要跟令尊站在一起。你姐姐如今可是东宫太子妃,我能不照应吗?”

  “爹,有了姑父这句话,你还需要说什么吗?”

  张延龄向张峦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你不用为对沈禄隐瞒这件事而感到内疚,更不需要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装逼。

  你就继续保持沉默,等事后再告诉他,你以后可以推说是为了太子好,想来他也能够理解……反正他现在都已经表过态了。

  张峦似乎领会了儿子的意思,叹道:“黄山云母,我之前还真没听说过,这样吧……稍后我便去找熟识的徽州商贾问问,他们或许有门路。”

  沈禄笑道:“我就说你不知情吧,庞先生还非让我来问问你。”

  张峦一听有些紧张,赶紧看了儿子一眼。

  似乎在问,儿啊,不会是李孜省发现什么了吧?

  “姑父,你跟我爹也不要瞎折腾了,恰好最近我正在跟徽州一户姓秦的商家做买卖,他们在徽州之地人脉广泛,对黄山比谁都熟悉……回头我就帮你问问,可好?”

  张延龄一副热忱的神色。

  “你……做买卖?”

  沈禄上下打量张延龄一番。

  张峦笑嘻嘻地道:“这孩子,就是喜欢瞎胡闹,反正咱们家也不用出本钱,跟人做点买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合伙做生意却没出本钱?这叫巧取豪夺吧!

  沈禄腹诽不已,却也只能劝解:“来瞻,你这才刚跟东宫联姻,婚事都还没成,就……就急忙慌地做上买卖了?这也……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

  张峦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延龄他们兄弟俩做生意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看起来热闹,其实就是屁大点事,若是因此惹来什么是非,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他,外间也最多说我管教不严,应无大碍!”

  “嘿……”

  沈禄更加无语了。

  感情你张来瞻是站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说这番话。

  你这才刚当上太子的岳父,就学会用权势为自己家族谋私利了?之前你还说要全力帮太子?看你这样子,分明是想把太子往火坑里推啊。

  你这样做很不妥,知道不?

  张延龄似乎能读懂沈禄的心声一般,笑道:“诚如家父所言,我出去做生意,小打小闹,一定不会影响到太子的声誉。将来或还会帮到太子呢。”

  “哦。别闹出太大动静就好,总之……一切都要听你爹的。”

  沈禄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看着眼前一对无所谓的父子,不由苦笑连连。

  张延龄一副受教的模样,躬身道:“谨遵姑父教诲,我一定低调行事。”

  ……

  ……

  紫禁城,清宁宫内。

  朱见深过来给周太后请安,就被自家老娘强行留下来一起吃午饭,随即老太太就在饭桌上絮叨开了。

  “东西是好东西,皇儿啊,你很有孝心,为娘很欣慰。那几块香皂,为娘试过了,用水清洗一下皮肤就滑滑的,洗完手非常干净清爽,脸上也都带着一股噗噗的香味,经久不散……”

  周太后不由称赞起来。

  朱见深笑着道:“儿这次还带了一批新品过来,有不同的香气。以后香皂将作为宫廷御用之物,朕会让人专门进贡。”

  周太后满意地笑道:“那你真是有心了……不知是谁这么有孝心?连哀家都忍不住要嘉奖他呢!”

  老太太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朱见深早就熟悉了老娘的行事风格和套路,也明白老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放下筷子,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是太子。”

  “太子吗?”

  周太后好似很讶异,“这么好的东西,他从何而得?”

  “宫外得来的。除了香皂外,还有一种叫望远镜的东西,能看清楚远处的景物,儿已准备让人送到西北军中,交由高级将领使用,如此能更好地预敌于先,指挥作战也方便许多,能及时抓住敌人行军布阵的漏洞,一击必杀。”

  朱见深说着说着心情又好了起来,重新拿起筷子。

  周太后笑道:“不错,不错,太子这不做得挺好吗?”

  “嗯。”

  朱见深夹了一筷子菜,却迟迟没往嘴里塞,似乎听老娘说这一通话,肚子立即就饱了。

  说白就是倒胃口!

  周太后问道:“那你还有何不满意的?又孝顺,又谨慎,面对事情还能做到不卑不亢,且从来不装模作样。为娘觉得,他很像小时候的你。”

  朱见深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反问道:“母后,儿幼时就如他这般木讷?不可能吧!”

  “呵呵。”

  周太后笑着将头别向一边,道,“你幼时或还不如他呢。咱娘儿俩那会儿过的什么日子,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你父皇因土木堡之变而失去帝位,瓦剌送还后就被你皇叔软禁在南宫,你也由皇太子降为沂王,朝不虑夕,我们娘儿俩常常抱头痛哭,以泪洗面。若非夺门之变,我们一家下场堪忧。

  “后来你父皇驾崩,你登基为帝,执天下权柄却不愿意上朝面对群臣,不就是因为你不愿与人交际么?你父皇为什么明知你有口吃的毛病还毅然把帝位传给你,还不是知道你性格坚毅隐忍,觉得你不会如他那般瞎折腾吗?

  “你如今也为人父,好好想想吧!”

  朱见深听了老娘的话,一语不发,不过眼神中还是有一丝触动。

  半个时辰后,朱见深辞别母亲,出了清宁宫,韦泰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一声不发。

  朱见深突然回过头,问道:“你觉得太子像朕吗?”

  韦泰一听,这分明是道送命题啊,我说像好还是不像好呢?

  “不……不好说。”

  韦泰明知皇帝不好糊弄,却也只能打马虎眼儿。

  朱见深似乎也察觉这问题根本无从回答,随即继续往前走,随口问道:“怀恩如今可还好?”

  韦泰心中有些无奈。

  皇帝突然想起怀恩,那就说明现在他跟覃昌等人做事不能如皇帝心意,再或者是人家怀恩的人格魅力太大,这才走了没多久,皇帝就开始心心念起来。

  “人已到孝陵,且已呈递了请安的折子。”韦泰小心翼翼道。

  “唉!”

  朱见深重重地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意思是不让韦泰继续跟着,而他自己则径直往乾清宫去了。

  ……

  ……

  徽州商馆旁的别院内,秦昭正在听取徐恭的汇报。

  因为秦昭并没有参与到这一年京师盐引的采办,所以徽商有关行盐的会议,秦昭就没去参加,而是让徐恭代表自己出席。

  “……当家的,这次很奇怪,宫里御马监掌印太监梁芳梁公公特地派人来,知会说让各家的人寻一种名叫黄山云母的东西,谁能找到,可保证未来几年盐场支盐畅通无阻,如今徽州商贾人人称奇,听说连晋商那边都开始留心,似想抢在前面找到这东西。”

  秦昭闻言蹙眉问道:“黄山云母?作何用的?”

  徐恭道:“具体是何还没有打探清楚,但据小道消息说,乃跟某件贡品有关,或是梁公公想跟陛下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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