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55节

  韦兴很紧张。

  因为他知道,这两件东西后续能否上贡不但关乎到易储之事是否还有希望,更关乎到他和梁芳的身家性命。

  梁芳喝斥:“着什么急?从这里去信到南京和广东,一来一回至少要个十几日,难道不给他们一点时间筹备?”

  韦兴急了:“您是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如今就怕这两件东西,根本就不是下面上贡的,无从寻觅!”

  “你在说什么胡话?”

  梁芳怒不可遏,“你的意思这东西是太子的,不是咱家的……冒功之人并非太子,是吗?”

  “这……这……”

  韦兴被如此斥责一通,顿时无言以对。

  梁芳冷着脸继续喝问:“可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韦兴无奈道:“太子身边左右就那几个人,想要查清楚其实并不难,但东厂和锦衣卫都推脱,不肯配合,还说什么关乎天家内事,就算是厂卫也不便插手。”

  “那韦泰……简直是找死!他莫不是不知汪直的下场?”

  梁芳咬牙切齿。

  如今提督东厂的乃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韦泰,而韦泰一向是覃昌的人,所以根本就不会卖面子给梁芳。

  且在成化帝裁撤西厂后,东厂的权势也受到一定压制,这也是成华末年到弘治年间厂卫势力不兴的主要原因之一。

  “多半就是蒋琮。此子手段极多。”韦兴推测道。

  梁芳反问:“为何不能是覃吉?”

  韦兴想了想,摇头道:“就算覃吉对太子忠心耿耿,但他哪里有能耐坏您大事?此人太过平庸昏聩,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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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209章 浑然天成

  209.

  张延龄又造了十个望远镜,到最后也没动张鹤龄那个,就这么把东西送到了覃吉府上。

  覃吉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盛放的望远镜,再打开旁边的木匣看看里面一方一方摞起来的香皂,手都在颤抖。

  “覃公公,东西我带来了,麻烦你呈给太子。”张延龄道。

  覃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炽热,问道:“这些东西,花费不小吧?”

  张延龄笑道:“还行,支出尚在张家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覃吉道:“以老朽所知,这琉璃本就是稀罕之物,更何况用的还是如此清澈透明的琉璃,光是一小片怕是市面上就寻觅不得……为了太子的事,让你们费心了。”

  张延龄心说,你当这是好东西就行,别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为了太子,一切都值得。”

  张延龄表决心道,“我只希望能帮到姐夫和姐姐,其他都不重要!”

  “是是,小官人,时候不早,趁着天黑前,老朽想把东西送进宫去,就不留您了。”覃吉说完便站了起来。

  张延龄跟着站起,叮嘱道:“公公可要小心些……入宫门的时候可别被什么人拦住盘查,若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覃吉笑着宽慰:“不会的,告诉他们是给太子的,谁敢过问?再者说了,这东西最终是要呈给陛下的,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拦截贡品,您只管放心就好。哦对了,这里有……太子写给太子妃的一封信……”

  张延龄笑着把信接过来,道:“现在有覃公公居中送信,真是方便了许多。”

  覃吉叹道:“太子马上就要完婚,以后用到覃某的机会将越来越少,唉……另外,太子非常牵挂太子妃,无时无刻不挂在嘴边。呃……失言了……当老朽什么都没说……”

  覃吉无意间把朱祐樘的秘密给泄露了。

  张延龄心想,不用你来说,从他们往来书信中,我未来姐夫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浓烈感情,我就知道他是个情种。

  谁让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呢?

  ……

  ……

  当天,覃吉趁着入夜前往宫里赶。

  进宫门时多少还是遇到了点麻烦,不过覃吉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再加上携带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有杀伤力,轮值的金吾卫最终还是放行了。

  覃吉到了端敬殿,赶紧屏退太子身边侍候的人。

  “老伴,你不是回去了吗?”

  朱祐樘望向覃吉。

  覃吉赶紧把两方匣子放下,揭开盖子后,招手道:“太子,快来看看这是何物……”

  朱祐樘闻言从书桌前站了起来,信步走过去瞅了一眼,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脸上带着惊喜问道:“这么快吗?”

  覃吉也由衷地感到高兴,笑着道:“为了太子的事,岂敢有所耽搁?说起来,太子回头真要好好报答帮过我们的人。”

  “嗯嗯。”

  朱祐樘点头道,“老伴一定要告诉我暗中相助的人是谁……要不然,等我跟父皇上呈了这些东西后,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覃吉摇头:“不可,暂时不便相告,或要等事情彻底平息后才行。”

  “啊?上呈了这些东西,还不能平息事态吗?”

  朱祐樘面带狐疑之色问道。

  覃吉无奈摇头:“殿下上呈了这些东西,最多算是跟陛下证明,您并没有窃占谁的功劳,孝心至善至纯,毫无私心杂念。可对于梁芳他们来说,必定会找寻那背后帮您之人,用尽阴谋手段全力对付。”

  朱祐樘愤怒地道:“他们不过就是宫里的中官,皇室的奴婢,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

  覃吉苦笑道:“殿下,宦官乱国之事,自古有之,不说别的,本朝就有王振之祸,致土木堡之变,险些倾覆大明江山社稷。

  “一直以来,借助陛下和万娘娘的宠爱,梁芳等人为非作歹,祸害一方,流毒之广叹为观止。只有将来太子登基才能纠正他们的过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太子切忌逞一时意气,导致自己陷身危境,进而遗祸无穷。”

  朱祐樘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还没能力与之抗衡,多数事情上,父皇只信他们不信我,徒叹奈何?”

  覃吉颔首道:“太子心中有方略,必能隐忍,只待厚积薄发,我相信太子一定会改变这昏暗的一切。”

  “那……老伴,我什么时候去送这些东西?明天吗?”朱祐樘问道。

  “不如就现在吧。”

  覃吉建议道,“您带上我和蒋琮同去,到时先跟司礼监打一声招呼,巧作掩饰,定不能为御马监的人所知。

  “御马监在宫里的势力实在太大了,若被他们知晓,或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还是早些脱手为宜。”

  “那……一切就听老伴你的……不过,非要我一起去吗?有时候……我不想面对父皇。”

  朱祐樘说到这儿,不由羞惭地低下头。

  虽然他很想得到父爱,奈何父亲在他心目中高高在上,无从触及,且每次相处都表现得很凶,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所以他宁可避开老父亲,减少直面的机会。

  覃吉劝谏:“陛下越是严苛,太子越是要勇于面对,一方面可以藉此磨练心性,另一方面则可借机弥合父子亲情,破解小人挑拨离间之计。太子若因恐惧而日渐疏远陛下,或正好遂了奸人之意,于大局无益。

  “另外,只有太子与吾等同去,路上才可避免被御马监的人阻挠,不至于横生波折。若只是我和蒋琮,半道上就算被他们给抢了,也无可奈何。”

  “受教了!”

  朱祐樘重重点头,目光坚毅:“就算那梁芳再飞扬跋扈,在宫里他也不敢当面对我动手。无论怎么样,我都是太子。而且只有我前去,才能直接面呈父皇,而你们送去则很可能会先被寄放,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人窃占。”

  覃吉面带欣慰之色,道:“太子能够理解就好,奴婢甚是欢喜。”

  “老伴,你教给我很多人生道理,以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的。”

  朱祐樘说到这儿,脸上犹自带着几分腼腆,“再就是她……在信中对我指点也很多,我深受启发,感觉成长了不少!”

  ……

  ……

  乾清宫寝殿。

  朱见深正在跟邵妃、朱祐杬母子一起吃饭。

  出生于浙江杭州昌化的邵妃,当天亲自做了江南的特色糕点,给朱见深送来,有一起缅怀万贵妃之意。

  朱见深想到邵妃跟万妃间关系亲密,心中一软,便同意邵妃母子留下来用膳,同时还准备留邵妃在乾清宫过夜。

  却在这个时候,覃昌匆匆忙忙进来,打扰了朱见深一家三口团聚。

  “何事不能等用膳结束?”

  朱见深皱眉打量跪伏在地的覃昌。

  意思是,你在御前混了这么多年,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覃昌行礼完毕,在皇帝注视下站了起来,丝毫也不避嫌,近前凑到朱见深耳边低语:“太子带着贡品,已在外候见。”

  “太子?”

  朱见深眉头紧锁,这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覃昌道:“太子带来了望远镜和香皂,东西都查验过,确认无误。”

  朱见深问道:“梁芳呢?没同行吗?”

  覃昌一怔。

  随即他明白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见深终归还是瞧不起太子。

  即便太子亲自来进献贡品,皇帝也坚持认为是梁芳有意把功劳让给太子,而不优先考虑是太子自行完成贡品的搜集。

  “未见其人。”

  覃昌恭敬回答。

  这让朱见深感到非常尴尬。

  一边是自己的爱妃,以及他随时准备易储另立为太子的儿子,一边是不得宠却已是太子的儿子。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人心向背还是有的。

  “邵侍,你先带孩子回去吧。”朱见深吩咐道。

  邵妃颇为意外,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丈夫,凄哀道:“臣妾尚未给姐姐祭祀……”

  “下次吧。”

  朱见深一挥手,道,“今天并非什么特殊日子……来人啊,送他们母子回去,顺便把朕几案上的玉如意取了,让他们带上。”

  皇帝看似对邵妃不讲情面,但心底还是非常疼惜的。

  人送走,还不忘送点东西让其捎上,以示亲近。

  ……

  ……

  邵妃母子走的是乾清宫北面连通交泰殿的侧门,并未走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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