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芳连忙道:“回陛下,奴婢记起来了,好像贡品里是有这东西。但是否在丢失之列,奴婢并未详细查探……
“谁曾想世间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本可作为战场之用,却被人扣押甚至还……私自转移赃物给他人。”
覃昌笑道:“梁公公此话可就不对了……太子得到后马上就进献给了陛下,怎会是赃物呢?
“再则说了,要是太子殿下知道这是赃物,怎么可能还会进献给陛下,难道他就不怕陛下追究责任吗?其中必有误会!”
“你什么意思?”
朱见深的脸色阴冷异常。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旧态,认定是儿子冒领了别人的功劳,刚因为儿子的孝心多了几分欣赏,现在却已荡然无存。
覃昌赶紧弓腰行礼:“回陛下,以奴婢之意,太子或是被人利用……但太子在见到此物非凡的价值后,第一时间想到进献给陛下,足见太子心思纯良。”
朱见深气息浓重,显然还在生儿子的气。
但想想儿子昨天所说的话,又有几分释然,毕竟儿子也没说这东西是他派人寻获,还特别强调乃东宫讲官等人无意偶得……
如果进一步想,要是有人故意把东西送给东宫讲官,那应该是责怪收受礼物的还是怪送东西的?
朱见深道:“既然此物有极大的战略价值,那你就让人再造一批出来,造好了朕就不追究你丢失贡品之罪。”
梁芳一听,这算怎么个说法?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明了吗?
贡品被人扣押,且东西还被奸人私自送给在京官员,怎么丢失贡品的罪责也要我来承担?
还是说陛下思忖到什么,只是没明着跟我说?
覃昌趁机进言:“如此东西,若能多造一些出来,必定有重大意义。另外……昨日太子所献礼物中,还有名叫香皂的东西,陛下昨日已赏赐给后宫各位娘娘,甚至连太后那边也送去一块……话说连老祖宗用过后都赞不绝口呢。”
朱见深听到这里,随即问道:“如此说来,香皂想来也是你丢失的贡品之一……再送一批进宫来。”
覃昌叹道:“是啊,不够用,数量太少了,很多娘娘宫里还没送去……陛下也不想厚此薄彼。”
梁芳不由用愤恨的目光向覃昌望了过去,好似在说,你他娘的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儿?
现在既跟我要望远镜,又讨要什么香皂,我现在连那东西是什么都没搞清楚,更是不知其来历,至于能不能造出来……我更是一无所知。
你覃昌是诚心给我出难题啊。
“奴婢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梁芳万般无奈,但面对朱见深那择人而噬的的凶戾眼神,却只能跪下来磕头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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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206章 风拐着弯吹(求月票)
206.
梁芳本来已经很郁闷了。
入宫前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横生波折,一系列如意算盘悉数落空,看似赢了,却赢得并不彻底。
好在退出宫门前,梁芳听到了大殿里传来朱见深那严厉的呵斥声:“替朕去一趟东宫,斥责太子的斑斑劣迹,让他把心思全用在课业上,少打那不符合身份的算盘,徒惹人生厌!”
梁芳一听,皇帝对太子的厌恶简直是溢于言表……
正合吾意!
却听覃昌还在帮忙辩解:“陛下,昨日太子的确未说过那些东西是他所得,也从未为他自己表过功……”
朱见深道:“既非他所得,为何朕让他再献一批的时候,他要强撑着应允下来?手里根本就没有东西,却为了所谓的面子信口雌黄,不是欺君是什么?哼,表面看起来有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朕,实际上却是冒他人之功,如此不实诚,如何谈得上孝道?”
“……”
覃昌似乎没敢再帮太子辩解,又过了一会儿就领命出来了。
梁芳刻意放缓脚步,不多时就跟正要前去东宫宣旨的覃昌并行,然后侧过头问道:“覃公公,要说如意算盘,还是你打得响哪!怎的,要看咱家的笑话?可惜没看成吧!呵呵!”
覃昌惊讶地问道:“梁公公,不知此话怎讲?”
梁芳怒道:“先前于乾清宫门前见我时,我已明确与你说过贡品失劫之事,你为何不提醒我一下?害得我险些在陛下面前出丑……”
“慢,我们好好理理!”
覃昌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反唇相讥:“梁公公,先前你只说贡品失窃,我哪里知道你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换作是你,会随随便便往太子进献的礼物上展开联想?
“咱作为奴婢怀疑太子?这也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你……”
梁芳怒火中烧,却无从发作。
覃昌昂着头,一副行得端坐得正的模样,显然是有恃无恐……是你自己只说了个半截话,谁知背后因由?
莫非你还想让别人未卜先知帮你破案不成?
“梁公公,再说句不中听的话,贡品是如何流落到京城,又如何到了与东宫相关之人手上,甚至落入太子之手进献给陛下,都值得商榷!恐怕事实真相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覃昌可不会轻易被人拿捏,连消带打完,又讥讽道:“陛下不提,你以为真就没人知道吗?”
覃昌说这话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我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还受你梁芳摆布不成?
你真把自己当成可以在宫里宫外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了?
谁惯的你坏毛病?
万贵妃吗?
可惜你的靠山已经死了!
梁芳咬牙切齿,喝问:“你这家伙,居然敢威胁我?”
覃昌微微一笑,瞅了梁芳一眼:“你要弄清楚,先前在殿上是谁出手帮你?你不会连好赖话都听不出,觉得咱家是在害你吧?”
此言一出,梁芳瞬间哑火了。
稍微一琢磨覃昌所言,梁芳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先前看起来覃昌话不多,但关键点都是覃昌点拨,让他在皇帝质问下有所准备并巧妙做出应对。
真要跟覃昌交恶……
人家现在到底是内相,又随时在皇帝跟前晃悠,彻底决裂的话绝对是弊大于利!
覃昌又道:“你也听到了,因为你的事,陛下本对太子生出的好感,现在已荡然无存,甚至还让咱家去东宫当面斥责太子……梁公公你此行可说大获全胜,以后再提议易储,陛下必欣然接受……你现在怎倒怪起我来了?”
梁芳压下胸中升腾的怒火,稍微平复气息后才缓缓道:“好吧,还请覃公公见谅,我只是被某些人某些事气得冲昏了头脑,才会失态……不过,你若当时说清楚,岂会引我误解?”
覃昌冷声道:“哪怕当时给你说了,你敢说取得的效果会比现在更好?
“梁公公,你我近来并无多少交集,怎遇到点事,就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后你我是要彻底分道扬镳吗?”
梁芳看得出来,覃昌现在羽翼已丰,已敢当面跟他叫板了。
他心说,怀恩那老东西在的时候,你覃昌算个屁啊?
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现在居然对我颐指气使?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梁芳只好低声下气道:“覃公公所言甚是……是梁某冒犯了,恕罪则个!”
“好说,好说。”
覃昌展颜一笑,道,“咱家要去东宫,就不多陪……哦对了,梁公公,你最好能把望远镜和香皂再进献一批来,若不然的话……”
梁芳皱眉不已:“此物或是从广州等地千里迢迢运来,且不知是否为南洋或海外偶得,如何知晓是否能再寻觅到?更何况……还要不止一个,需要一批……”
覃昌笑着问道:“要是太子那边再次进献了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
梁芳冷着脸打断覃昌的话,道,“太子长居禁宫内,如何能得来如此妙物?不是咱家瞧不起他,就凭东宫那帮废物,能寻来啥宝贝?”
说到这儿梁芳不知不觉又故态复萌,喝问:“覃公公,咱家有一件事实在想不通,有关太子进献贡品之事,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作妖?”
覃昌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自个儿不查,却跑来问咱家?咱家从何得知?好了,梁公公,咱道不同,就不继续同行了……请吧!”
梁芳心中怒火愈盛,你丫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不告诉我,是吧?
难道我就不能自个儿去查?
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你在背后搞鬼,不然老子跟你来个鱼死网破,看看最后谁遭殃!
……
……
梁芳回到御马监宫所。
韦兴早已等候在那儿,见到梁芳,赶紧迎上前问道:“公公,大事可成?”
梁芳怒不可遏:“不知是何人,竟查知那批贡品底细,将东宫一干人等家中之物汇总起来直接交到东宫,让太子进献给了陛下。”
“什么?”
韦兴大吃一惊,惶恐不安地问道,“此事如此机密,乃何人查知,竟提前做了安排?要知送到京城的,全都是贡品中不起眼的存在,是谁在背后捅了您一刀?”
“查,一定要把那人给揪出来!”
梁芳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怨毒的凶光,恶狠狠道,“我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不然他人都以为咱家好欺负。”
韦兴点头附和:“是应该查明,那别的……”
梁芳道:“贡品中有物叫望远镜,还有一物叫香皂,你给好好清点一下,看看到底是谁人所献,让其再送一批入宫。
“这次能力挽狂澜,幸好有这两件东西……如今陛下已派人去东宫斥责太子冒功,咱推进的易储大计眼看就要大获成功,但……要是这两件东西献不出来,或会被人反诬一口,咱都要倒大霉!”
“明白,明白。”
韦兴赶紧应声。
……
……
端敬殿。
覃吉闻讯自宫外赶了回来,见到蒋琮面带哀恸之色立在门口,时不时往殿门里偷瞧,人却没有进去,不由摇了摇头。
覃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蒋琮后背,吓了对方一大跳。
“怎生回事?”
覃吉问道。
“乃覃昌覃公公代表陛下前来训斥殿下,随后殿下就在里面……闭门不见人,隐约还能听到啜泣声。”
蒋琮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覃吉边往里面走边道:“怎么什么人都欺负到太子头上来了?这是完全不将东宫放在眼里吗?”
覃吉入内就见到朱祐樘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背对着门口,面前不是桌子,也不是平常喜欢的书本,就对着空空如也的墙壁干发呆。
“老伴,是你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