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16节

  覃吉苦笑。

  太子你还真是口无遮拦。

  我是太监,我当然不懂,不过……

  你高兴就好。

第170章 铨选风波

  李府。

  李孜省当天出席朝议,回来后闷闷不乐,坐下来更是大发脾气,把桌上能触碰到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

  庞顷闻讯而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道爷,您这是……?”

  李孜省骂道:“那群白眼狼,当初铨选和升迁的时候,都是李师长、李师短的,现在竟联合起来参劾我?说什么我妄谈天机……甚至把万妃的死,都归到我身上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那……”

  庞顷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想道,“或许都是妒忌您的吧……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有陛下的信任就行了,不遭人嫉是庸才嘛!”

  “不是妒忌那么简单,他们是怕我!知道我现在圣宠在身,也知道这次对天下官吏的考核,关乎到他们的前途命运,很清楚眼下再想巴结我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以为我要动他们的话会顾忌被世人诟病说我打击报复……哼,我就报复他们了,怎么着?”

  庞顷有些犯嘀咕,略微思忖后帮忙分析:“若真如此的话,那他们分明是居心叵测……先参劾您,光明正大地开罪,让您顾念名声,不敢轻举妄动,进而在天下官吏的考核中放他们一马?”

  李孜省道:“姓邓的肯定在背后推波助澜,我算是看透他了!”

  庞顷问道:“不知陛下态度如何?”

  “陛下?”

  李孜省想了想,摇头道,“自打万妃薨逝后,陛下那边再没在朝臣前露过面,估计陛下正在神伤中,这会儿怎还有心思搭理旁的事?

  “你知陛下是怎么说的吗?万侍离开,他也命不久矣……这话可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好生瘆人!”

  “这……不知从何说起?”

  庞顷瞪大眼。

  李孜省小声解释:“别对外瞎传……其实陛下的肝脾一直都不太好,最近都不敢随便用药调理了,就怕步万妃后尘。”

  “为何?有病不是该治吗?”

  庞顷越发迷惑了,情不自禁问道。

  “据说是,万妃娘娘的病情恶化,跟用药调理不善有关,当然这只是猜测。这件事,还得去问问来瞻,他懂行,我又没修习过医术,怎会知晓那么多?可是……这两天我不方便与他接触,你替我去问吧。”

  “是,是。”

  庞顷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不爽。

  咋啥事都让我去跑腿?

  随便找个人去不行吗?

  就把我当牛使唤呗,恼火!

  ……

  ……

  今天正好是上元节。

  张家府宅热闹非凡,当天家中还来了一位极为特殊的客人,正是得知自己侄女选上太子妃,大老远从兴济赶赴京师,登门造访的现任张家家主张殷。

  “来瞻,让小辈先出去罢,我与你有事商谈。”

  堂屋里,张殷看到张延龄在旁晃荡,心有不喜。

  张峦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无妨,延龄他鬼主意多……当初他姐姐应选太子妃之事,就是他帮忙参详并顺利入选的。你有事当着他的面说,相当于先替我在脑子里过一遍,说不有一定就有对策了。”

  张殷一听,觉得从弟是在羞辱自己。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从弟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仅仅只是那正四品官身就让他惹不起,当下只能耐着性子,黑着脸道:“我来不是问你家丫头入东宫之事,我承认在此事上是我鼠目寸光了,未有你这般深谋远虑,结果证明你是对的。”

  “哪里哪里。”

  张峦一听,你这是来跟我道歉的啊。

  我张来瞻向来都是以德服人,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能跟你一介白丁计较吗?

  “先前咱两家的债,也一笔勾销。”张殷补充道。

  “啊!?”

  张峦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心说我咋就没想到你可能是来讨债的?

  唉,光想着在你面前显摆了,却没想过以前那些烂账真要理起来的话,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当即面色有些不善。

  张延龄恭敬地向张殷弯腰致礼:“多谢二伯体谅我家当下的境况……这里我先替家父谢谢您的慷慨了。”

  张殷一听,心里越发来气。

  果然是让你儿子在旁羞辱我啊,我说要免除债务,你看看他都得瑟成啥样了?就这……你不教训他一顿?

  张峦板着脸道:“延龄,你这话就不对了,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以前……为父是没那能力,现在有了银子,岂能再做那赖账之人?他二伯……你且先回去,等我把债务什么的核算一下,点了银钱就给你送过去。”

  张殷怒火中烧,霍然站起喝问:“张来瞻,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丁是丁卯是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啊?他二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并无此意啊。”

  张峦显得很委屈。

  我坚持要还你银子,不过是为了体现我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其实你多推辞一下,我也就顺从你的意思,你咋还动起肝火来了?

  张殷面色稍缓,道:“我现在是有事求着你!银子之事,先且放到一边吧。”

  “这……”

  张峦为难道,“银子这事还好办一些,说起来最近宫里边给了一些赏赐,顺带还有旁人馈赠送礼什么的,尤其是徽商,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另外还有……嗯嗯,家里银子暂时还够用。

  “至于旁的……我如今虽贵为鸿胪寺卿,朝中正四品大员,可惜只是个寄禄官,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朝中更是不认识什么人……你来找我帮忙,只怕是徒劳无益。”

  说这话的张峦,还有意往张延龄身上瞅。

  这是表示时刻铭记儿子的提醒。

  在他收到拜帖会见张殷前,儿子就已经对他进行过一番耳提面命,并且已猜到张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殷黑着脸道:“你不试试,怎知帮不上忙?此事缘起于头年年底,各地官员赴京朝见,听说吏部起了一份名单,要裁撤老弱和无能力者,其中有不少……乃我河间府官员。他们与咱们张家,从来都是休戚相关,共同进退的。”

  “呃……我并不知道有此事。”张峦装无辜道。

  张殷一脸恳切地道:“我跟你讲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知晓当下的境况,你若方便的话,可在京中走动一下关系,听说在嫁女这件事上,通政使司那位沈经历出力不少,要不你找他问问?”

  “我……这……”

  张峦面色为难。

  儿子的话他清楚地记得,不要随便在人前彰显他跟李孜省的关系。

  因为现在跟李孜省关系好,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之事。

  张延龄笑着说道:“爹,我觉得二伯说得没错,河间府官员与我张家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将来您在朝中,不也指望着他们为我张家发扬光大出谋献策,乃至于冲锋陷阵?能帮咱就帮一把。”

  张峦用费解的目光,瞅了儿子一眼。

  你小子,之前说让我防着你二伯,在他面前坚决不要就范的人明明就是你。

  现在让我帮他忙的还是你?

  张殷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来瞻,你看看,连小辈都明白的道理,你不会参不透吧?”

  “没有没有。”

  张峦连忙道,“那我回头帮你问问,也不知事成与不成。再说这官员汰黜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我也不太清楚。这样,你留在府上用饭,我们再细说?”

  “不用,我还得去联络河间府的官员,就不多奉陪了,告辞!”张殷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起身便径直离开。

第171章 融资

  张峦为表示对张殷这个主家家主的尊重,亲自把人送到了家门口。

  送完人急忙慌地回来,将儿子叫到正堂,待房门一关,立即抱起屈来。

  “你二伯也是,偏偏挑在这节骨眼儿上入京,是希望你姐姐出嫁的时候,给他列个好席位,让他也好好风光一把吧?”

  张峦有些不爽。

  以前张家的当家人是张殷,他遇到事情总是要求着对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认了。

  可现在他身份地位已有质的飞跃,不想再屈居于张殷之下。

  张延龄笑着道:“爹,你没听他说吗?他是为了官员考核和裁撤之事而来,听说这件事闹得很大,可能会有几千人因此而被罢官。”

  “有几千人那么多?这怎么可能!儿啊,为父承认你在某些方面确实有天分,但当官这件事,你从未接触过,切不可信口开河!你想想啊,全天下一共才有多少当官的?一下子动几千人,朝中还有人吗?”

  张延龄心想,你不就是个寄禄的鸿胪寺卿?

  装什么大头蒜!

  张延龄一本正经地道:“这次来京朝见的大多是地方上的中下层官员,以吏部考核为准,将他们中多数庸碌之辈给裁撤掉,此乃陛下的意思。我可不是随便胡诌的……”

  这点张延龄还真没开玩笑。

  外间对于这次官员裁撤的规模已有不详的预感,但现实比他们估量的还要来得更加残酷。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甲寅,吏部奏黜浙江等十三布政司按察司南北直隶府州县来朝并在任官三千九百四十七员,老疾左右布政使端宏、戴珙、阎铎、左赞、按察使李芳、董俊等二千四百一十四员。

  “罢软无为左参政金酝等九百四十四员;素行不谨按察使石渠、右参议李谦等五百二十二员;贪酷殃民推官钮鉴、知县苏震等四十六员……”

  以张延龄所知,这次朱见深是铁了心要整顿吏治,挥起的大刀都不单纯是砍在腿上,简直是直接朝大动脉动手,大概借助了万贵妃之死带给皇帝的极大冲击和失落,让皇帝通过罢黜官员发泄心中的郁闷,再加上李孜省等人在旁推波助澜,这次可以说是地方官员的一次大换血。

  普通老百姓自然是拍手叫好,但对于当官的来说可就惨了。

  好端端来京师朝见一次,有机会面见圣颜,跟朝中大佬走动一下,结果礼刚刚才送上去,自己的官却没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张延龄道:“我听说,陈钺陈尚书的胞弟陈厉,刚以举人之身补了京郊通州下三河县的县令,很可能也会列入这次裁撤名单中。河间府很多官员也在其列……毕竟都跟陈尚书的陈年旧案有关,他们才会如此紧张。”

  张峦仔细想了想,摇头叹息:“关键是你大伯当年……还有陈公他……唉,在士子中的名声不太好,但凡是跟他们沾染上关系的,朝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叫一个人人自危,惨不忍睹啊!”

  说到这里,张峦皱眉望向次子,“延龄,这些事连为父都懵然不知,你从哪儿知晓的?”

  张延龄咧嘴笑道:“我跟守咱大门口的覃百户经常坐下来闲聊,他乃锦衣卫百户,又有宫中的背景和关系,消息比较灵通……我都是从他那儿打听来的。”

  “嘿,你小子可以啊。”

  张峦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为父都还没出去探明情况呢,你都已经把确凿的情报搞回来了?

  “可以啊,等为父当了官,就请你做军师幕僚……看样子你根本就不用读书就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但为父就怕伤仲永啊!”

  张延龄笑着宽慰:“没事的,爹,就算我再无能,上面不还有姐姐帮忙撑着?以后我可是国舅爷,又不走科举,学那些没用的经学干嘛?哦对了,回头我自己去把先生请回来,你可别有意见。”

  张峦眉毛一挑,道:“随便你请……你要请那个姓柴的秀才做西席,是吧?束脩什么的可说好了,一个月一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用不了那么多。”

  张延龄道,“我请人,讲究个物美价廉,你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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