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庞先生刚派人送来了一张字条,说是让您亲启。”覃云进入张家正门,在下人的引导下穿过仪门一路来到正堂门前。
这一夜覃云也无眠,他很好奇这一家人到底在等什么。
沈禄到门口接过字条,折身急走几步,递给了张峦。
张峦展开看完后,随即又把字条交给一旁的张延龄。
三人对于字条的传递可谓行云流水。
“爹,这不正是你所说的肝性脑病的症状么?看来患病之人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张延龄先等覃云的身影消失在仪门外,这才说道。
张峦连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沈禄看到父子俩刻意的表演,不由有些无奈地道:“来瞻,这里又没外人,你还需要装吗?延龄,你是从何得知这一切的?什么是肝性脑病?”
张峦耸耸肩,没有搭腔,大概意思是,汝学你也不顾一下我的老脸,怎么啥话都往外冒啊?
再者,我说就是这样难道有错?至于这是我的诊断……还是延龄说的,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总归这是我张家人说的!
张延龄笑着道:“爹,你快给姑父讲讲,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啊?”
张峦脸色尴尬,面对沈禄投来的热切目光,随即想起,儿子对于自己有关肝病的诊断是提前做过一番培训的,为的就是他在人前不出丑。
可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怎么可能还记得儿子曾经传授过的那些教案内容?
这不是难为人吗?
“所谓的肝性脑病……就是说……”
张峦支支吾吾,一边回想一边道,“肝病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蔓延到脑子里,而人一旦处于昏迷状态,就好像个傀儡般,不再受自己意识左右,往往会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比如飞鸟扑腾,鱼儿遨游等等……
“延龄,还有什么,你来作补充吧。”
沈禄随即将目光从老子身上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张延龄一副嘉许的表情,颔首道:“爹说得已经很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沈禄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悟,问道:“那意思是……发展到这一步,病人基本就已经回天乏术了,是吗?”
“呃……差不多吧。”
张峦说完还有些不确定,又看了看小儿子,见张延龄没啥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沈禄见状哭笑不得:“你们父子俩到底搞什么名堂,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呢?另外,来瞻,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学来的?尤其是你对天意的测算,简直神乎其神,能跟我好好说说吗?
“不是我要学,而是你这些门道,听起来就匪夷所思,跟从前的你完全是……”
张峦赶忙打断他的话,“汝学,虽然你我两家有姻亲,以往还见过几面,但……你对我真的了解吗?”
沈禄一怔,随即为自己解释:“我不是在怀疑你,实在是……”
“姑父,你看现在形势都发展到这地步,事情大概就算是基本定下了,不如我们明天再聊如何?”
张延龄瞅了瞅一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张鹤龄,居然直接下起了逐客令:“时候不早,光这么等下去,怕也没个结果。毕竟宫门这会儿已经关闭,晚上怕是不会再有消息流出。还是先睡觉吧,一觉醒来啥都明朗了!”
“那……我就先回了……”
沈禄根本就不想走,此时他看得分明,随着万贵妃挂掉,太子成婚的阻力消失,眼前这一家可就真是外戚之家了。
且他沈禄作为大媒人,以后或许能跟着沾光……自己在仕途是否能有所突破,全看今朝!
但主人家都摆明送客了,他再赖着,也不好意思。
随即沈禄万般不情愿地站起身,行礼告辞。
……
……
送走沈禄。
张延龄拉了拉被吵醒后正一脸迷糊到处张望的兄长一把,又对张峦道:“爹,你看大哥都困成啥样了?咱也早些歇息吧!”
张峦苦着脸道:“事关重大,为父哪里还有心思睡觉?要不咱再等等?”
张延龄笑着宽慰:“事已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该睡就睡,等睡醒了,明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延龄,先不说睡的事情,我且问你,要是那个万贵妃真的死了,是不是你姐姐嫁到宫里的事情就算板上钉钉了?”
张峦目光热切地望着小儿子问道。
“对。”
张延龄显得很笃定。
张峦释然地点头:“那就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跟老大先去睡吧,我再等等看,等我困了也去歇息。
“自打来京师后,总感觉提心吊胆的,觉得凡事都跟我有关,怎会这般?”
以前就是个乡村穷秀才,有点儿背景但没实力,成天东一榔头西一锤子过日子,没个明确目标。
现在陡然卷入到朝廷核心事件中,小人物成为了焦点,心态上一时间还难以接受这种巨大的转变。
“爹,咱们家就算是骤富贵,你也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啊。”张延龄善意地提醒。
“骤富贵还不好?穷日子我算是过够了。”
张峦白了小儿子一眼,挥挥手道:“快去吧,早睡早起,说不得明天一早宫里边新消息传出来,还需要你帮为父参详……另外我一个人也好想些事情……”
……
……
紫禁城。
清宁宫。
当天睡不着觉的还有周太后。
她睡不着觉可跟别人不一样,她是兴奋得睡不着。
陈贵当天也是放下御用监的差事,专门守在清宁宫这边,陪老太太一起等候“好消息”。
“还没有结果吗?”
周太后见陈贵又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蹙眉问道,“姓李的不是说了,这邪雾一起,姓万的就会一命呜呼?这怎么还没死呢?也太能折腾人了吧!”
陈贵听了都觉得恐怖。
整个皇宫,或者是放眼天下,敢这么明目张胆诅咒万贵妃快点儿死,且还不用担心被追责的,大概也就只有眼前老太太一人。
陈贵不敢表现出喜色,尽量用平稳的口气道:“刚打听到,安喜宫内已乱作一团,贵妃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南无阿弥陀佛!”
周太后听到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情似乎舒坦了很多,手上佛珠捻了几下,宣了声佛号才悠悠道:“哎呀,真是可怜人儿……仅仅只是昏迷吗?”
“是。”
陈贵有些无语。
你这巴望人家早点死,已经到了这么焦虑的地步吗?
那你怎么好意思宣佛号呢?
“哼!”
周太后冷哼一声,恨恨然道:“都说她平时不种善因,这下终于结下恶果了吧?不听好人言……哀家也曾劝过她,有何用?”
陈贵恭维道:“多得老祖宗您仁慈!”
周太后目光中射出一道寒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不是我仁慈,是她为人太过飞扬跋扈。明明不是皇后,却把持着六宫权柄,瞧瞧这宫里上下都被她祸害成什么样子了?皇帝也是由着她,殊不知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收拾她!
“倒是那李孜省,还真有点本事,连这种因果他都能提前勘破,看来以后小皇孙那边需要他多加提点。
“嗯,不错,真不错!”
167.第167章 大哥的风采(求票)
167.
正月初九,天光大亮。
张延龄起床吃早饭时,得知老父亲还在呼呼大睡。
“熬到半夜,等到什么了?”
金氏一边给家里人端菜,一边抱怨着说道。
张玗拉张延龄到一边,低声问道:“是宫里出事了吗?”
“嗯。”
张延龄轻轻点了点头,“万贵妃病入膏肓了……她是姐姐嫁到东宫最大的阻碍,只等她一死,姐姐进东宫就水到渠成了。”
“宫里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张玗显得莫名其妙,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困惑。
张延龄刚想解释,张鹤龄过来拉了弟弟一把,吆喝道:“老二,快点儿吃,吃过早饭我带你出去见几个人……嘿嘿,你大哥我现在也是有势力的人了,咱在京城总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姐,等着吧,就这几天,一切都将见分晓。”
张延龄无奈地冲着张玗耸了耸肩,然后就到桌前去吃早饭了。
……
……
这边一家人都吃完早饭了,身为家主的张峦还没睡醒,沈禄也没来通知宫里的最新消息。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宫里的万贵妃可能没死,也有可能是暂时没有发丧。
张延龄随兄长出了家门,覃云主动迎过来请示:“两位张小官人,您二位这是要去何处?可需要人跟着?”
“带上,带上。”
张鹤龄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打架什么的你行不行啊?”
“啊!?”
覃云被张家老大的嚣张样搞得有点懵逼。
张延龄笑着说道:“大哥,人家是奉命守护咱们家周全的,没说要帮咱打架。”
“切。”
张鹤龄扁扁嘴道,“好不容易有人听候使唤,咱不用白不用……既然是守护咱家人的周全,难道不管咱被人揍的时候挺身而出帮上一把?”
覃云无奈地道:“张大少爷,您有事直接吩咐就好……罢了,我跟您去便是。”
“不用了。”
张鹤龄得意洋洋地道,“我已经有人追随了……哼,咱现在不比从前,找几个看家护院的还不容易?走!”
张延龄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