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这祸国殃民的妖女,是砍了示众?还是推到午门后堆柴烧死?”
站在廖越的角度来看,他自然不想丹阳郡主活得太久,毕竟自己的刑部都快因此事乱成一锅粥了,所以他觉得越早处理约好。
谁曾想,许清倒因为这次私会,改了主意。
“留着吧,继续关在这里。”
“什么?”
廖越愣了一下,才发现许清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似是在里面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身为人精的他,当然清楚这個时候不该擅自问话,但强烈的好奇心,引得他轻咳了两声,忍不住问道:“侯爷,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是不是丹阳郡主供出了一些其他官员的罪证,为自己减刑?”
丹阳郡主的手上,确实握有许多人的把柄,但这些都不是许清改变想法的关键。
许清吸气回道:“这件事情与白莲教有关,圣上那里我自会解释,人就先放这儿吧。”
说完,许清便无心再管廖越的脸色和反应,直接向着公主府外走去。
出了公主府,就迎面撞见了侯府派来接送自己的马车,赶车的人是早晨出门时的一名家丁。
家丁赶忙从车座上蹦下来,拿起小板凳放在了马车前面。
“侯爷请!”
这辆马车并不是素州那种装饰奢华,四匹或者六匹骏马拉行的座驾,而是一种单马拖行的小型马车,仅靠着垂下的帘幕遮挡四周。
正因如此,许清也有了和家丁交谈的机会。
许清踩着板凳登上马车,待坐稳扶好后,对着那家丁问道:“府内的马车,怎么换成了这种?”
“因为战事临近,京城的家家户户都不敢漏财……侯爷,这还是大少奶奶上的折子,您忘了吗?”
许清哑然。
早上坐马车出行的时候,廖越还跟自己说过这事,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应验到自己身上了。
看来这皇帝的亲戚,也是同样的待遇。
“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听您回来了,今早就从聂府赶回来了,都待在府内恭候等您呢……只有大少奶奶因为一些要事分身乏术,特地派了沈家的家仆言明情况,向您请罪。”
“无妨。”
除去领兵的二房杨纤凝,自己的三位夫人基本都在京城聚齐了。
沈霜序作为承轩坊的实际掌控者,近些时间因为纠察内奸,搜罗军情忙得要死,他心知肚明。
“特殊时期,不必大费周章。”
“两位少奶奶都说与你多日未见,想亲眼看看您的情况,与您好好的见上一面。”
听家丁这样说,许清的心中有了些许释怀。
确实,自己出去这么久的时日,都快把二女的样貌给忘干净了。
也怪在辽国境内和边关发生了这么多事,又亲身经历了残酷的战场,导致脑容量都有些不够用了。
车轱辘转着吱呀吱呀的声响,停在了许府的马厩里。
许清刚刚下车,就瞅见了三辆宽大的牛车停在了这里,有不少家仆正在来回搬运着东西。
看到这一幕的许清微微动容,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观察了片刻。
“让一让!侯爷回来了!”
听到有人道出许清的身份,那些正在忙碌的力夫家仆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许清低头行礼,毕恭毕敬的问好。
许清随手拿起一些东西,才发现这满满当当的一车都是书籍,里面以儒家典籍,礼记传闻为主。
“少爷少爷!”
在马厩处等候的小环跑了出来,她红唇微张,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般,惹人怜爱。
“小环在这里!”
许清应了一声,便跟着小环引得路,去往侯府的后厅。
“马厩那儿的书籍,是谁的东西?”
“回少爷的话,都是三少奶奶从聂府带回来的物件。”
听小环的回答,许清才登时想起,三房陆晚禾作为聂夫子的门徒,从小就博览群书,知书达礼,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女。
她本身也对此感兴趣,所以有相当的书籍存货也不足为奇。
只是让许清想不到的是,这么多的书本,怎么会被带进侯府呢?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夫君。”
二人还没到后厅,就望见了两名丽人站在一起,在一处亭台里笑着交谈。
左侧的女子容颜绝美,婉转柔情,只是身形纤弱,犹如弱柳扶风,顾盼之间,诗意盎然。
右侧的女子极为娇嫩,细长的黑发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宛如冬日里的雪,静谧而美丽。
两美并立,没有一丁点突兀的感觉,反倒是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尤其是二女的面容都相当柔和,彼此的唇角还挂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到许清,陆晚禾先遵循礼仪规矩,做了一个十分工整的妾室礼节,秦疏影也紧随其后,俯身下拜,盈盈行礼。
小环识趣的止步,待在长廊外守门。
许清走近亭台,微微仰头,看着亭台中的二女说道:“二位夫人辛苦了。”
面对陆晚禾时,许清的心里仍有淡淡的悸动。
但现在的情况和形势都今非昔比,即便要谈男女情爱,恐怕也不是辽军攻城的节骨眼上。
不过他还是担心对方的安危,问道:“我从马厩过来的时候,看到许多书本,不知是什么情况……”
“夫君。”
陆晚禾看着许清,眼里满是柔情。
“晚禾在聂府想了许久,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夫君负责登基大典时,在外失联了数月,生死未卜……晚禾虽然在聂府被师傅和师兄们保护的很好,也有私塾里的孩子们陪伴。但是这样提心吊胆,让人不安的日子,实在是不想再过第二回了。”
陆晚禾淡然笑道:“我们虽结为夫妻,有着白头之约,却没有好好的在一起待过。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书本上说,夫妻本就应该荣辱与共,同生共死,所以晚禾觉得,自己还是搬回侯府更好一些。”
许清闻言愕然。
其实他本来是想着回府看一下二人,报一下平安,就赶去沈霜序那里,处理姑姑交代的另一件事。
但谁能想到,自己刚回到许府,就听到了这感人肺腑的话语。
与此同时,许清的内心深处,也悄悄地泛起涟漪。
在几位夫人中,他本就对三房陆晚禾有着好感。
毕竟对方和其他人不一样,相比于沈霜序和杨纤凝的政治联姻,秦疏影带有目的性的接近,唯有陆晚禾是念及他的好,心甘情愿的依照婚约,嫁入许家的。
只是,自己并不是前身。
但他也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陆晚禾的性子单纯质朴,想什么就做什么,并不会拐弯抹角。
在这个人性复杂的时代,实属难得。
“哑巴了?”
秦疏影穿着淡蓝色的齐胸裙裳,捂着樱桃小嘴调笑道:“往常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呢?在四房面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眼下的秦疏影,虽然还像往日那般精明狡猾,但与之相反的是,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倒有着某种特殊的意思。
“夫君刚刚回来,还没休息好就去了公主府,有些疲惫也很正常……可能是我的事打扰到夫君了。”
陆晚禾有些自责,因为她回来这件事,并没有提前知会侯府真正的主人,许清。
完全基于一厢情愿的她,只是自顾自与秦疏影说明了这件事,派府中的家仆把聂府的东西搬了过来。
要是因此惹得夫君不高兴,给他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也是自己的过错。
毕竟许清不是素州的那个闲散少爷,纨绔子弟了,现在的他是大名鼎鼎的广平侯,时常会被圣上委以重任,负责更加重要的事情。
许清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赶忙回道:“没有,你要是想回来的话,当然再好不过。”
第239章 司天监
“嗯。”
陆晚禾撩起了额前几缕散乱的云鬓秀发,明艳好看的颜面上出现一丝红晕,像极了怀春心动的懵懂少女。
秦疏影似是嗅到了这令人不安的恋爱酸臭味,眨了眨那双美眸,轻咳一声说道:“晚禾,今日你刚从聂府搬回来,府中的上上下下都还不了解,不如让我带着你四处逛逛,顺便摆置那些家具吧。”
暧昧的氛围下,陆晚禾自然不敢直视许清的眼睛,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应了一声。
“嗯。”
“而且府中的事情也有些多,家家户户都在城中采购布料,粮食,净水……准备面对辽军的进攻,而且那些屋顶都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也要重新加固。”
许清有些诧异的望向秦疏影,没想到这花街柳巷出身的花魁女子,竟把府中的事务考虑的如此周到。
在面对攻城战的时候,城中的粮水会慢慢的长成天价,这完全是因为所有的军需物品会优先供应城防军队,空下的东西才会把官府摆在集市上高价售卖。
而且在整个攻城战里,能影响到民居的武器,就是投石车了。
那些投石车的目标虽然是城墙上守军,但以古时候的命中率,基本大多石弹都会越过高耸的城墙,砸入城中。
若是这场攻城战持续一年半载,肯定会有无数的民居因此损毁。
“等会儿我们逛完院子,花圃,就吩咐管家找些工匠。”
许清听秦疏影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问道:“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府中哪有侯爷的事情,自然是哪凉快去哪待着了。”
秦疏影用开玩笑的口吻数落完许清,就拉着陆晚禾的臂膀,朝着其他院子走去。
一边走,一边向她唠起了家常,“前两日,吏部侍郎的妻子王氏曾与我知会,说吏部从户部那儿分得了一批烟笼纱。放在战时,这些都是紧俏的物资,明日我们一起去拿货,看看哪些布匹鲜艳,适合留下来做新衣裳……”
陆晚禾应和着秦疏影的话,心中却有些揣测不安,觉得这样对待夫君,有失礼仪体面。
而且不知道夫君心里,是真的愿意让自己进府,还是在心里嫌弃她是个累赘麻烦。
趁着谈话的间隙,走出门口的陆晚禾偷偷回望,再度看向了亭台中的男子,只见对方正用灼灼目光直视着自己,满面羞红的转回了头。
……
京郊,承轩坊主坊。
作为整个齐国的情报中心,荟聚八方信息的源头之处,主坊的布局依旧和许清上次来时一样,布局规整,井然有序。
通过各种巨大的水车借力,主坊的各方楼台阶梯在缓慢变换方向,演变传说中的六宇连方阵。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承轩坊大门紧锁,内里的所有人员被禁止外出。信夫与管事主持都被叫到了内室与外室,听候发落。
穿着执事行头的单永培,正候在坊主的屋子内,隔着一扇屏风,向沈霜序汇报着近日所得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