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商鞅,伯爷当初让咱们多读书,特别是史书。我最近这阵子就读了不少史书。看到商鞅变法。
商鞅变法得罪的是高官权贵,获利的却是整个大秦。商鞅对大秦有不世之功,不该落了那等下场。”
“可外间都在说,说伯爷将来的下场怕是比商鞅更惨。”有人叹道:“都五马分尸的还不够惨,那更惨会是什么?”
“那些人会不择手段对付伯爷。”颜旭回身看着众人,“没有伯爷,可有咱们京卫如今的好日子?看门狗看门狗,士大夫肆意羞辱咱们,谁敢放个屁?是伯爷挡在了前方,为咱们开了一条道。如今士大夫们与伯爷势不两立……”
“那些狗贼!”
“怕个鸟,只要一声军令,动手就是。”
“对,老子们手握刀枪,难道还怕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乱世时武人杀他们如同杀猪狗,如今咱们被压制,算起来也是自家不争气。”
“土木堡之后,咱们武人的日子就江河日下。”
“可北征之战,让咱们又站了起来。”
“那些人攻击伯爷,伯爷若是不敌,咱们难道还有好?”
“看门狗的日子老子过够了,跟着伯爷干!”
“对。但凡伯爷吩咐,老子便操起刀子杀人!”
“咳咳!”颜旭干咳一声。“是跟着陛下干!”
“伯爷不就是跟着陛下干吗?咱们跟着伯爷干,就是跟着陛下干。”
颜旭摇头,“次序不能错。伯爷说了,军队必须有魂,这个魂,不是效忠于某个人,而是效忠于这个大明。”
“效忠大明!”
蒋庆之回身,“一群不省心的,嘀咕了半晌,都是闲的。”
徐渭笑道:“其实,大朝会上陛下的乾纲独断还有个好处,让武人觉着陛下不再倚重士大夫。”
武人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不用谁提醒,便会主动靠拢帝王。
这也是制衡……蒋庆之觉得道爷的手段越发高明了,不见烟火气,就把军心拉了过来。
军队在手,便是大棒在手。
听话,吃肉。
不听话,挨棍子!
蒋庆之这只蝴蝶扇动着翅膀,把嘉靖帝从那条画地为牢的轨道上拽了出来。
眼前的这群将领亦是如此。若非蒋庆之,此刻这些人依旧浑浑噩噩的在军中厮混,或是跟着大流贪腐,独善其身的不是被打压,便是被孤立……
历史上同时期的大明,正一步步滑向无底深渊。
蒋庆之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就笑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一切,不错。
不是吗?
道爷变了,京卫变了,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年,过了。该收心了。”
操练结束,蒋庆之上前训话。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训乃是重中之重。”
“有人说,俺答败了,如今正窝在草原上舔舐伤口。乐观估计最少得有五到十年才能重新站起来。在此之前,大明可高枕无忧。”
这是老话重提,众人都默然听着。
“没错,五年之内,除非俺答孤注一掷,否则北方将再无大规模敌军侵袭之虞。”
“可大明只有北方吗?”蒋庆之指着南方,“大朝会之事都知晓了吧?”
就在大朝会之后,蒋庆之就召集了京卫诸将,把开海禁的事儿一一告知,并让将领们回去告之全军将士。
彼时众将都不解,觉着自己知晓就好了,底层将士何须了解这些。
但转达了大朝会之事后,敏锐的将领便发现,底层将士的眼中多了光彩。
原先只知晓依令行事的将士们,仿佛找到了魂魄。
“陛下开海禁之心坚若磐石。一旦开了海禁,倭寇,海外异族……财富来自于大海,危险也来自于大海。到了那时,谁来保护大明的利益?”
“是我们!”
蒋庆之用了我们这个词。
他很欣慰的看着那些将士眼中的神彩,“我们将拿起刀枪,乘坐战船出海。我们将在海上,将在异域与异族殊死搏杀。枕戈待旦,等着陛下召唤。未来的荣耀,就在海上。”
“万胜!”
朱时泰振臂高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欢呼声中,蒋庆之回身,说:“以往的大明,只知晓被动挨打,敌人来了便御敌,敌人从容走了,便高呼大捷。
从此后,这一切将会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大明将会主动走出去,把战火燃烧到敌人的疆域。”
他指着南方,“陛下雄心勃勃,一心想开创前所未有之盛世。军队,当听从陛下之令。”
这是基础!
“陛下万岁!”
诸将率先高呼。
“陛下万岁!”
宫中。
芮景贤禀告:“长威伯说,军中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陛下的声音!”
“朕,知道了。”
春光中,嘉靖帝站在神像之前,轻声道:“一个声音,一个目标。向外!”
第950章 决定大明未来的对话
校阅完了虎贲左卫,蒋庆之进宫请见嘉靖帝。
“将士们志气高昂,就等着陛下一声令下……”
一声令下去作甚?
蒋庆之没说,嘉靖帝也没说,黄锦低着头,想着昨日陆炳的禀告。
就在被砸晕的当日下午,吕嵩脑袋上缠着布条去了户部。
他雷厉风行的催促那些归来过年的官吏在大年十五之前务必出发……按理初三就该出发了,但吕嵩还是多给了些假期。
“陛下,户部吕尚书求见。”
吕嵩脑袋上依旧缠着布条,进来后,行礼,说:“陛下,各地汇总的消息不容乐观。·”
“说说。”道爷指指边上的椅子。
这是极为难得的待遇,哪怕是严嵩,在陛见时都是站着。
年纪大了站不稳?那就致仕吧!
在道爷眼中,官员们就是一群猴儿,耍猴的嘛!自然要看着猴儿站在哪里手足无措最有趣。
吕嵩坐下,对蒋庆之颔首,“长威伯。”
“伤势如何?”蒋庆之问道。
那日动手的官员当即被拿下,道爷令东厂出手拷打,就在吕嵩醒来之前,那官员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流放海南。
海南那地儿此刻真是蛮荒地带,这一去,所有人都知晓,那人回不来了。
嘉靖帝这一手绝妙,让外界都在猜测,说吕嵩已私下向皇帝效忠,并加入了新政集团,进一步,可能会加入墨家。
吕嵩多看了蒋庆之一眼,便是因为这些传言。
墨家,那是想都别想。
至于效忠,他吕嵩效忠的是大明,而不是谁。
新政集团……这个可以商榷。
蒋庆之坦然看着他,道爷这次来了个离间计,成功让吕嵩被儒家视为叛逆。
唐顺之知晓吕嵩被儒家视为叛逆后,不禁叹息,说:“为何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呢?”
“因为利益!”蒋庆之如此回答,“儒家的利益一致:把控天下,享受特权。而墨家的宗旨是把他们从神坛上拉下来,新政亦是如此。”
双方的矛盾无法调和,最终必然会倒下一个。
“各地……特别是南方,户部的官吏到了南方后,从南京到地方,官吏们阳奉阴违,各种搪塞,或是误导。各地士绅豪强要么不在,要么病倒,无法接待……”
“这是软钉子!”嘉靖帝说道:“在朕的预料之中。户部可有对策?”
吕嵩说:“臣以为,不动真,怕是不行了。”
所谓动真,便是动手。
“驻军可靠否?”道爷看向蒋庆之。
蒋庆之说:“南边的卫所,说实话,靠得住的不多。台州海门卫还算是可靠。”
“当初你去台州剿倭,如今却留下了伏笔。”嘉靖帝眯着眼。“南方乃儒家根本之地,富庶,台州一地……不够。”
“是不够。”台州在浙江本就不算富庶之地,蒋庆之说:“陛下,浙江官兵能战的不多。”
“你是说……”嘉靖帝抚须,“顺势清理?”
蒋庆之点头,“南方儒家势力根深蒂固,拿不住军队,陛下的旨意在南方寸步难行。”
嘉靖帝冷笑道:“那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心耿耿,实则一肚子的小算盘。压根就没把朕放在眼中。”
以后会更过分……蒋庆之同情的看了道爷一眼,等到他的儿孙时,南方士大夫们几乎把帝王看作是个摆设。
不,是个束缚。
俺们凭啥要交税?
狗皇帝贪财货!
但你要问他:不交税哪来钱粮养军队?养官吏?
没有军队,倭寇来了谁来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