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第1109节

  可这一刻他却把那一切抛之脑后。

  我便是我!

  我心如明月,随心而动。

  外界与我何干?

  我秉承内心深处的声音,秉承自我的意志活着。我想吃饭就吃饭,我想大口吃就大口吃,为何要担心别人说我没吃相?

  我想大笑就笑,看不惯就开口,见到不平就出手……

  我为何要瞻前顾后?

  那些前,那些后是谁定下的规矩?

  那不是规矩,而是牢笼。

  唐顺之说,天地之间是一个大囚笼,肉躯是一个小囚笼。

  天地这个大囚笼困住了万物,肉躯这个小囚笼困住的是人的魂魄!

  蒋庆之把酒壶掷在地上,眯眼看着夜空,仿佛看到无数链条密布。

  每一根链条便是一条规则,无数规则之链纵横天地间,触目皆是。这些规则之链困住了万物,困住了人……

  你必须这样,你必须那样……

  从记事开始,就有无数规则在等着他。

  你必须要好好学习,必须要名列前茅,必须要聪明懂礼貌,必须要谦让,必须要无条件听从师长的话……

  庆之,这样不行!

  庆之,那样不行……

  无数不行,就是规则之链。

  让一个无邪的魂魄变成了傀儡,变成了一个戏子。在这个囚笼中演绎着自己的人生剧本。

  “我去尼玛的!”

  蒋庆之哈哈大笑,走到门边,开门,门外是孙重楼那张狂喜的脸。

  “少爷,他们说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蒋庆之抱住了。

  “小子,谢谢!”蒋庆之拍拍孙重楼的脊背,松开手,看着他笑道:“喜欢谁?去追她!”

  “啊!”孙重楼愕然,“少爷,你变了。”

  “哦!”蒋庆之退后一步,让他更好看清自己。“你觉着,是好是坏?”

  孙重楼挠挠头。“以前你……我不知该如何说,你如今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是枷锁啊!小子!”蒋庆之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喜欢谁?”

  “喜欢什么?”

  “女人啊!”

  “女人……很麻烦的。”

  “也很有趣。”

  “我……我不知。”

  “那你喜欢和谁待在一块?”

  “少爷啊!”

  “我打!”

  蒋庆之作势要踢,就在孙重楼准备挨一脚时,却收腿捧腹大笑,“哄你的,小子。我说的是女人。”

  孙重楼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好像是……花颜。”

  蒋庆之愕然,“不是窦珈蓝?”

  孙重楼摇头,蒋庆之问:“那你为何与她这般亲密?”

  小子,莫非是见异思迁?

  孙重楼瞪大眼睛,“那是兄弟。”

  呃!

  蒋庆之眨巴了一下眼睛,“被你打败了。”

  “伯爷!”

  娇娇柔柔的如雨来了,“娘子在等着您用饭。”

  “告诉她先吃,别等了。我去一趟前院。”蒋庆之说。

  “是。”如雨看了蒋庆之一眼,回去禀告。

  “夫君看着如何?”李恬问道。

  “看着……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如雨的直觉是她在国公府立足的本钱,到了伯府后,她靠着直觉在后院很快打开了局面。

  “那就好。”李恬欢喜的伸手,接过孩子,笑道:“大鹏,雨过天晴了。”

  夏言正在院子里踱步,越走越快。

  徐渭和胡宗宪大眼瞪小眼,唐顺之正在站桩……

  “吃了吗?”

  瞬间,夏言止步,饥肠辘辘之下差点一个扑街。

  徐渭霍然起身。

  胡宗宪蹲的腿麻了,一下没起来,一屁墩坐在地上。

  唐顺之的桩功瞬间崩塌……

  蒋庆之就站在月色下。

  笑道:“久违了。”

第896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一轮冷清弯月之下,夏言定定的看着蒋庆之,眯着眼,左看,右看……

  “悟了?”

  “悟了!”

  “悟到了什么?”

  “死在天,生在我。”

  夏言一怔,唐顺之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异彩。

  “死在天。”

  “对。”蒋庆之点头,“死,不由己。阎王让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天行健!”徐渭挑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厮的好胜心被激发起来了。

  夏言微微一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不是主宾,更像是友人和家人。

  那等见面就行礼,见过伯爷,见过东家,见过东翁……见多了就烦。

  人老了会走两个极端,一个是越发看重规矩,整日背着个手,看着儿孙这个不顺眼,那个不舒服,不是呵斥就是教诲。弄到后来,晚辈们见到他就跑。

  这说的是夏言的一位老友。

  二人不时聚会喝顿酒,每次老友都会数落着儿孙们让自己看不过眼的事儿,说来说去,都是规矩。

  ——年轻人越发没有规矩了,这一代人……哎!堕落了。

  从人类有记载开始,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都能在字里行间中隐隐见到。

  就如同后世,舆论总是说什么这是垮掉的一代,这一代完蛋了……但最终没完蛋,反而出乎了长者们预料的牛笔。

  另一极端就是不守规矩,视规矩为无物。活到这等境地便是勘破了这些所谓的规矩,不过是束缚人的一种手段罢了。

  夏言为官多年,执政多年。死里逃生后,他不断在反思,扪心自问为何会如此不舍权力。

  是指点江山的快意?

  夏言觉得不是,他觉得是规矩。

  规矩对于上位者来说就是一个束缚下属的工具,看着那些官员武将,看着那些贩夫走卒在规矩中不敢越雷池一步,而自己手握一根棍子,谁不听话就狠抽一顿。

  我在雷池之外!

  我能决定你等的命运!

  看着你等在囚笼之中挣扎,这是何等的快意!

  “这个小子啊!”夏言笑的越发的快意了。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执掌一国变法,换了谁,无论是老人还是年轻人,都会有意气风发的快意。

  随后,便会步入夏言的后尘,看着那些官员武将,看着那些贩夫走卒在规则的牢笼中挣扎,自己一句话,一行字,乃至于一个表情,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荣辱。

  谁能舍弃这等享受?

  都不能。

  但蒋庆之能。

  他就靠在廊柱上,抖抖烟灰,笑的很是放松,夏言发现,这个笑容中带着……一种洒脱和释然。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蒋庆之吸了一口药烟,“故而生在我,无法主宰自己的死亡,那么,便主宰自己的生。”

  徐渭闭上眼,“我生如何,我做主。”

  “我命由我不由天!”胡宗宪一怔。

  “不,是我生由我不由天!”唐顺之抚须,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快意笑容,“死由你,生由我。妙啊!”

  “有人未见天日而死,有人壮年而亡,有人百岁离去……为何?”蒋庆之想到了后世,那些所谓专家总结长寿的原因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什么要长寿,多吃肉,多看美女……

  什么要学养生,每日从睁开眼睛就严格按照养生的法子活着……各种锻炼按摩,各种茶饮或是食补。

  “有人吃酒喝肉到百岁,有人谨小慎微寿不过五十。”

  “有人一生多病却长寿,有人前半生强健如牛,却戛然而去……”

  蒋庆之微笑,“墨家有先贤说这是骨子里的强健,也就是爹娘给的好身子骨,好底子。”

  后世把这种长寿叫做基因长寿,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该你死,你就不能活,怎么保养都活不了。该你活,你就活,随便你如何折腾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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