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个头。
果然,历史正在按照它的脚步有条不紊的推进。
陈策对唐寅道:“少和他来往。”
“为啥?”
唐寅不解,“都是同窗老乡,日后新进为官,我们能抱团取暖。”
“你真这么确定能进官场?”陈策看著唐寅问道。
唐寅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胸口,道:“老师,不是我和你吹……”
“诶,你怎么走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听我说完啊!”
无人倾听的滋味很不好受,陈策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徐经的性子陈策方才观察过,他圆滑利己,最起码比唐寅圆滑了很多很多。
单论做人这一方面来说,陈策更欣赏徐经。
如果论做官,徐经可能也比唐寅更适合,恃才傲物不是坏事,但也算不上好事。
没当官前唐寅再怎么嚣张狂傲都行,有这个资本,但进入官场棱角不收起来,迟早会吃亏。
人总要自己经历和成长,等他入官场再说吧,纠正他一百回,不如他老老实实自己吃一回亏。
只要不是弘治十一年这场大亏就行了。
既然叫了我一声老师,我就有义务保证你顺利进去,未来的路怎么走,你自己一路慢慢摸索吧。
……
灾后第三天,弘治皇帝在太庙主持一场声势浩大的祭天活动。
同一天,锦衣卫指挥使、英国功张懋、驸马新宁伯谭佑等拱卫皇太子朱厚照巡视顺天府。
锦衣卫兴升舆、举辇、设卤簿大乐前导乐,太子大驾出午门,百官常服诣午门外候皇太子驾,卤簿大乐止于午门外鸣鞭。
朱厚照坐在御撵,穿太子冕服,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礼仪护卫队伍左右护卫,朱厚照威风凛凛的巡查顺天府。
百姓们只可远观,跪地叩首,由衷感恩皇室对灾民百姓的关怀,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举动,却不知虏获多少民心,忠心报国之心在朱厚照巡查的同时油然而生。
陈策没有出棚户区,所有人都想目睹这名帝国未来的风光,但陈策已经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这个家伙,今天估计要威风坏了,就是这话他没办法对自己说,估计下次见到自己要憋的面红耳赤,毕竟这么拉风的事没办法对自己分享,他如何不著急呢。
日子寻常,转瞬又过了半个月。
在天子亲自督促下,顺天府这场地震悄然离去,百姓们如春日之野草,稍稍灌溉,再次恢复勃勃生机。
家家户户的房子在官府百姓通力合作下,已经全面建设完毕,灾民们终于不用杂居在棚户区度日,只是回去后,望著一座空旷的住屋,不知是何心情。
索性顺天府已将每家每户坍塌下方的财物物资全部钦点好,能用的继续用,不能用的,官府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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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朱某令天
再次回到熟悉的胡同,似乎所有东西都焕然一新,又好像一成不变。
只是少了几个熟人,少了几分笑脸,槐花胡同多了几分沉闷。
几名时常会坐在狭长巷道门槛前聊一聊家长里短,同仇敌忾一下陈策的岳父,同情一下陈小郎君的病情的大娘们,消失了好几个。
只留下两三名老妪颓败的聊著天。
陈策回到熟悉的院落,弘治治下不管文官们如何蝇营狗苟,但生活质量民生幸福感都是不错的,能在灾后做到这种程度,百姓们足够歌功颂德弘治是个好皇帝。
最起码灾后还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住,不是吗?
陈策先去了后院,他惊讶的发现朱厚照送给自己的两只坤居然还活著,只是公鸡的鸡冠少了半截,但看上去还是精神抖擞,看到陈策归来,还忍不住喔喔叫了两声。
鸡神!!
陈策将两只鸡再次圈养起来,然后在后院将提前掩埋的所有财物和药物等物品重新挖出来。
家中空落落的,床、碗、筷、柜、被、锅等都要重新购买,索性他还有钱,加上宁通判给他的三十两以及自己的存余,书铺那边送来的分润,现在存款足足快有七八十两,妥妥的小富翁。
买这些家具不算什么难事,陈策打算上街去购置,只是好巧不巧,刚出门的时候朱厚照和刘瑾主仆便从外走来。
朱厚照抬头挺胸,刘瑾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奴才样貌,威风凛凛的指挥后方的奴仆们道:“都小心点!”
一名名奴仆满头大汗的抬著各种家具不断朝陈策新房内搬运,有卧房的,有书房的,中厅的,厨房的。
朱厚照搬著小凳子拉著陈策坐在一旁,脸色激动的通红,欲言又止的咽了咽口水,然后……继续欲言又止。
他憋坏了。
“要钱吗?不好意思开口?不必如此的,你说多少钱我给你,谢谢你给我运家具过来。”
陈策主动开口。
朱厚照:“……”
我说这个干嘛?这点小钱本宫还看不上好吧?
他张牙舞爪的道:“伱知道太子巡查顺天府吗?”
陈策愣了一下,原来他憋了半天是为了这个,就说嘛,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忍不住出来炫耀。
陈策微笑道:“知道,好多百姓对他顶礼膜拜,棚户区的难民们都说太子身高三丈头上金龙缠绕。”
朱厚照:“……”
我靠,虽然听上去很牛逼,但三丈高那还是人吗?
“你不觉得太子很威风吗?”朱厚照紧张兮兮的盯著陈策询问,想博得小老弟一句夸奖。
“威风啊。”陈策道,“可惜我又见不到。”
朱厚照兴奋的道:“我见到了,我当时就在太子旁边,好一些百姓跪地臣服,表情真挚,叩头感恩,那感觉,那感觉……”
陈策忽然来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噎的朱厚照表情无比幽怨,激动的面色瞬间变成冷静。
不过转念一想,嘿,怎么和我没关系呢?你这么聪明,不还是被本宫耍的团团转吗?
想到这里,朱厚照忽然笑了。
“怎么了?”陈策狐疑的看他。
朝阳洒在他脸上,笑容憨憨的,却忽然来一句:“陈老弟,我觉得你挺傻的。”
是啊,你挺傻的,傻呼呼的让陈策有点罪恶感。
也不知道以后他老了会不会感慨,当年有个痨病鬼欺朕年少无知,骗朕好苦。
刘瑾在一旁卖力的表演,甚至亲自上阵给陈策挪动整理家具,可惜,该配合他演出的朱厚照和陈策都视而不见。
本想借此给小朱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以后小朱登基了,他这个大太监的舞台有无限大,现在不卖力表演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为什么他们对我视而不见?咱家这么没存在感的吗?
“这场大灾,朝廷花了不少钱吧?”陈策开口询问朱厚照。
朱厚照摇头道:“不晓得,应当要花不少。”
陈策嗯了一声,对朱厚照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朝廷要印新钱吗?”
这场大灾之后朝廷可能会提上进度。
朱厚照噢了一声,道:“要先了解市场对新钱的接受程度,不然就是浪费人力和财力。”
他是将陈策的话记在心里的,陈策略有欣慰。
不然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偿失,平白浪费大明的财力。
“大灾之后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陈策抬眸望著天空,深深感慨。
“我父……朝廷会控制好的,这不是控制住了吗?”
陈策笑了一下,对朱厚照道:“住屋盖好了,原本属于他们的钱财丢失了,没钱怎么办呢?”
朱厚照愣了一下,这他没想过。
“让大官僚大地主良心点可好?就那么一点点,收田的价格高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可好?”
不求他们做好人,这世上不存在好人,利益使然,兼并的时候多点良心,小民投献、请乞的时候对方能多给点钱,或者给佃农的分润多一点。
“啊?”
朱厚照有点懵,他呆呆的看著陈策,不知道陈策这话什么意思。
“天子能做到的!就这么一段时间,只要都察院监察严格点就行!免税是老生常谈的事,天子会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很多人都会因为这场天灾失去土地……哎!”
陈策想说的很多,最后只能化作常常一叹,呆呆的望著朱厚照,喃喃道:“你现在要是皇帝该多好呀!”
可惜,你只是太子,你改变不了很多事,我也没办法改变。
“啊?”
朱厚照一脸疑惑,然后拍了拍胸口,自信满满的道:“小老弟你不要和我打谜语,有什么话和我说,这天下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我告诉你,我可不笨,我只是不想费心思去猜而已!”
陈策怔怔的看著朱厚照,忽然露出笑容,轻声道:“我活不久了。”
“但你可以的,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教……嗯,没和你分享呢,希望我死前能和你都分享了。”
咋了?怎么忽然就说这些丧气话?
朱厚照淡淡起身,指著上天,厉声高吼道:“上天,给朱某听著!现在我下令,命令你让小老弟长命百岁!”
突然的一嗓子,把陈策吓的手中茶盏差点脱落。
隔壁吴娘子和几名大娘听到声响,纷纷出门。
陈策捂脸,羞耻的快速跑到中厅去了。
第4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朱厚照毕竟要上课,大清早得空才带著刘瑾送家具来,怕他的小老弟没东西用,以后没办法来蹭饭。
虽然知道陈策比他大,但还是喜欢一口一个小老弟叫著,这样显得自己比小老弟厉害点。
他没有在小院待很久,刘瑾累成狗后朱厚照就带著他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总能看到百姓们颓败的神色,还有些入城买菜的菜农,那神色简直如丧考妣。
朱厚照顿住脚步,上前询问对方是否因为朝廷做的哪里不好,才让他们如此失落。
对方的回答让朱厚照站在原地良久,良久。
“天灾失去财物,不得不卖地维持生计,地主给的钱极少,远远低于市场价,不卖田一家人要饿死,卖了……祖宗留下的田彻底没了。”
“租田种么?可地主们只分三成利啊,哪里够一家人吃的呢?”
一句句话如雷一样敲打著朱厚照大咧咧的心,他神色有些迷茫,然后双目猛地瞪大,才回味过来陈策对他说的谜语是什么。
他不知道啊,他不知天灾会伴随这么多问题啊,他不知道天灾会让百姓失去田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