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会免税的不是吗?两税都会免了,文官们说天子仁德心系百姓,不是吗?
怎么实际和老师们教的不一样呢?
“让大官僚大地主良心点可好?就那么一点点。收田的价格高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可好?”
朱厚照鼻头一酸,喃喃道:“你自己都快活不成了,还在乎人家……干什么啊!”
刘瑾大口大口喘著气,然后笑容满面的对朱厚照道:“爷,爷呀,老奴歇好了,可总算缓过来气了。”
“多谢爷体谅老奴。”
朱厚照回眸看他一眼,伸出手准备扇他,最后拍了拍他肩膀,道:“那就好,歇好了就继续走吧。”
刘瑾笑靥如花,多么体谅奴婢的主子啊!刘某何其有幸伺候爷,以后爷登基了,看谁不爽,这个恶人刘某做定了!
……
吴娘子敲响了陈策的门扉,从地窖出来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恬静和端庄,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陈策道:“陈郎君,你方便借我点钱吗?”
陈策知道她有过不堪的往事,无论在地窖还是上来后他都没询问对方。
一场天灾让她的财物丢失的七七八八,不得已来问陈策借钱。
“要多少?”
吴娘子沉默了片刻,道:“一两……五百文也行,不过我可能要延期……”
陈策没有听下去,进门拿了一两碎银递给吴娘子。
吴娘子感恩戴德,保证道:“我会尽快还的。”
陈策嗯了一声,道:“好!”
吴娘子咬牙道:“我知道你的情况也不好,这钱我会尽快还的!”
陈策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有一点钱,伱尽力而为。”
“嗯。”
双方都保持著微妙的默契,都没有因为地窖发生一些旖旎的事就幻想如何如何,依旧和寻常邻居没有两样。
吴殊娴虽穿的不算华丽,没有精致的粉黛,一席围裙裹在身上,看上去和寻常农妇没有不同,但气质上又有所不同,精心装扮后或许更好看,但在明朝,一个漂亮的女人,能独自活到现在,这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朱厚照还给陈策送来一柄鱼竿,陈策上午没看书,去后院通济渠试了试,很快便爱上钓鱼。
中午吃了饭后,他便锁上了门,天空阴沉沉的,看上去又要下雪。
陈策拿著雨伞,穿著青色对襟棉袄朝外走去。
一路上,顺天府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容貌,城市街道又开始热络起来,人声鼎沸,快到年关了,越来越热闹。
从繁华的城镇走到安宁的郊外,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佃农们看到陈策到来,热情迎接陈策这名地主去吃饭,期间免不了借钱。
陈策给了他们钱,没有他们谁给自己种植田地?一番下来又博取佃农不少好感。
第二日依旧如此,陈策依旧会拿著雨伞来郊外,然后在农田旁边待上半响。
第三日,第四日还是如此,似乎很无聊,也没人知道这名年轻的少年郎君来这儿做什么,总会在这里待上大半天,多数时候都在发呆。
……
紫禁城,养心殿内,一场关于铸弘治新币的讨论由户部尚书周经牵头,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铸不铸新币是个问题,怎么铸,铸什么样子的新币又是个问题,发行量多少也是个问题,这些都要讨论。
傍晚的时候,弘治皇帝将两个新版图纸的新币拿给正在吃家常便饭的张皇后看,问她喜欢哪个。
张皇后说她是一介女流政治上的事哪儿懂,都好看。
倒是朱厚照一脸认真的问弘治皇帝道:“父皇,你真要铸新币?”
什么叫真要铸新币?好像你事先就知道一样。
不过弘治皇帝还是语重心长的道:“是啊,新朝新气象,朕早就想铸新币了,旧纸钞民间越来越不认同,与其如此,不如增加铜币的制造。”
朱厚照反问道:“可皇爷爷成化朝不是没铸么?”
现在市场用的还是宣德通宝。
弘治皇帝道:“铸币哪有这么简单,若非和平盛世,怎能随意铸新?百姓也不会接受的。”
他间接的自夸了一下,张皇后笑著道:“就是,你父皇可给你打下来一片盛世江山,还不都为了你?”
朱厚照信誓旦旦的对弘治皇帝道:“父皇,你咋不先调查一下民意?如果民间不接受,那新币铸下来浪费财力和人力图啥呀?”
他一边囫囵吞枣的塞著饭菜,一边支支吾吾的开口。
弘治皇帝忽然表情凝固了一下,呆怔的看了一眼朱厚照。
是啊!
户部讨论争辩了这么久,都在考虑铸什么新币,怎么没想过民间接受不接受新币?
“对了父皇,我还有个关于田地的建议……”
弘治皇帝还在发愣,反应过来后便忙不迭急促起身,晚饭也不吃了,径直带著怀恩太监离开后宫,去养心殿后,连夜召见了户部尚书和礼部左侍郎,继续商讨关于铸新币的事。
“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父皇越来越不像话了!”
“啊啊!娘,快放开,我都是大人了,你揪我耳朵干什么!”朱厚照嚎叫著对张皇后表达不满。
第46章 跋扈两兄弟
今日北平下了一场雪,郊外银装素裹,陈策撑著雨伞站在雪中,踽踽独行在山野阡陌中。
一席青衣一支雨伞,一望无垠的空旷田野,遗世而独立。
偶尔会有几名佃农邀请这名小地主去家中避寒喝一碗热茶,陈策都莞尔拒绝。
这不免让老农们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人以为陈策像是疯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他最近有点反常。
不过佃农们很快便不将焦点放在陈策身上,因为隔壁五百步的田垄上围了许多百姓,在雪地中对两名中年男人跪地祈求。
陈策微微笑了笑,撑著雨伞走了过去。
寿宁侯和建昌伯两位国舅还是和以往那样跋扈,张鹤龄一脚踹在一名百姓的肩膀上,愤怒的道:“你能不能不要乱摸啦?裤子都快被你拽掉了!”
“求我也没用,这块地我要定了,佛主也保不住,我说的!”
张延龄一直很崇拜自家长兄,瞧瞧这话,多么威风,一番威胁下来,这青山乡的刁民们,还敢不卖地?
他努力的学著长兄的样子,东施效颦道:“你、伱、还有你们!不怕告诉你,十里八乡的地主没人敢买你们的地,我大哥说的!”
“所以想卖地,只能卖给我们。”
“什么?七两银子还嫌少?噢,那我们不买了!”
十余名百姓老农如丧考妣,眼中含著泪花,这都是上好的肥田,折算市场价最少要百两银子,就算瘠地折算下来也许四五十两……七两银子这是买地吗?这分明是抢啊!
可是碍于两兄弟权威,他们也不敢说对方是在抢劫。
陈策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无能为力,望洋兴叹,这样的事在大明实在太多了,弘治皇帝独宠张皇后,爱屋及乌,对张家兄弟的偏爱也可见一斑。
这场天灾后,百姓到夏粮收成这段时间用什么活?借钱度日么?谁又敢借呢?两位国舅已经通过气了,哪个不要命的敢借钱给这群刁民呢?
直白点说,他们就是要抢这一片肥沃的良田。
是的,明抢。
可谁又敢伸冤呢?
两兄弟亲自出来收地,就已经表明了一切,说明他们对这些地势在必得,谁也不要不识好歹,不然他们派个管事来就行,何苦天寒地冻的还要自己出来?
最终这场闹剧结束,结果不言而喻,早就注定好的结果,陈策改变不了。
张家两兄弟甚是满意,得了一百亩肥田,心情妙极了,仿佛战场大胜凯旋,准备回去喝庆功酒。
“你哪位?拦著做什么?想死吗?”张鹤龄趾高气昂的看著拦在自己面前的陈策。
陈策抱拳道:“草民见过两位侯爷。”
“然后呢?”张鹤龄依旧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倒是张延龄长了个心眼,在大哥耳边窃窃私语道:“大哥,这个小子不简单啊。”
“你看寻常刁民听著我们的威名,谁不吓的瑟瑟发抖,他咋不怕?”
张鹤龄愣了一下,指著陈策道:“你是御史?”
陈策:“……”
“不是。”
“那你是什么官?”
我方才不是自我介绍了吗?合著你自动过滤了是吧?
“草民见过两位侯爷。”
刁民一个?不是,你不怕死吗?敢这么和我们说话?不对,我知道了!
“干啥?”张鹤龄警惕的望著陈策,深怕对方忽然掏出刀子和自己同归于尽,民间可不缺少这些冒充好汉的家伙,想到这里,他微微后退两步,站在张延龄身后。
陈策依旧不卑不亢的道:“天灾之后,牲畜减少,耕牛死伤无数,国家缺牛,耕种不利。”
你傻子吧?
国家缺牛那是国家缺,又不是我们兄弟缺,搞个牛还不简单?要你操心?
张鹤龄兴致缺缺,转头要走。
陈策再次拦住他们的去路,张家兄弟今日就带了两个家丁奴仆出来,还不是什么高手,他也怕啊!
深怕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家伙是个伪装的绝顶高手,不然他都不乐意听陈策说话。
如果对方不是绝顶高手,为啥敢一而再再而三拦住自己的去路,何况他还知晓自己的尊贵身份?
这只能说明……对方有这个底气!
张鹤龄为自己的分析默默点赞,单论心思缜密这一块,他张鹤龄自认为自己很强!
“你到底要干啥?我告诉你,袭击皇亲国戚那可是抄家灭族之大罪,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兄弟姐妹,年轻人,莫要做冲动的事啊!”
陈策:“?”
他不知道张鹤龄在说什么,但还是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于是继续道:“国家缺牛,开垦土地会困难,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与两位侯爷分享。”
噢,原来是献策博名声的啊,那就好办。
“你说说看。”
陈策道:“代耕架。”
“用一根长索将两个辘轳连接在一起,两人分别站于辘轳两侧,一人于其后持犁保持犁前进的方向……”
他说了很多,也知道这两兄弟一定听不懂。
事实如陈策想的那样,张家兄弟仿佛在听天书,虎著脸道:“有啥用?”
陈策直白的道:“在缺少耕牛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提高生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