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568节

  这就是王崇古完整的谏言。

  “逆子,逆子好啊。”朱翊钧沉默了许久,认同了王崇古的吊诡路线。

  这套说辞是不符合常理的,但在大明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势要豪右就跟不听话的逆子一样,你越是约束,他们反而越是反抗,还不如让他们自己乖乖交出来,这个思路是可行的,至于能不能走的通,那就得看操作了。

  劝农桑,本就是朝廷要务,这一点从朱翊钧亲事农桑就体现的淋漓尽致,朝廷越是鼓励,势要豪右在其中反而越少投入,目光更多的聚焦于工商,而不是农桑之上。

  蒸汽机是要吃人的,王崇古说了自己来的第二个目的。

  皇家格物院认为,大明的蒸汽机在生产工具改良之后,无论是马力还是产能都会迎来一个可怕的增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朝廷的目光必须看的更加长远,蒸汽机不仅仅会吃海外的人,也会吃大明的人。

  毛呢官厂去年因为三匹马力蒸汽机的应用,清汰了三千织娘,而今年7.5匹、更小、效率更高的蒸汽机的问世,而且还要应用到织造局、棉纺织业上,那又要清汰多少织娘?

  西山煤局有抬柴夫一千五百人,那么朝廷将蒸汽机运用之后,这些抬柴夫抬了半辈子的煤,这一千五百抬柴夫就必须想办法安置,官厂团造是为了安置穷民苦力,不是为了制造穷民苦力。

  这些问题,都是大明值得注意的,而解决之法,就是规模,扩大横向的规模。以容纳可能被清汰的工匠。

  这个时候,松江学派提到的问题再次应验了,大明朝廷过度干涉,是需要投入的,而且投入因为资产回报必然降低的缘故,一定会产生负债,负债越多,朝廷就会越危险。

  朝廷要扩张,就会面临债务不断增加的大问题,大明绥远驰道、矿业已经欠了不少的债,现在完全是拆东墙补西墙,拆海贸的利益,补陆地开拓的亏损。

  所以绥远驰道、绥远矿业必须要成功,彻底完成南银北煤的对流,才能继续向前。

  幸好主持绥远之事的是非常可靠的戚继光。

  朱翊钧这一生的成就,全靠自己努力,文张武戚,上!

  戚继光的可靠性是无需置疑的,他甚至会开矿,当初撑起了整个大明白土供应的桃吐山,就是戚继光找到并且报闻朝廷,组建俘虏开采,运抵京师,开矿对于戚继光而言并不困难,尤其是露天矿,对于戚继光而言,主要是组织度的问题。

  万历十年正月十二日,在上元节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大明开始了劝农桑,旨意的内容和过往大同小异,都是命令有司劝农桑,抑游惰,礼高年,问民疾苦,收民意报上闻,其职官污滥不能举者,量轻重议罚等等。

  但唯独多了两件事,那就是,地方有司不得擅兴不急之役,更不得任民自流,防夺农时。

  就是一些不急的劳役,不得擅自兴土木大事,而且要劝导百姓,开垦田土,好好种田,不要耽误农时。

  而在执行上,则是松江府市舶司不再颁发田亩换船引政令,在万历二年松江府市舶司组建后,一万亩良田可以换一张船引,这张船引是要每年在市舶司进行堪合,最多延期六个月的时间。

  理由非常非常充分,民不务本,田有荒芜,这可是头等大事,必须要处置,所以关上了这个自由兑换船引的窗口。

  坏!坏!坏!

  在圣旨颁布的一瞬间,整个燕兴楼交易行的船舶票证应声而涨,价格一再上扬,从最开始的七银向着十银蹿升,一艘三桅船可以用十年时间,甚至是更久,而船舶票证五银时,两年半可以回本,即便是算上九成五的回航率,十银一张,也是翻倍大赚的买卖,船舶票证也是交易行最坚挺的票证。

  一万亩田折船引一张的口子关闭之后,整个大明的船只就没有可以自由获得船引的地方了!加入五大远洋商行,就要接受商行的安排。

  大明对船引堪合管理极为严格,关闭了这个口子之后,大明的船引就只能从五大远洋商行获取了,没有船引堪合就等于海寇,被查到就是罚没货物,羁押,流放,甚至是击杀的下场。

  西土城的姚长贞,听到了这个传闻还不信,再让儿子姚光启去打听,才确定了这个情况的真实性,他猛地拍桌而起,惊恐无比的说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把我们踹下船吗?快去请王公!林大师!”

  王公是前刑部尚书王之诰,王之诰的王梦麟做状师的同时在准备下一次的科举,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而王之诰和张居正是儿女亲家,消息极为灵通,都在西土城住着,所以姚长贞和王之诰家里保持着较为亲密的关系。

  林辅成就是姚长贞口中的林大师,林大师最近可谓是炙手可热,诗社都在约稿,请他去宣讲,但林大师则是什么活儿都不接,什么地方也不去,只写《逍遥逸闻》,林辅成的诗社是姚长贞以友情价租给他的,所以姚长贞请他林辅成,他不得不去。

  林辅成和王之诰很快就到了,姚长贞、姚长兴、姚光启、王之诰、王梦麟、林辅成齐聚一堂。

  “照我看啊,陛下怕是觉得这钱来得太慢了,打算学那永乐旧事,完全的官船官贸。”林辅成了解清楚了事情的详情后,面色不善的说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大明的海贸正在失去自由。

  永乐年间的官船官贸,郑和下西洋,撑起了五次北伐、撑起了营造北衙京师、撑起了奴儿干都司的官道驿路、撑起了永乐大典,显然,大明皇帝这是要行使朝廷完全官船官贸的自由了。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想起了朝廷禁海的恐怖,完全开海不过十年,只有一个月港市舶司开海,不过十五年时间!

  大明朝廷这是打算吃独食啊!

  “王公以为呢?”所有人看向了王之诰,王之诰是荆州府人,和张居正是同乡,还是儿女亲家,朝廷此举究竟何意,就得依靠这位知情人士透露了。

  王之诰摇头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元辅吗?他要做什么会跟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没有听元辅提及过,但我知道一件事,去年让朝廷颜面扫地的大事,国债、绥远驰道和矿业的票证,是朝廷、陛下向民间的借债。”

  “自万历元年新政伊始,朝廷财用日盈至今,连边方的军兵都在六册一账,实物给饷之下,吃上了饱饭,朝廷向民间的这次借债,可谓是颜面尽失,陛下穿青衣尚节俭,朝廷财用仍有不足,钱不够是朝廷现在必然面临的问题。”

  “诸位,卧马岗可是有个金山、银山、铜山、煤山。”

  朝廷想要煤炭、金银铜铁,但是缺钱去修路开矿,不得不向民间拆借这事,可是去年年末,头等大事。

  朝廷不是没钱,是钱不够用,这是一个确认的事实。

  “坏了!坏了!这次彻底坏了。”林辅成立刻站起了身来,神情极为激动的大声说道:“陛下这是穷急眼了!”

  皇帝的节(lin)俭(se)天下人人皆知,这张居正还在呢,朝廷就又缺钱了,把主意打到海贸之事上,再合理不过了!

  海贸的自由正在消失!

  西土城的遮奢户最先发力,而后是南衙海商们开始发力,如果不能从市舶司直接兑换船引,就必须依托于五大隶属于市舶司的商行,而这些商行只能算是半官办,想要得到船引的代价陡然升高。

  很快,一大堆的奏疏出现在了朱翊钧的御案之前,内容大同小异,阻止皇帝陛下开历史倒车,回到禁海的年代,这个田亩换船引的办法,不仅要办,而且要在五个腹地市舶司进行推而广之,不仅仅松江府要有政策,密州、宁波、月港、广州电白市舶司,都要有相同的政策!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沉默了许久,张居正办事的风格,是极为严肃的,而王崇古办事的风格,主打一个坑蒙拐骗,把人耍的团团转,朱翊钧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王崇古给科道言官下套,让他们跑到皇极门伏阙的旧事来。

  这是王崇古的风格,他没有张居正那种偶像负担,作为奸臣的王崇古,做事不奸诈,怎么能当得起奸臣二字呢?

  这一次以退为进,朝廷推广还田法,在悄无声息之间开始了,而且是主动请求,还动用了能动用的关系,想方设法的劝阻皇帝。

  朱翊钧顺应民意,朱批了这些奏疏,但还是一副‘你们害苦了朕’模样,再三强调农桑为国之根本,古先圣王,莫不以劝农为首务,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词讼繁兴商贸繁盛,则农务多废,责令有司,不得田野荒辟。

  这番话是很合理的,大明皇帝亲事农桑,带着宝岐司育种育苗,了解垦荒种田之苦,不是秘密,这可是张居正的罪孽之一,陛下那是天生贵人,哪有为了教育这么欺负皇帝的?

  这一轮的以退为进,效果极好。

  这是一套组合拳,即便是等到势要豪右里面的明白人,清楚了朝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无力回天,分化已经完成,这就是王崇古这招以退为进最阴险的地方,分化了乡贤缙绅、势要豪右。

  本来朝廷动田制,是引动天下沸反的事儿,但现在就有了不同的声音,而且也形成了政治正确,关了田亩换船引的窗口,等于海贸不自由的这个政治正确。

  朝廷的明公们,对《还田疏》仍然抱有最大的谨慎,多数都是抱着试试看,一旦造成了恶劣影响立刻叫停的想法,试着去慢慢推行。

  万历十年正月十五上元节,京师热闹无比,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而一辆车驾从通州而来,从朝阳门入京,下榻会同馆驿。

  大明应天巡抚潘季驯,回京述职后,将前往绥远治理黄河。

第474章 陛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万历十年新春伊始,大明皇帝仍在支持新政,并且为了新政,为了点银子,居然差点恢复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完全的官船官贸,要把海贸的厚利完完全全拿走!

  好在,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被忠君体国的科道言官阻止了,所有有志之士,都直言上谏,最终让皇帝清楚意识到这种政令对海贸的伤害,收回了成命,并且让海贸更加自由。

  这是科道言官的一次大胜利,在所有人庆祝这一胜利的时候,大明田亩换船引,在五大市舶司开始推行。

  正月十六日,大明巡抚应天工部左侍郎潘季驯,等在九龙壁前,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宣见,他站在了帝国中心的门前,而且他有资格堂堂正正的坐在文华殿里,作为帝国的明公。

  但他没有留在这里,而是选择了前往绥远,河套是大明收复的土地。

  此时的潘季驯仍然可以后悔,这次陛下招他回京是述职,如果潘季驯此时反悔,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帝国的中心,寒窗苦读十数年,一朝金榜题名,跌跌撞撞数十载,终于有资格踏入这里。

  文华殿,是所有读书人的夙愿。

  春天的风让人有些凛冽,吹动着潘季驯的朝服猎猎作响,潘季驯人高骨架很大,但很瘦弱,两腮有些内陷,目光如炬。

  他不会反悔,他要去绥远,要去治理河套,要去治理黄土高坡,长期担任河道总督的他,太清楚黄河造成的危害了。

  黄河这条浊龙的每一次神龙摆尾,都会给华北平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每一次的决堤,都会让大片大片的土地盐碱,城镇被淹没,百姓们流离失所,很快瘟疫四起,百姓路死道旁,潘季驯见了一次又一次,过去是没有机会根治,但现在,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潘季驯已经迫不及待了。

  “宣应天巡抚潘季驯觐见。”小黄门传来了天语纶音,潘季驯拾级而上,在缇帅的检查下,走进了文华殿内。

  潘季驯五拜三叩首郑重行礼,俯首帖耳的说道:“臣潘季驯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免礼,潘巡抚,又见面了。”朱翊钧笑容如同春风一般和煦,语调颇为轻快的说道:“万历三年末,潘巡抚回京述职,这一别就是五年之久,朕还记得当日潘巡抚的风采。”(175章)

  阳光开朗大皇帝,总是那么的让人如沐春风。

  万历三年末,潘季驯回京述职,朱翊钧在皇极门接见了他,他对皇帝陛下讲束水冲沙法,一直到正月初七,潘季驯的《河防一览》、《两河管见》被朱翊钧放进工学的橱窗里。

  文华殿偏殿的橱窗里已经放了许多许多书,那都是万历新政的纲常。

  那时候,朱翊钧问如何缚浊龙,潘季驯反问,这复套问题能不能谈,不能谈,束水冲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朱翊钧那时候就对潘季驯说,可以谈,会复套,给过明确的回答。

  现在,河套收复了。

  大明皇帝再一次重信守诺,实现了自己当初的许诺。

  “谢陛下隆恩。”潘季驯站了起来,上一次见面,陛下还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现在再见已经仪表堂堂,壮的像头牛一样了。

  朱翊钧示意潘季驯落座,开口说道:“潘巡抚,先生保举了先生为少司空到工部帮着大司空,不知潘巡抚意下如何?”

  少司空就是工部左侍郎,这是明公,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在京堂,他也可以治理黄河水患。

  最先提携潘季驯的是高拱,后来高拱落败后,潘季驯忐忑难安,但张居正给他写信,让他继续好好治理黄河,朝堂的纷争和循吏无关,而后张居正将治理黄河水患,全权交给了潘季驯,比高拱在的时候,给的权力还大,潘季驯自此以后成为了张党。

  朱翊钧一直认为潘季驯有全楚会馆的腰牌,后来,才知道,其实没有。

  哪有什么张党啊,不过是一群意图再兴大明的人自发聚集在了一起,试图以全楚会馆为纽带,将彼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妄图力挽狂澜扶大明再兴,最后失败的俗套故事罢了。

  若是问潘季驯有没有想过留在京堂,那自然是想过的,但他最后还是俯首说道:“臣仍然想要前往绥远,还请陛下成全,河套自天顺年间被北虏侵占,至今数年,水土风貌已变,唯有践履之实,才能做到无缺无遗。”

  “元辅曾言,君子当以身体力践为学,崇尚质实,唯有诚务躬行,不事空谈,方能致远。”

  张居正跟潘季驯写好多封信,就提到过做事,如何能做成事,唯有实事求是。

  朱翊钧略显遗憾的说道:“朕有意留爱卿于左右,既然爱卿之意已决,那朕不好拂爱卿忠君体国之意,今日起,爱卿加工部尚书总督绥远,为绥远军政之首。”

  总督的权力比巡抚大,是真正的地方一把手,总督一般由六部尚书或辅臣推荐,巡抚和总兵皆受总督节制,加官上,不同于巡抚的左右副都御史,一般为左右都御史或者尚书,所以也被称之为:文帅第一重人。

  总督,是朝廷派出性质的京官,但履任地方,真正的封疆大吏。

  也就是说,在京营离开后,绥远内大小事务,都归潘季驯便宜行事,绥远是很特殊的地方,胡汉杂居,天顺年间丢掉之后,几十年后才再归大明,没有足够的权力,潘季驯什么都做不成。

  “臣叩谢陛下隆恩。”潘季驯再次行礼,接过了冯保送来的印绶。

  潘季驯四次主持治理黄河,自嘉靖四十四年起,到万历二十年止,兢兢业业,他的治水理念,沿用三百余年,后之论河者,必当奉之为金科也。

  致仕之后的潘季驯,离开京师没多久,就罹患风瘫,半身不遂,万历二十三年病逝湖州乌程县,但因为潘季驯是张居正的人,万历皇帝甚至没有给潘季驯谥号、官葬、加官、恩荫,一个都没有!

  直到万历四十七年,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的万历皇帝在黄河再次泛滥的时候,想起了潘季驯来,才下旨官葬,却仍然没有给谥号。

  潘季驯这种人,有一种专门的称呼,纯臣,非常纯粹,就只是想治理好黄河而已。

  潘季驯坐在文华殿上廷议,才清楚了这次前往绥远不是一个人前往,而是带了皇帝便宜行事的圣旨,除此之外,还有一千一百万银专门用于大同、胜州、卧马岗煤矿铜山银山开采之事,还有三边军卫共计七万六千军兵,移师河套驻扎,除此之外,还有三年免税赋之事。

  “还缺什么吗?”朱翊钧看着潘季驯问道。

  “陛下,太多了,太多了。”潘季驯赶忙俯首说道,他万万没料到,陛下给了这么多支持,久不在庙堂之间,潘季驯并不清楚朝廷的强大,实话说,他打算好自己孑然一身前往的,结果陛下给人给钱给粮给种,真金白银的支持。

  地狱模式一下子变成了简单模式,让潘季驯恍惚不已。

  之所以要这么多的银子,就是为了绥远驰道的开发,银子到了绥远,商人们就会携带货物前往,银子是一般等价物,可以促进商品的流转,一如朝廷实物发边军俸禄的逻辑,变种的开中法罢了。

  这笔银子,潘季驯如果想,以他的权势和手腕,其实可以贪亿点,朱翊钧给这么多,也是给了贪墨的冗余,朱翊钧当然相信潘季驯的人品,但有的时候,想做事,没钱是万万不行的,手里没把米,叫鸡鸡都不应。

  真正的鼎力支持。

  “臣必不负皇恩。”潘季驯没有说那么多的漂亮话,许下了一句承诺,不负皇恩。

  说那么多的屁话有什么用,看实践表现就是。

  “爱卿,这绥远新复,与开辟无二,自然有各种魑魅魍魉作祟,要以雷霆手段攻灭之,但亦有怀柔手段,刚柔并济,方才能克得其和,方为国用。”朱翊钧提醒了一下潘季驯做事的方式。

  潘季驯为人刚正,在江西做巡抚,江西闹了蝗灾,潘季驯让大户开仓放粮赈济,不从者杀,若不是凌云翼一力扛起了好杀人的威名,恐怕潘季驯就是那个肩抗嗜杀者名号的人了。

  潘季驯是那种做事的臣子,总督一方,如果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那地方什么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雷霆手段那是必然的,潘季驯不缺这种果决,朱翊钧只是提醒刚柔并济。

  “臣谨遵陛下教诲。”潘季驯再次俯首,谢了皇帝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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