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队伍能够收得住，不要被敌人一冲就全给散了，至于后勤补给先不要考虑，怎么样？跟我说个大概的数。”
这话一问过来，刘之丹瞬间就精神了，应该说类似的想法他从昨天知道程刚身份后，就一直憋在心里头，只是担心情况不合适，所以没有直接说出来。
当初程刚与他还没见面就送来了几十杆枪，这回辛辛苦苦过来一趟，为此还摔坏了一架飞机，除去指导游击队工作之外，刘之丹也估计八成还会有附赠的东西。
正如去年他死活都想不明白程刚是如何把军火运到他家一样，刘之丹这次也不清楚程刚会采取什么办法提供帮助。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此产生想法，昨天一夜没睡就是在思考这件事，本来还想着后面再找机会提起，却没想到人家直接开门见山了。
不过当皮球提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刘之丹还是难免地犹豫了一下，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慢声回道：
“程刚同志，昨天我们也聊过，现在我们陕甘边界的红色武装，人员主要来自红白灰三个方面。
我之前也有估计过，如果不顾及后勤压力，单纯拉起人头的话，以我们现有的骨干大概可以扩充到两个营，再往上一个团就是极限了。
但正如你说的，队伍要拉起来聚得拢，这可没那么容易，说白了，现在我们是一没钱，二没枪，三没干部，这三样可都不好办。”
刘之丹也把话说得非常清楚，程刚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与他了解的情况相差不大。
事实上，在程刚知道的历史中，明年刘之丹就是借着某部军阀的旗号拉起了两个营的牌面来。
虽然说要不了几个月这两个营就因为当地大土匪的突袭而分崩离析，但考虑到如今刘之丹起步基础更好，他所说的数量应该还算是可信。
两个营的编制，如果放开手脚塞人的话，应该可以到一千以上，即便再少点至少也是现在游击队兵力的两倍。
刘之丹既然有信心把队伍扩充到那个程度，背后肯定是有他的办法，战斗力多少暂且不谈，到了碗里的就是肉，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
所以程刚也接着对方的估计讲了下去：
“这三样，就算是在红四军也一直都是个麻烦事，干部我是肯定没得办法的，这个得靠你想办法把人拉过来，不过陕北组织那么多同志，总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不过另外两个倒是好办得多，钱和枪，在我看来其实应该是粮和枪，嘿嘿，说句不客气的话，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如果我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也没得人能解决得了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围的战士都自觉地保持了距离，这也是程刚对这些战士素质满意的原因之一，至少他俩聊天时不用太过顾虑。
这话在不知根底的人听来，似乎有那么点大言不惭的味道，但程刚的语气又似乎不像是作假，所以刘之丹一方面有些惊疑不定，另一方面又难免生出了一些期盼。
本来还想要继续询问下去，好了解清楚这钱粮枪的法子，可话正好说出口，队伍前方却已经传来一声警戒的呼喊。
“队长，前面发现敌情！”
听到警戒，刘之丹连忙向全队下达了停止行军的命令，然后策马爬上了路旁的小坡，站在高处远望过去，很快看到前方的村子确实有点不对劲。
“用我的望远镜吧，这样看得更清楚一点。”
程刚没得刘之丹的骑术，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下马，然后步行过来，好在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所以只迟了那么一点点。
接过程刚的望远镜，刘之丹熟练地使用起来，却发现手中这玩意的质量比自己曾用过的型号还要好上不少，但这时他也没得心情考虑这个问题。
透过这架黑色双筒望远镜，远处村落的模样清晰地映入了刘之丹的眼帘，同时也印证了他刚才的判断。
“是土匪，人数不多，大概三四十号，这大冬天的，估计是寨子没吃的，跑到村里抢粮来了。”
在山里待了这么久，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所以眼前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然知道。
正常情况下村子起火烧饭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烟雾的，甚至一般土匪下山抢粮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所以大概率是村民们的抵抗使得那伙土匪恼羞成怒，开始放火烧屋了。
想到如此，刘之丹的手就情不自禁地紧握起来，乡亲们过冬本就不易，口粮被抢不说，连带一家人的得以生存的房子都要被烧毁，简直是欺人太甚！
“命令部队，全速前进，一定要赶在那伙土匪离开之前，抵达张家村！”
第196章 我在这呢
张家村，算是这片崇山峻岭中不大不小的一处村落，依靠着祖祖辈辈们在此地零星平地上里开辟出来的粮田，大部分村民只能说勉强度日。
但是土匪、军阀这些当前社会特有的寄生虫，依旧不会放下这处贫瘠的小村庄。
今天一大早，一伙陌生的土匪就打破了村子原有的宁静。
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于周边的山大王，村里每年都会上交一定的供奉以换取安全，过去十来年都是如此。
虽然谁都不愿将那些从口中辛辛苦苦剩下的粮食送给土匪，但为了生存，大家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可问题是，世道却不会按照所有人的期盼那样发展，事实上情况不仅没有逐渐转好，反而越来越乱，即便是原先那个让大家勉强果腹的平衡，也开始有了不稳的迹象。
面对陌生的敌人，村民们本来不想抵抗，可对方明显不仅仅满足于自己送过去的粮食和财物，没得办法，大家只能拉拢青壮开始保卫自己的家园。
然后就失败了。
毕竟这里不是那些精心修筑的堡垒，面对职业匪徒，手中都没有几把铁器的农民又能抵挡住几时。
实际上，当游击队发现村子情况时，土匪已经占领了村子，开始大肆搜刮起来。
甚至搜刮还不足以满意他们的欲望，杀人放火，在这伙人眼中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很明显，这些家伙并不是刘之丹判断的那班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因为哪怕是寨子里的人，也是知道杀了村民烧了屋子，他们就没得粮食可以抢了。
那些座匪山大王确实是寄生虫没错，但大部分好歹还知道不能把寄主养死了。
当然了，也不要高估他们的觉悟，一伙座匪只要换个地方，行事手段就会大变模样。
所以这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这其实并不重要，也许人家还是官兵呢，毕竟在这种地方，有时兵和匪也没办法分得清楚。
只不过可以预料的是，寒冬之下，失去住所的村民会要面临什么样的境地，估计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能够想象得到，他们要么等死，要么就只能被裹挟而去。
而这便是土匪们的目的。
“我说你们这群穷喽啰，刚才老子跟你们说好话，你们硬是不听，现在长记性了吧？哈哈哈！”
说话的这人似乎是这伙土匪的头目，只见他骑着匹杂色花马，一边对着旁边绝望的村民大肆嘲笑，一边拿着手中的骑枪耀武扬威，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打量着被乡亲们护在身后的女人。
“难得我们张老大看得起你们，带大家去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挖泥巴舒服么，偏偏不长眼睛，硬要我们来请，嘿，爷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
似乎是看到村民们在自己的淫威之下彻底放弃了反抗，土匪头目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听他的口气，似乎除了抢夺村庄之外，还要把村里人带走。
现在村民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将会要面临的命运，被土匪围在中间他们开始出现骚动，头目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黑脸，在大家眼中显得是如此的狰狞和可怕。
为了寻得一线生机，自然也有人出来求饶，只见人群中冲出了一位老人，跪在对方面前哭喊起来。
“大王，求求你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种田，让我们上山去，这可要怎么活啊！”
声嘶力竭的哭喊很快勾起了乡亲们心中的绝望，可是这般可怜的模样却没有引来任何的同情，马上的那人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面对如此场景，只是冷笑一声：
“老不死的，老子又没有请你过去，到时候你想要种田，留在这不就好咯。”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村民们的骚动更加剧烈，如果按照这人的意思，要是只把青壮和女人带走，留下那些老人孩子和杀死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但骚动只能是骚动，虽然这些村民的人数是土匪的好几倍，但是十来支枪对着他们，却足以使得大家不敢妄动，那些敢于反抗的汉子，早已在不久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了。
随着头目的眼色，开始有土匪冲进人群抢人，遇到不愿跟着走的，就直接一个枪托猛锤下去，也不管是死是活，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一时间，这片平素作为晾谷场的空地上，只剩下连绵不断的哭喊萦绕在空中。
“砰！”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原有的氛围。
“是哪个？哪个特么不长眼的给老子放枪了？”
头目原本还以为是手下开的枪，可是正当他问出这句话时，村外传来的马蹄声让他的那副黑脸瞬间变了颜色。
八十多匹马一起奔跑冲刺的场面，即便放在西北大地也并不常见，虽说这伙土匪所属的势力也算不上小，但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未战先怯。
毕竟只是出来拉人头的，也未曾在此地打听过，原本以为这是一处无主之地，即便有什么地头蛇，也不可能比得上他们兵强马壮，结果却不曾想遇到了硬茬子。
“还愣着干嘛，给老子跑啊！”
到底是惯匪，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厉害，看到局势不对连忙风紧扯呼，也顾不上抓人抢粮了，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另一边跑去。
但刘之丹带领的游击队又怎么会给他们留下可趁之机，很快战士们就分成了两波，一组直接进村，一组绕着村旁的空地，正要来堵住对方的后路。
甚至都没来得及报上黑话，零星的枪声就已经在各处响起了，虽说马上射击基本不会有什么准确性可言，但如此举动已经明确表达了游击队的态度。
在进村的这些战士中，刘之丹骑着白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对于骑兵而言，双方都在运动当中，要想杀死敌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子弹，而是马刀。
一方在前，一方在后，冲刺过来的骑兵们占据了速度优势，很快战局就变成了一场追杀。
至于那些摆脱束缚的村民，有的连忙逃回了自家，有的则跑去灭火，反正不敢随便掺和这场争斗。
不过也有少数人认出了这位及时赶到的救星，大喊着“刘之丹来啦”，然后提着木棍锄头冲了上去。
看似经过了挺长的时间，可实际却不过是几瞬而已，很快落在后面的土匪纷纷被砍下马，然后由跟在后面的村民棍棒招呼。
随后村外的那组战士也包抄了过来，狠狠地咬下了敌人一部，至此四十多号土匪就只剩下了小部分摆脱了追逐。
那几个溜得早的现在已经出了村子，随着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这里本来就是山脉纵横，村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出去了只要沿着小道走个几百米，转眼就可以躲进山的另一侧，胆子大的话甚至还可以利用地形打上个埋伏。
按照以往的经验，仗打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即便重新上去追击也很难赶上敌人。
而若是派出小队伍穷追不舍的话，又极易遇到意外，面对这类滑不溜秋的骑匪，想打下一场歼灭战可没有那么容易。
“都不要追了，赶紧过来帮乡亲们灭火。”
刘之丹自然清楚这背后的道理，所以在取得战果之后，再也没有恋战，当即下马带头灭火。
这时火势已经开始蔓延起来了，就连老人和孩子都加入了灭火的队伍，好在又有了战士们的加入，忙活了好一阵之后，这才终于把局面控制住。
只不过已经烧毁的房屋是挽救不回来了，包括里面财物，那些看似不知几个钱的衣物被褥、桌椅床板，纷纷被烧成了灰烬，只留下它们的主人在那些炽热的火堆前止不住地哭喊。
烟雾和火焰使得这里的气温不似村外那么寒冷，可外面再冷，也冷不过那些失去财产的乡亲们绝望的心。
看到这样一幕，刘之丹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通过俘虏的招供，他已经清楚了那伙土匪的来历，那是陇东靖边县大土匪张廷芝的手下，为了扩充实力开始大肆拉人。
现在他都没来得及考虑招惹那伙人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此时刘之丹的心中，就只在想着应该如何帮助乡亲们重建家园，至少也要保证大家能够度过这场寒冬。
但如果没钱的话，又要怎么才能办成这些事呢？
“嗯？程刚同志呢？你们谁看到程特派员了？”
想到钱，就想到了程刚，这时刘之丹才发现，从他带队冲锋起似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程刚，当时他还特意安排了几人守卫，按理说战斗结束也应该进村了才是。
结果战士们在村里几番寻找之下，都没有找到程刚的痕迹，就连那几个守卫也不见了踪影。
“程特派员~” “程刚同志~”
“我在这呢！”
就在大家开始到村外呼喊的时候，只见远处走来了几人，身后还牵着七八匹马，笑眯眯地跟战士们打着招呼。
第197章 半夜自问
当风波平静之后，接下来的大半天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本来刘之丹是打算带程刚去看一下游击队常活动的几个村落，熟悉一遍当地的情况。
当然了，这里也有一部分后勤补充的目的。
但是遇上这么一件事，后面的行程自然也就耽误了下来，出来的这几十号人都留在了张家村，在刘之丹的组织下帮助村民们重建家园。
还好这边的房屋大部分都是窑洞结构，即使着了火框架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需要进行些简单的修补就能勉强使用，所以游击队不用在此处待多长时间。
另外，也许是为了感谢游击队的救命之恩，村里拿出不少的粮食作为谢礼，不过其中一部分在刘之丹的坚持下还是还了回去。
类似的事情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或者说刘之丹之所以能够在这片山区落脚，就是靠着手中的枪和那些土匪恶霸斗争，方才夺下来的生态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只是带了那么点绿林好汉味道的行动，并没有触及革命的实质，但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夜里，程刚和刘之丹留宿的客房内，因为村里房屋紧张，炕上不得不塞满了人，大概是白天战斗加上劳动费了太多神，所以大伙都睡得很香，呼噜声不断地在屋子里回响。
按照程刚的估计，应该明天就可以离开了，就是村民们的财物损失较大，他今天还和刘之丹商量过，让战士们留下一部分被褥衣物，到时自己再给他们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