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没收一律要归公,私打土豪纪律不可容”
山间小路上,一只精神饱满的队伍,唱着嘹亮的歌声从林荫间走过,听着这歌声,跟在一旁的李委员也在思考着后续的计划。
虽然在山上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休整,相比于早先的安排确实拖延了不少,但只要看到队伍行军时那精气神的变化,大家都会觉得这时间值了。
大部分的伤员都伤势痊愈归队了,光是这一点,队伍的士气就恢复了不少,知道自己有后方,有足够的医药保障,明显地战士们的信心就更足了。
更不用说队伍里的不少人已经换上了新枪,留下的旧枪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枪,子弹也没那么缺了。
一些通过考核的战士腰间还跨上了手榴弹,而最风光的自然是机枪班,虽然只有一挺,但全班都是营里挑出来的好手。
不过,要说对整个队伍影响最大的,还是临行前几天进行的诉苦运动,通过给大家算经济账,然后发掘队伍中受压迫较深的典型,逐渐让大家认识到地主阶级对农民剥削和压迫的实质。
虽然还未经历后面十几年战争的摧残,但现在的华夏大地上,大部分农民的生活早已是苦不堪言,三座大山的压迫也由来已久,否则也不会存在那么多的反抗和斗争。
只是大家还没有找到这个痛苦的根源,大多数反抗都找不到着力的对象,只能看着局势愈发地破败。
而现在组织给了大家一个倾诉的渠道,又指明了这种苦痛的来源,当希望存在的时候,人就更有了奋斗的动力,整个队伍的精气神也愈发地不同。
“首先提供一定的物质保障——不,在某些情况下这并不是必要的,但是一定要做平等和公正,才能获得战士们的支持。
然后要深入了解战士们的情况,获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能够大胆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最后是挖出大家的‘苦根’,启发大家的觉悟,从而统一思想,激发斗争欲望。”
——这是李委员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实践以及与程刚的交流,总结出来的。
这种思想工作的法子,在他看来虽然还有部分的细节还不够到位(主要在于程刚的操作大部分是纸上谈兵),但整个思路是没问题的,是可行的,那么就需要考虑如何完善和推广。
马上就要去地方上做群众工作了,能否将法子用到这个上面,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转念一想他又发现,要真正推广开来,就必须要有一批有思想,懂政治,肯下功夫,还擅长和群众沟通的同志。
可现在放眼山上山下整个组织,哪怕已经吸纳了一批新成员,也没办法把这个摊子给铺开,更别说大部分同志都有各自的工作。
即使是有着充足准备和案例参考的程刚,也是在一批富有思想战斗力的代表们的帮助下,才勉强把工作推行下去。
若是没有足够的符合要求的同志,还要强行推动的话,他突然想起了那句话:“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只会成了场闹剧,李委员摇了摇头。
“后面还需要组织总结一下这个法子,再继续发展同志。要把好的办法推广开,说到底,还是缺人,需要教育,需要学习。”
确定路子之后,李委员也暂时把这些放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精致的地图,转而又回想起了乾委会议上程刚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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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可靠情报,洪城的队伍在南下之后,经历了不少战斗,现在虽然摆脱了正规军的追击,但在战斗中各个部分也被迫分散开来,而且还经常受到地方反动武装和土匪的袭扰。
其中王凯余部约一千五百人,几经波折,目前已到达南安,后期可能会向南方三省交界处转移。
同时,情报中还提到在两省交界处的有一支部队,其长官为王凯同窗,有迹象表明此人同情我方革命,所以不排除其暂时接纳王凯部休整的可能性。
起义部队是我们组织的一支宝贵的武装力量,目前根据地亟待发展,又苦于缺乏人手。
一方面我们应该尽快发动地方群众,恢复各处的组织,吸收当地的进步力量;另一方面,也可以考虑派遣一支队伍,南下与王凯部联络,如果能够引王凯部上山,那么根据地的发展和扩张就更加有利了。
当然,考虑到当前的局势,这件事暂时不急。
吸纳更多组织的武装力量,这是我们斗争和发展的必要措施。但是仅凭我们目前掌握的区域,能否支撑得起这么大的队伍,一旦面临敌人的围剿和封锁,我们应当如何处置,这是我们必须思考的首要问题。
我们要发动群众,但更要保卫住根据地,以我们的能力,当然可以打下一两座县城,但是打下之后能不能守住,守住了我们有没有能力经营好?
在这方面,我们既缺乏足够的经验,也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
如果只是打完一番土豪就走也就罢了,若是变成像那些军阀土匪一般,打下后刮地三尺,留下一片狼藉,敌人一过来再仓皇逃窜,那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相信同志们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可笑的事情,但是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考虑清楚。
从长期来看,任何给群众的承诺都是得兑现的,群众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我们到底是真的站在工农的这一边,还是只口头上嚷嚷几句,屁股又挪到地主豪绅那边去了,群众肯定能够分辨得出来。
其次,即使我们能够始终坚定立场,但是否有能力经营好地方工作,尤其是农村工作,这也是存疑的。
如果我们的眼光始终局限于那么几个县城,没有把工作重心放到广阔的农村大地上,那么和几千年来封建统治下的“皇权不下县”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农村这么大,以我们组织现在的力量,就这么投入进去,就像往洞庭湖里撒把盐,是尝不出什么鸟味的。
所以我们需要吸纳更多的进步力量,同时又要注意到这些力量当中,能够符合我们要求的人是不多的,那么势必还要淘汰一部分,更要教育大部分,帮助他们向上进步。
所以我认为,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不适合长期驻扎县城,这样只会让我们伸展不开手脚,达不到削弱敌人,壮大自身的目的。
如果为了一座县城而耗费过多的力量,那么我们最终什么都得不到,但是只要我们的力量保住了,并且在斗争中不断得到壮大,那么还愁之后打不下更多的地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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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嗯,有意思。”
收起地图,李委员快步跟上了队伍,也跟着唱了起来。
“红色军人应当认识到,争取群众工作最重要,到处工农斗争起来了,全国胜利实现在今朝。”
第19章 游击战
“李委员,我是林县组织的代表邹理。太好了,总算把我们的队伍盼来啦!”
“邹理同志,辛苦了,现在林县组织还有多少人,工作开展得怎么样?”
“哎,自从今年五月的事变发生之后,我们组织损失很大,现在只有一个临时支部,剩了3个成员。而且省内各地的组织和联络站都被破坏得非常严重,这么久了我们一直都没能联系上省里。
李委员,现在你们队伍过来了,大家都非常高兴,请问中央和省里有什么指示没有?”
“八月初中央开了一次会议,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斗争的路线,具体细节我后面会和同志们传达。
九月我们起义之后,攻打潭州失败,队伍伤亡很大,后来几经波折到了凝岗一带,目前在井冈山上建立了我们的后方。
现在我们到各处来,后面会沿着林县、水汌两县的边境游击一圈,一则是为了在两省边界扩大政治影响,二则也是为了熟悉边界的地形民情,同时还希望联络上地方的组织。
既然我们来了,肯定会给大家撑腰。这次我们会在村里驻扎一段时间,你们要利用好这个机会,尽快把组织和农会恢复起来。
后面你们还要广泛地发动农民群众,尤其是受苦农民,随时准备搞运动,积极开展打击土豪劣绅的斗争。
要搞武装斗争,没得枪是肯定不行滴,我们队伍现在枪支还有富余,这次先给你们留几支,不过现在你们力量还很薄弱,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另外也要尽快把地方武装给搞起来,到时候有需要还可以来联系我们。”
“好啊,李委员,太谢谢你了,现在你们队伍也很不容易,还能给我们提供这么多支援,实在太感谢了!
我会尽快联系其他两位同志,再看看能不能联络上当初农会的几个积极分子,早点把队伍给拉起来。
只要有你们给我们撑腰,林县的局势肯定能够搞好。”
“放心,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物资渠道,枪支弹药还比较充足,到时候你们拉起了地方武装,我会派一些同志过来指导你们的。
如果你们的队伍组织起来,训练得好,到时候完全可以加入到我们正规队伍来,壮大我们根据地的武装力量。
总之,现在你们要积极地组织起来,斗争起来,但也要注意保护好你们的力量,不要随意冒险,遇到紧急的情况,可以派人到毛平来,那里有我们的队伍,可以给大家提供帮助。”
“明白了,李委员,我们一定会注意的。现在时间紧迫,我先回林县联络其他同志了。”
“好的,邹理同志,路上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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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图上看,整个根据地基本都被群山包围,这也是当初选择在此处发展的原因之一。但无论是农业社会还是工业社会,都需要往来互通,所以自然也会有通向各地的道路。
在根据地的西南方向,位于两省交界处的林县,就有这么一条斜向西北,穿越山间的道路,直接通向了商业大县闸邻。所以在闸邻还未占领之前,林县也自然成了一个门户所在。
考虑到这个问题,李委员对于林县的工作也非常重视,虽然没有占领县城,但也在附近的村落中开始了各种活动,直到一个坏消息从县城传来。
“前天刚回林县的邹理同志,今天一早给我们传来了一个重要情报,闸邻一个团的敌人,现正在往林县开来,其前锋现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百二十里。大家怎么看?”
“现在敌人的情况不明,我们不适合和敌人硬来,必须要想点办法才行。”
“奋珉同志,为什么不能打,现在咱们枪支弹药都不缺,战士们士气也高,依我之见,我们完全有能力把这一个团击败,然后趁闸邻守备空虚,占领县城。
闸邻是个经济大县,我们只要占领了那里,自然能有更好的发展。”
“辰团长,你不要忘了临走时程刚同志的提醒,现在我们队伍实力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随随便便吃下一个团,还能打下县城的程度,即使做到了,队伍的损失也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干革命还怕什么牺牲,现在我们窝在这山沟里头,什么时候才能把革命搞起来。
再说了,之前我就一直听不惯那个程刚的话,他一没读过军校,二没有带过兵,整天给我们说什么保存实力,我看就是个软脚虾。”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刚同志不仅是中央来的特派员,而且还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援助,他的发言我们在会议上也充分讨论过了,你现在在这里发牢骚,是打算搞什么?”
“搞什么,当时会上你们会听我说话么,反正人家说什么你们都当是个宝,中央来的就了不起啊,更别说这人是不是中央派过来的还不知道呢。”
“好了,现在程刚同志还在为我们建设后方,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想大部分同志们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在自己同志的背后说他们的风凉话,这是肯定不行的,辰团长,你在这件事上做得很不好,有什么意见,会议上都可以说,之前程刚同志也没有不让你发言吧?
而且程主任的话也很有参考价值,人家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是他懂的多,掌握的资料也多,很多分析都很有道理。
梓青同志,你还记得那次程主任给我们上的,关于布尔战争的课吗?”
“记得,程主任当时给我们强调过,布尔战争是现代游击战的起源,我们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以游击战为主要的斗争形势,所以我们一定要多多从这场战争中学习经验。”
“对咯,布尔战争,我之前也了解过,但是不多。陈天华的《猛回头》里有句话“杜兰斯,不及我,一府之大;与英国,战三年,未折锋芒”,其实就是指的布尔战争。
这场战争是英帝国主义对南非布尔人发动的侵略战争,从一开始双方实力就极其悬殊,程主任那边的资料比较清楚,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多去看看。
面对这个局面,布尔人没有畏缩不前,也没有以卵击石,而是化整为零,变成游击队分散于广阔的农村,不断偷袭英军后勤和军火,炸铁路,拔电线杆,不断的把英军一段一段地切割。
最后他们把英国人的数十万大军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还俘虏了英军一个中将。
同志们,这就是一个很好参考战例嘛,我们和军阀们的实力差别,再大能有英国人和布尔人的差别大吗?英国人损失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军费?那些军阀损失得起吗?
这次战斗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好好探讨一下,怎么把游击战的思想融合到我们的武装斗争中去。”
“李委员,之前程主任那里的资料我也看了不少,要不就让我带着三营去吧。放心,我一定不会和敌人硬碰硬,尽力拖延敌人行军,削弱敌人的力量。”
“梓青同志,先不要着急,游击战的战法,不管是指挥员还是我们的战士,都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不能贸然行动,我们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
大家看,这个团是闸邻的守军,从那边过来不止敌人这一条路,如果我们派出一个支队伍,绕道奔赴闸邻,若有机会就攻占,没有机会就袭扰,如此对方必定回援。
这样再安排一支队伍对敌人展开游击战,对方急于回援,没有足够的战斗欲望,这样我们不仅可以把损失最小化,更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大胆地试验游击战的打法。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行。”“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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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会议决定由团代表兼营代表完锡宪以及团长辰豪,带领一营的两个连以及机枪班前往闸邻。
剩下的一个营加一个连,则直接由团部带领在林县一带开展游击战以作训练,待敌人退却之后,再按原计划离开林县向东边运动。
出发之前,想起下山时程刚与自己讨论的问题,再联想到这次会议上某些同志的表现,李委员又私下叫住了正在收拾行装的团代表。
“锡宪同志,你这次带领一营两个连前去闸邻,深处敌人后方,稍微不慎就可能陷入绝境,所以一定注意不要恋战,其他的注意事项我们会议上已经讨论过了。
最后,还有一点需要提醒你,这也是程主任之前和我沟通过后,我才发现的。自从古镇那次不少人离开,队伍里某些同志的想法似乎也有动摇的迹象,你作为组织代表,在这段时间一定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
到了闸邻之后,切记约束好队伍,更要时刻关注身边同志的动态,不能疏忽大意,以免引发后患。”
“明白了,委员,后面我一定注意。”
第20章 牺牲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悼念这半个多月来在一系列战斗中牺牲的三十五名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