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穆，你这事可干得不地道啊，这东北边的天木山和惜母岭，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侦查过？”
听了一圈下来，程刚是越听越失望，其实，若是论起对军事常识的记忆，他大概不输在场的任何人，毕竟有了脑力加成，之前还专门学了不少时间。
但是在实际运用当中，记忆还只是很浅的一个层次，能不能理解，能不能做到才是最重要的，在这点上，受过正规训练，又上过多次战场的军官，应该要比他做得更好一些。
可惜的是，或许是缺乏经验，又或许是之前的胜利让这些同志放松了对自我的要求，昨天打下大余县城之后，这个营就已经进驻此地，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却没见他们采取了多少行动，有限的几次侦查也没能总结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这……”如果说之前鸡蛋的那件事，还能算是程刚的管辖范围的话，那么现在程刚所问的问题，严格讲已经是超纲了，真要较真起来，林彪大可以直接顶回去，让这位程主任不要随便插手就是。
不过穆营长自己心里头还是清楚的，从地图上看，整个大余县的其他地势都还好办，但东北那处的山岭，委实是个紧要的地势，一旦被敌人占领，那么这处辛苦朵来的县城也就失去了坚守的价值。
碰上了这个情况，实在是出乎了程刚的预料，他本来以为蝴蝶效应之下，情况应该要比历史上要强上不少，结果眼下这该犯的毛病还是一个都没拉下。
于是先前就一直在内心忍着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程刚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越权不越权，反正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汪团长那边打好了招呼。
虽然只是跟对方说自己想过来看看情况，但眼下这个局面，已经不能是简单的看一看说一说能够解决的了。
“你们一个个军事指挥员，到了营地就进房子，脸上脚上干干净净的看来昨天晚上也没少收拾，今天早上还有心情搞鸡蛋吃，想必晚上这一觉睡得蛮好吧？
我在这里再问些问题，我倒要看看你们回不回答得上来，啊。
你们现在住的村子到底有多大，具体在什么位置，附近有几个山头，周围有几条道路，群众条件怎么样？
可能出现什么敌情发生什么情况，部队到齐了没有，哨位在什么地方，如果真发生了紧急情况，有没有事先做好的处置预案？”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得到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其实若说众人什么都没有做，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专业军人，又经历了这么多场大仗，怎么可能这些基础常识都要人教。
但不得不说的是，做也许是做了，但全面不全面，到位不到位，大家心里也是有数的，这才是他们沉默的最主要原因。
当然了，也不排除到现在还一脸不以为然的人存在，正如前面提到的，程刚毕竟不算是直系领导，如果团长过来训话，可能还有点效果，但后勤的领导虽然也是领导，可在军事上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而程刚这边也没有继续跟这些人纠缠的意思，此时他和大家的打扮差别不大，都是一身军装打着绑腿，所以他很干脆地让旁边的警卫战士把手中的冲锋枪交了出来，然后熟练地跨在了胸前。
这是一把缴获自敌人的MP18冲锋枪，在42位面，程刚就用它打了不知道多少发子弹。
“程主任，你这是做什么咯。”看到程刚不仅要来了冲锋枪，还挂上了不少子弹手榴弹，眼下又在整理绑腿和草鞋，众人在莫名其妙的同时，心中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程刚没有搭理林彪的疑问，做好准备工作之后，他就径直对着众人说道：
“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跟你们汪团长打好招呼了，必要时刻，我可以动用你们营一个排的兵力，林彪营长，现在还请你尽快调拨一支队伍给我。”
说完之后，没去在意众人惊愕的目光，程刚稍微整了整军帽，继续放起了炮。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不想去侦查，好，那就由我带队出发，你们继续在这吃鸡蛋好了。”
第142章 地图与群众
“老穆，该说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一名天分极强的指挥员，我虽然对军事方面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无论是王军长还是李委员，都对你非常欣赏。
整个二十八团里面，除了汪团长之外，就属你小子最有前途，可越是这样，就越不能骄傲自满，你还年轻，后面我们还有那么多场仗要打，只要大意了一次，别说前途，命都有可能没了。
行了，话不多说，我们先讨论一下后续安排吧。”
走在前往制高点天木山和惜母岭的路上，程刚与林彪两人并排聊着些什么，当然，以这位穆营长的性格，基本大部分时间都是程刚在那唠叨。
林彪自己也知道，虽然程主任总是老穆老穆地叫着他，丝毫没有管自己比他还小了五岁的事实，但很明显，这位对他确实是不错，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兄弟一样照顾。
这次挨了训，心里头要说服气吧，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没有炸刺，包括对于程刚颇有些任性的举动，还是保持了极大的克制与支持。
说实话，这次程主任确实做得有些出格了，作为后勤方面的领导直接插手军事行动，还把他们这些指挥员训了一顿，着实让大家好没面子，而且也不合规矩。
但穆营长终究忍了下来，他很清楚这位老大哥并不是故意来找茬的，或许人家确实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他的直系领导，但从本意上来说应该是一片好心，而且话说得也基本没错。
而且再退一步，以程刚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人家确实也有任性的本钱，哪怕林彪真就不高兴了，也得老老实实派人把财神爷给保护好了。
所以综合这些因素，方才有了这样一支几十人的队伍一齐朝着目的地赶去的景象，除了两个排的战士之外，还有一营的大部分指挥员——刚才一起吃鸡蛋的那些位，基本都在这了。
程主任肯定没得这么大号召力，但林彪作为营长，虽然年轻可在营内的威望到底是不错的，在他的命令下，其他人就算再有意见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过来。
这一路过来，程刚没有继续在众人面前摆谱，或者说除了跟林彪聊了几句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响鼓不用重锤，这些指挥员天分都不算差，唯一缺乏的就只有时间和经验，但这一点程刚也不可能帮上多少忙，只能依靠他们自己去努力。
听了程刚的这几句唠叨，林彪微微地点了点头，此时的他还是一副完全内向的性格，哪怕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也很少说太多话。
现在已经到了半路，望着远处不高的山岭，再结合手中的地图进行对比，穆营长心里其实就知道，这次他确实做得不够到位。
早在前面，被程刚直接指出问题之后，林彪自己也很快地醒悟了过来，甚至还偷偷地捏了一把汗，很明显，团长把他们一营放在了这个位置，肯定不是让他过来吃干饭的。
先前分配任务的时候，汪团长就曾指示过他，要尽快侦查清楚地形然后派驻兵力把守，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除了派出一些警戒哨之外，就没有再采取更多的举措。
带着点内疚和羞愧，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指挥员终究还是承认了这个问题。
“程主任，你放心吧，情况我已经基本清楚了，就像你说的，这次我无论是思想准备还是组织准备，都做得不到位，尤其是细节的工作更没做到家。
天木山和惜母岭是大余地区的制高点，特别是还位于东北方向，正好卡在大余与虔城之间，敌人如果要从虔城出发袭击我们，这两处高地绝对至关重要。
我后面肯定吸取教训，争取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林彪明白，这次如果他足够用心的话，其实是可以从地图上看出问题来的，他若是早点注意到这个，肯定不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归根结底，还是一路过来实在太顺利，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些浪过头了。
话说这顺利的背后，其实也有一部分地图的功劳，依靠着远胜于其他军队的军用地图，以及地方群众的信息支持，两相配合之下，之前的红军方能施展出那么多次极限操作。
这款由美军于1954年根据抗战和解放战争期间的航拍照片，和国军所提供资料制作的1：25万大地图，囊括了华夏的大部分核心地带。
地图的各项细节制作得十分到位，而且与当前的地形地貌差距不大，委实是一件战略性的资料，极大地提升了红军的战场透明度，对于红军而言，这些资料甚至要比火炮还要重要。
对于程刚而言，现代的国内政府对于高精度地图的管控极其严格，即使是抗战时期日军使用的军用地图，想要从官方获得的话，也需要通过极为麻烦的手续。
而这款美军所绘地图，因为已过密级的原因，早就在美国不少大学的资料库中公开，比如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utexas.edu）和哈佛大学，这些都可以直接在网上查阅，甚至不用翻墙。
实际上，现代不少研究人员，在对民国时期的地形地貌进行分析的时候，往往都不会选择费老大劲去申请查阅国内资料，而是直接使用这款地图。
而且在万能的淘宝上也可以找到它，甚至相比网站下载的图片其分辨率还要更高的一些，只需要再打印出来，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虽然其中还有不少限制，比如里面的地名除了繁体字标识外，还都附加了韦氏拼音组成的英文翻译，而且其实少量信息还需要进行适当屏蔽，所以在眼下51位面的人们看来略微有些奇怪。
又比如考虑到保守机密的目的，地图数量没法带来太多，想要普及只能依靠这边的军官进行手绘复刻，但这些终究都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眼下，在红四军当中，程刚带来的完整地图只有军委才有一份，不过有了蓝本又不缺纸笔材料，由数名科班指挥员精心制作的复刻版现在已经下发到了团级，那怕是营级也拿到了简略版。
总而言之，这个肯定算是程刚给红军带来的极为重要的援助之一，珍贵程度不比那些步枪火炮要差，甚至还要超出不少。
但话又说回来，地图毕竟只是地图，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地图安排作战，现场勘查的结果始终应当是他们的首要参考对象，最好还要亲眼观测以做到了然于心。
见到后世大名鼎鼎的林彪如此大方地承认了自己问题，程刚也没有继续纠缠，甚至他还暗自佩服这位帅才到底不是浪得虚名，虽然还很年轻，但这份底子就已经十分了得。
其实有了他的蝴蝶效应之后，包括穿越者自己也没法确定历史上的问题还会不会发生，毕竟那次红军的大余遇袭，无论是时间、背景还有敌我双方的军事态势，都已经和眼下完全不用。
但无论如何，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要小心的，毕竟此时有一点和历史上的情况一样，那就是红军在大余当地的群众基础非常不足。
如果敌人真的过来设伏偷袭，恐怕依旧不会有人过来通知红军，而哪怕是有了地图也很难弥补这种信息差的劣势。
甚至因为局势的扰乱，使得历史上很多资料都失去了参考价值，可能有的已记录的情况不会发生，而有的未出现的问题却会遇上，如此情况下，程刚反而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既然如此，那当然要更加谨慎更加努力地弥补这一劣势，万万不能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自从下山之后，一路过来算是有惊无险，但越是这样，这位穿越者就越觉得危险，这次冒险的任性举动，也算是他心境的一个写照。
作者的话：后面冇了T^T 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第143章 突然遇敌
大余县位于湘赣粤三省交汇之处，正如南方大部分省界一般，这里也是山峦迭嶂，整个县放在地图上，就像是插在山中的一个小点。
所以作为制高点存在的惜母岭两地，实际与县城的距离并不远，更不用说本就驻扎在城外的二十八团了，所以程刚一行人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已经走到了山脚下。
众人都是走惯了远路的，这一个小时的路程自然不会难倒大家，早上8点出发，现在才不过9点左右，3月份的天气不算多好，但这时在太阳的照射之下，好歹没有了黎明时的寒意。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大家算是勉强松了半口气，剩下吊着的那半口，则是考虑到等会需要进行的勘查工作，在这山岭之间攀爬穿插，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但不做这么肯定是不行的，1:25万的地图下，一座县城顶多也不过是花生米大小，指望靠着上面寥寥几笔的等高线来指挥作战，哪怕是不过才学了几个月军事常识的程刚，也知道是搞不定的。
所以想要了解其中的细节，保障作战指挥出不脱离实际，那就必须得做好实地勘察，对战场了如指掌，但以眼下全靠两条腿走路的交通条件，要做到这一点，尤其是一直坚持下来，想想都知道不容易，放眼整个国内，暂时还没有哪支军队，哪个指挥官有这样的素质。
后世的大学生，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出门1公里的路，都要先想想能不能找着共享单车，最好还要是助力车，虽说这里有一部分是受到了社会发展福利的影响，但同时也能体现出人类好逸恶劳的本性。
再打个比方，眼下的那些军阀部队、地方民团，但凡一个叫得上号的头头脑脑，哪个出门不是骑着马坐着轿，要多安逸有多安逸，在这种环境下，能有多少人可以对自己保持高标准严要求呢？
只是如此一来，舒服是舒服了，但也自动放弃了对胜利的追求，若是面对一般的低烈度战争那倒罢了，反正都是菜鸡互啄，决定最后胜负的往往是各自背后的财力，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那么辛苦呢？
但是，对于一支渴望胜利的军队而言，特别是对于红军而言，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毕竟此时大家所面临的仍然是敌强我弱的局面，这就逼着所有人必须要咬紧牙关，深挖自身潜力，方才有胜利的机会。
而对于指挥官来说，深挖潜力，就是要让他们把战场的地形情况和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都装至脑子里去，做到闭上眼睛面前就有一幅鲜明的战场图影，离开地图也能指挥作战。
这样，在你死我活、瞬息万变的战斗情况下，才可以比敌人来得快，争取先机，先敌一着，掌握主动，稳操胜券。
话说回来，很明显，现在的红军还远远没有做到这一点，这些尚显稚嫩的指挥员们，还没有完全克服自身的天性，只能说凡事都有一个发展的过程，天才的第一声啼哭，也不会是一首好诗。
当然了，既然众人能够听从指挥，而言一路过来没有发出什么怨言，其实也正说明了这支军队的可塑性，至少从思想根子上来说，就已经开始与其他军队甩开差距了。
就在程刚还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远处的山岭间忽然传来了几声枪响，听到这熟悉的枪声，众人的脸色忽地一变，心中随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是水连珠，我们安排的警戒哨发现情况了，李阿生，你带两个班先送程主任回去，一连长你也带上你的人回去，现在赶紧让营里先把队伍带过来再说。”
遇到这个突发情况，林彪同样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但毕竟是在场人中职位最高的指挥员，大家都在等着他下达命令，哪怕他有再多的顾虑，此时也不得不强咽下去。
同时程刚也清楚，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组织非战斗人员撤离，及时与后方建立联系，并且留下足够的人手观察敌情。
作为后勤干部，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身份，若是在平时还有任性的可能，但在战时，除非必要情况，还是不要随意给别人添乱比较好。
所以程刚很识趣的表示了对指挥员的支持，不过还是拒绝了两个班随行的安排，本来这支队伍的兵力就有限，带走那么多人，留下的这些同志实在是太过危险。
紧要关头，大家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犹豫，林彪很快同意了程刚的建议，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保重，便就此分开了。
和其他几位干部奔跑在来路上，程刚的心中却是异常地安定，也许是因为这宛如历史惯性般的事件，给了他一种虚妄的安全感。
虽然知道这种安全感很没道理，但是在时间线发展已经完全不同的这个位面，发生与历史记载类似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总能让他感觉好像仍在掌握之中一般。
当然了，这个穿越者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感觉往往并不会带给他多少好处，反而还会将他引入误区。
现在也容不得多做什么思考，为了抓紧时间，回程的几人都是用着全力在奔跑，也得亏程刚经历了这么久的锻炼，方才没有拖大家的后腿。
出发的时候走路花了一个小时，而回去则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等几人来到一营的营地时，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还好程刚及时的赶到，原本因为意外的枪声而乱得一团糟的营地，总算是稍微地平静了一些，留守的干部中，职位最高的是三连连长，同样也是一位年轻同志，此时却是是有些压不住阵脚。
程刚虽然不是军事指挥员，但在全军中的声望还是不错的，基层战士中认得他的不少，所以当这位程主任来到营地时，众人算是找了个主心骨。
一营是满编的三个连加一个机枪排，总计五百多人，之前驻扎时就以连为单位分散在周边，互相之间的距离倒是不远，所以大家很快就聚拢过来了。
只是因为一部分干部的离开，导致最开始的时候稍微有些慌乱，现在一连长和三连长都在，剩下的排长扯着喉咙喊着，才勉强把队伍整理清楚。
这个时候也没得什么好纠结的了，先把这个营拉上去再说，程刚直接跳上了一个台子，对着面前还有点凌乱的队伍大喊到：
“同志们，不说废话了，惜母岭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你们营长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现在抓紧时间，轻装上阵，跟我出发！”
还好程刚本来就是个大嗓门，来了这里之后也一直都训练，否则要真是个娘娘腔式的喊话，怕是效果至少得去掉大半。
但不管怎么说，也许是程刚的喊话，也许是其他干部的组织，整只队伍总算是行动了起来，在通信兵往团部出发后不久，这五百号人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了。
同时，远处也响起了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有各色的杂牌枪，也有水连珠和冲锋枪，甚至都听到的重机枪的怒吼。
如此情况下，程刚他们也只有催促大家加速行军，前方只有两个排的兵力，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第144章 摇摆与救护
“老穆，人我都给你都带过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