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开完会,我也想了挺久,特派员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就讨论了不少次,也确定了要上山,现在特派员同样是这个意见。而且我们物资也有了很大补充,战士们的士气都很高,我们的顾虑也少了,现在上山,我认为正好合适,至于后面怎么走,我们可以再讨论。”
“我不同意,现在咱们不缺枪弹,不缺粮草,士气正旺,正是反攻的好机会,我们刚从连华过来,那边群众基础也好,只要我们占据县城,招兵买马,再打几场胜仗,队伍很快就能起来。到山上去当山大王,根本就不可能有出路。”
“余师长,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开会的时候已经决定了,连特派员都支持上山,你为什么还这么痴迷不悟。”
“哟,你还把我当师长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咯。行,你们要去上山就上山去,反正我说的话没人听,我无所谓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都不用吵了,上山的事是组织决议,大家都举手同意过了,就不用争论了。
奋老说得不错,重点是上山之后我们要怎么走,昨天我就给毛平的元文才写了封信,应该也有消息了,咱们既然要上山,就得和地头蛇打好关系才行。”
“李委员,这边的情况我们基本打探清楚了。从这边往南到山上,中间有个古镇,原来是凝岗县城,后来被这里一个乡寇给毁了,县城也搬走了,现在就是一个百来户的小集镇,我们如果要上山的话,不妨先进驻这里。”
“这个提议好,子青,你这几天准备一下,等山上来消息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大家这两天好好休整一下,我听说特派员带了不少香肠过来,我看可以拿些出来给同志开开荤嘛。”
“没错,大家一路打过来,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先弄点荤腥补补力气,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这回准备不足,不知道大家吃不吃得惯广式香肠,下回我在给大家带点腊肉过来。”
——实际上程刚也没睡得多死,大家在屋外头开会,他也跟着醒了过来。
早在穿越过来的时候,程刚就把原来的衣服给换掉了,现在是一身在省城买的蓝灰色平纹布工装和一双经典的解放鞋。
虽然这身在他看来已经非常朴素,可这昨天晚上还好,昏昏暗暗的都看不仔细,现在大家定睛一看,站在周围这些战火里翻滚了快一个月的同志们身边,程刚完全就是鹤立鸡群了。
“哈哈,程刚同志,我们现在就得吃就不错咯,哪还挑什么哟。下次也别带什么腊肉了,我看照着你这身给我们带些衣服过来就好,不用太多,先来个一千套给大家当军装怎么样?”
“嚯,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啦,那干脆这样,成衣我就不带了,我下回给你整几台缝纫机,再搞百来匹布,就送到山上开个被服厂怎么样?”
“哈哈,要得,要得,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大家都以为这是李委员在开特派员的玩笑,不过自从昨天援助到来之后,心头的担子确实松了不少,脸上也不再是一副沮丧的模样,再这么一逗,引得众人都大笑起来,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13章 融入
“伤口换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防范细菌污染,揭开敷料,外层可以用手拿开,贴近伤口的敷料必须用消过毒的镊子揭去,揭的方向要和伤口方向一致,动作要轻柔,与创面粘连的敷料,可以先用清洁过的水湿润后在揭。”
……
“开放性损伤如果发生在6-8小时内,创面比较干净,可以先清创在做一期缝合。但是这些伤口都已经发生感染,所以不应进行清创和缝合,而需要直接换药,像这个有积脓的,还要切开引流,具体方法我等会演示。
缝合用的材料我都有准备,后面肯定会用上,所以大家后面也会要学的。”
……
“对于卷轴绷带,大概可分为10种包扎方式,具体适用条件和方法,我会在后面给你们慢慢讲,现在先看我的演示。
你们看,这位战士是膝盖关节位置的伤口,那么就适合8字形法,阿拉伯数字学过没有?我画给你们看下,这就是8字,然后再看我的包扎,是不是很像?
一圈向上一圈向下的包扎,每转一周在正面和前周相交,并压住前周的二分之一,注意一定要用力。
嘿,小同志,忍着点,不要乱动。
你们几个看清楚了吗?等会有机会我再演示一遍。
再看这是手臂损伤,那么就适合用螺旋包扎,直接做斜旋上行或者下行,每周覆盖前周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即可。”
……
“再来看三角巾的使用方法,这个大家可能见得比较少,其实说清楚了也很简单,其实就是块布。
不过这三角巾还是有不少好处的,制作简单,携带方便,包扎迅速,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三角巾最常见的几种包扎法。
……
“这是侧胸三角巾包扎法,把底边横放在胸部,两端结扎结扎在背部,顶尖越过伤侧和这两端结扎在一起。”
……
“这是解毒消炎丸,分黑白两颗,两种必须同时服用,一次黑白各一颗,每天四次,一般用三天就能见效。用药之后伤员一定要多饮水,多排尿,你们要监督好。
(实际就是磺胺,此时还未发明,所以程刚在省城时,找了一家中药研究所,混杂其他中药制成了这种丸剂。又因为磺胺需要和碳酸氢钠一起服用,所以分为黑白两色。)
对了,我带来的药品和碘酒现在还很充足,所以之前你们剩下的升汞(氯化汞,当时用作消毒剂)就不要再用了,这玩意副作用太大。
几位发烧的伤员记得服用阿司匹林,方法我刚才和你们说过,特别注意不要弄混了。”
……
“曹队长,你负责卫生队的管理,相关的药物和器材我先交付你一部分。我这里有一份小册子,刚才我说的那些都写在上面了,你有时间就组织同志们一起学习一下。
后面你们还要负责好队伍的急救教育和卫生员的培养工作,一定要抓紧时间。
另外,现在这里卫生环境不太好,感染风险很大,你去安排打扫一下,如果有熟石灰的话,可以洒点石灰水消毒。
水源方面,现在大家都在从井里甚至水塘打水直接喝,这样很不卫生,你先去跟老乡借几个水缸过来,我这有一些净水剂,等会教你怎么用,至少伤员的饮用水必须得保证是干净的。
我后面还要负责其他单位的指导,伤员的换药服药就交给你们卫生队了,晚上我再来给大家上课,平时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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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刚同志,伤员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差强人意吧,之前咱们的医疗器械和材料都太匮乏了,药物就更不用说,卫生队的几位同志,水平也有些参差不齐,受过专业训练的不多。
不过,现在基本的处理和照料还是保证好了的,何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确实是尽力了。
现在物资不缺,只要我们再加强医生的培训学习和卫生员队伍的培养教育,情况肯定会越好越好的。”
“是啊,这一路过来,我们的战士吃了不少苦啊,牺牲也非常大。说来惭愧,你别看现在这里的伤员情况都还可以,那是有很多重伤员我们都没来得及救治。
这一路过来,我们的减员这么多,一半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有不少是受伤后没来得及治疗走的,甚至还有很多伤员在行军中就这么落队,再没消息了。”
“李委员,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一定的考虑。
咱们国内的医生本来就少,大部分是中医,少量新式医生都集中在城市,肯跟着我们队伍到这穷乡僻壤里来的,肯定是凤毛菱角。
所以指望那些城里医生来为我们看病,大概是不成的,即使用各种手段请来甚至抢来,人家心思不在我们身上,也会找机会溜走。所以关键还是得培养我们自己的医护体系。
现在从卫生队入手,抓好卫生队的培训,再从战士们当中挑选一些心灵手巧的苗子发展成卫生员。
后期我们还要在根据地搞扫盲教育,培养我们自己的小学生乃至初中生,然后边学边练,教出我们工农的医生和护士出来。”
“程刚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好,之前我们没有这个条件,现在咱们有医有药,还有你这个老师,后面咱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咱们自己的医生给培养出来。”
“没错,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只要学生有点基础,先把知识填进他们脑子里,哪怕死记硬背都给我背牢了,然后再练上一段时间,小病小痛肯定能照顾起来的。
你看我也不是专业出身,其实也就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然后提前练过一段时间,现在不也像模像样了吗?
凡是最怕认真,只要我们肯下功夫,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对咯,别说一年两年,几个月够不够?我看是够的,要相信我们同志的能力,到时候我也来跟你学习。这回你帮我治了脚,等下回你受伤了,我也来帮你治,哈哈!”
“那我可不想碰到那一天咯,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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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交谈一番之后,也没有多客套,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六,程刚来到这边两天了,整个队伍也逐渐开始熟悉这位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前一天下午,李委员召开会议,程刚和其他几位委员,还有队伍的负责人都参加了。李委员先传达了五六会议的要点,然后又总结这次起义的经验教训,有几个仗没有打好,兵力太分散了。
不过军事上失利了,战略上还是成功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鼓足信心,放下担子,轻装上阵,建立后方。
程刚也找了个机会发言,首先表示了对李委员的支持,顺便打了一个通俗的比喻:
“一个人假若没有屁股,便不能坐下来,要老是走着,老是站着,定然是不会持久的。脚走酸,站软了,就会倒下去。我们有了根据地,才能够有地方休整,恢复气力,补充力量,再继续战斗,扩大发展,走向胜利。”
然后程刚又对根据地的发展问题发表了一番见解,其中关于城市和农村的看法又引发了大家激烈的讨论,不过在李委员的主持下,最后大部分同志至少都没有再明确反对。
抛开核心观点不论,程刚的发言还是让大家耳目一新,充足的史料支撑,严谨的逻辑推理,也让在场的同志学到了不少东西,不得不承认这位程特派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最后,李委员又让大家一起讨论上山后的计划,以及各部分对于自己后续工作的想法,并提出设立后勤部,负责管理卫生队、辎重队,还有进山之后的后方基地建设,由程刚担任主任,余奋珉担任代表,两人也欣然应允。
众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反倒松了一口气,按着这位特派员来时气势汹汹的模样,居然到最后接管了一个后勤工作就老实了,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细想下,这也确实是最合适程刚的安排了。天可怜见,现在整只队伍大半的后勤物资都是人家带来的呢。
随后,程刚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卫生队。
凭借着早年陪着某位医学生前女友考试周突击时,耳濡目染(充当练习对象)和偶尔上手(被迫反击)练出的手感,以及自己来之前的死记硬背加上临阵磨枪,这三脚猫功夫倒也做得像模像样。
就这样,我们程主任,算是正式融入了这支队伍。
第14章 离开和加入
“程主任,按昨天山上那人来的信,明显是不欢迎我们去做客哦,这事你怎么看?”
“嘿嘿,李委员,你要是真担心这件事,就不会今天一大早带着队伍出发咯。等前面到了古镇,就算是真进了人家的地界,到时肯定还会有人来谈。
说白了,人家不愿意我们上山,一方面是怕咱们来个鸠占鹊巢,搞出个火并王伦戏码来;另一方面也是山上条件有限,几百户人家,几千人张嘴,很难再养得起咱们这么大的队伍。”
“哈哈,你这分析很是到位啊,是啊,两个问题。其实第一个问题我倒有信心解决,无非是诚意而已,对方毕竟也是我们的同志,之前也一直在这里闹革命,只要打消了对方的顾虑,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但是这第二个问题我是没得办法咯,还得看看你这个财神爷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嘿,我说你这大车坐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找我来说话了,原来是这么一出。第二个问题我也确实想过,无非是开源节流。
开源嘛,短期内还是得靠打土豪筹款子,当然还有我负责的方面;长期看,就得下大力气完善山上和周边地区的政权,推行土地政策,修缮水利设施,建立税收体系。但这些办法没人肯定是不行的,就现在咱们这几百号人,暂时还搞不定。
至于节流,咱们的人肯定不能全留在山里,得分散出去打游击,一边扩大影响力,一边补充给养扩大自己。
不过这大后方也得留人,一个是为了防范敌人偷袭搞破坏,一个也是为了部队休整训练。
我考虑的基本就这样了。”
“很好咯,你这想得很全面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具体细节我们后面再谈。欸,坐得我腰都酸了,不行,我得下来走走。”
“别,别,你这脚我刚给你换完药,要是这下来一走,又恶化了怎么办,现在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前面马上就到古镇了,先忍忍吧。”
“好咯好咯,我是病人,服从指挥,哈哈。”
这批大车其实也是程刚带来的,不然那么多物资运输也是个大问题。一共就五辆,木质车架,实心胶轮,铁轴+轴承,在后世也是六十年代才推广开的,现在只能在一些沿海大城市里见到。
那天晚上战士们看到之后,都稀罕得很,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弄,还是在程刚的指导下,废了老大劲才组装起来。
这回第一次出来跑长途,大家一个个新鲜劲又上来了,争着抢着要来拉大车,结果程刚一个都没让。
这时的队伍里一共还剩五匹马,平时一般都是军官们骑着,程刚也没客气,直接就挪来拉车了。
这一路过来,队伍中央战士们牵着的这五辆马拉大车,很是吸引了一波眼球,牵马的几位战士,都骄傲得很,一个个昂首挺胸,迈着轻快的步伐,旁边的战士们也因为轻装赶路而轻松了不少。
不过也不是没有不和谐的声音,程刚看到车上还有空余的位置,就安排了几个腿脚不方便的伤员坐到车上,李委员因为脚伤,也被程刚劝了上去。
但是在旁边走路的军官就有人看不下去了,有的是本来有马,被程刚抢走了,有的是一开始就没马。但不管怎样,心理不平衡的人总是有的。
之前没有这条件就算了,现在明明有大车,这又不是坐轿子,凭什么不让自己坐,于是阴阳怪气的话又冒出来了。
不过程刚完全不为所动,说白了,这就是旧军阀习气冒泡,看不惯那些大头兵享受比自己还好的待遇,这种风气在早期队伍当中很常见,但迟早是要剔除的。
至于那些说酸话的人,有胆子说酸话,就没胆子造反,后面队伍肯定得把这风气给纠正过来。
来了的这些天,他也见到了不少看不下去的事,只是当时有些话他初来乍到,说出来也不合适,所以需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但这伤兵和运输,都是在程刚的管辖范围之内,其他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何况大家也能感觉到,这两天随着伤员们的伤势肉眼可见地好转,这位待人和气,既懂医术,又管后勤的程主任,在队伍中的威望也在与日俱增,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其实李委员也是不愿意坐车,相比程刚,他对这个问题其实看得更重,但程刚考虑到他的脚伤,后面要还是没弄好,又会是一堆子连锁反应,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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