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说呢,毕竟是同一个时间点,对方在当下的局势下,能够投入进来的人员、财力、物力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拿出来做参考,总比一抹黑要强上一些。
“这份情报还是有些门道的,很符合对方的思路,我看值得我们参考一下。现在国党那边能够拿出来的兵力应该就是这些了,乖乖,这算是倾巢而出了吧。”
王军长对于军阀一方的情况了解颇深,那些队伍现在虽然说明面上聚拢在国党的旗帜下,但实际暗地里还是有着各自的算盘。
之前的几次战斗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如果湘军那边能够在赣军打过来的时候,于闸邻、林县一带策应,恐怕红军哪怕取得了胜利,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事实的情况是,红军先打退了赣敌,接着又击退了湘敌,中间有了从容的调动时间,大大减少了损失,扩大了战果。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那些军阀会一直这么蠢下去,情报上将军阀之间的来往描述得非常详细或者说到位,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逻辑。
在有足够的利益驱动,或者强烈危机感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是不会选择抱团行动。
而这一次,有了“赤匪”这个让大家屡屡吃瘪的敌人,不难奇怪他们会使出这么大力气,调集这么多兵力。
“当下正是敌人统治势力暂时稳定的时期,对方做出这样的行动并不奇怪,现在有了这份情报,我们就可以放心地跟他们来玩一场大的了。”
李润石对此倒是颇有信心,从最开始程刚回来,告诉大家敌人即将会剿的消息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破局的办法。
现在整体思路有了,再加上情报的支撑,军事上的计划当然更加从容了不少。
此时是11月中下旬,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的话,敌人会在1月初进犯,当然了,也许在这个位面,时间会相应提前或者延后,这个无法预料。
但不管怎么样,都还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相比于历史上的那个窘迫的局面,肯定是要好上不少的。
毕竟当时12月底收到情报,1月初开完会,一直拖到1月14日方才下山。而早在1月初,敌军早已完成战略部署,数万敌军正在层层逼近井冈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成了突围,相当于被敌军追着打。
“军事上的部署,还是由你们来决定吧,我跟着学习一下就好。这里就谈点简单的想法,以供大家参考,各位当是拓宽下思路。
首先,这次反会剿与以往几次最大的差别,就是敌军过于强大,大家可以注意到何键此人的参与,这位可是国党方面大员中“反赤”颇为坚决和卖力的一个。
总计18个团,分5路会剿井冈山,光是编制就相当于我们的三四倍,兵力悬殊过大,肯定不能硬拼。
其次,从战略上来说,四军主力出击赣南是积极防御的一种策略,正如李书记所说,行的是“围魏救赵”的法子。
但是要实现这个目的,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赶在敌人形成合围之势前将其分头击破,在兵力悬殊的大背景下,于局部形成对我方有力的战争态势。
一旦我们行动缓慢,耽误了战机,出击就很容易变成突围,甚至变成被敌人追着打,这种情况,我们不可能把其他方面的敌军调动起来,实现解围的目的。
最后,守山部队的任务也非常艰巨,此次坚守,虽然有防御工事的地利,但兵力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我觉得最好不要采取单纯防御、消极防御的策略。
兵力相差这么大,指望御敌于山门之外,等着对方打过来,那么敌人耗也能耗死我们。
本来留守部队的士气、训练水平就不算很好,高强度战斗之下难免会出现错漏,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些,大家听一听就好,再详细的策略我也讲不出来,而且即使说了怕也是班门弄斧,所以就这么三点。
此外,如果各位在后勤方面有什么需求的话,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和我都提一提,我会尽量想办法满足。”
有几位大牛在场,程刚不会强行插嘴军事问题,所以他也就是照本宣科地用后世史料,讲讲几句经验教训。
发言完毕,从在场各位深思的表情上来看,程刚的这段话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一方面这本来就是历史下游研究出的成果,自然有其道理,至少值得大家思考。
另一方面,程刚之前的几次发言也被事实证明了正确性,往往他的意见是可行的,不是纸上谈兵泛泛而谈,所以众人也愿意听一听。
“程主任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兵力悬殊,即使有装备和后勤优势,也不能直接硬拼。
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太弱小,这么一点种子,不能在无谓的战斗中就这么拼光了,这也是我当时反对进军湘南的原因。
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能以静制动,而需要以动制动,敌人向我们围过来,我们就反着打回去,打乱他们的部署,让对方无法顺利完成既定计划,然后再伺机寻求突破……”
在发言的同时,李润石的手指也在地图上做着简单的比划。
情报已经将敌人五路围剿的局面描述得非常清楚了,在场的人员都具有一定的军事基础,所以结合地图一眼就能看出整体局势。
再顺着李润石的手指,就不难看出他的大致计划,这种运动战的思想,对于众人来说其实并不算陌生。
虽然大家大多是传统部队或军校出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接受新的思想,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包括在之前的战斗中,游击战、歼灭战、运动战的思路,这里的指挥员们也不是没有被运用过。
但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局面,这次反会剿如果失败,他们所要面临的不只是一年多的心血付之一炬,甚至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难以保全,更别说由此对于革命态势的打击。
所以越是如此,就越由不得半点错漏,这些都是极富有责任心的人才,非常清楚在这样事关生死的战争中,如果不能明确理解整体的战略思路,那么必然会要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
而一旦问题多了,就势必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本着对自己负责,对同志们的负责的态度,会场上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在一片嘈杂声中,程刚自觉地坐到了一旁,手中拿着一支钢笔,在本子随手写着什么,他在计划下一步的后勤物资应该如何调动。
不管这次这次战斗的结果如何,经此一役后,井冈山一带的战争潜力大概也差不多被耗光了,也就是说,即使这次反会剿胜利,边界也很难再养得起这么庞大的部队。
有这些顶尖指挥员坐镇,再加上他准备了这么久的后勤物资,胜利肯定是不用担心的,但关键是胜利之后怎么安排。
不管怎么样,之后下山的队伍顶多再回来短暂补给,或者留下重伤员疗养,剩下的肯定要前往赣南开辟新的根据地。
可是这从零开始的事情也不好做,他得好生计划才行。
当然了,他此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每当会场里闹到不可开交,甚至有人开始拍桌子的时候,总是程刚站出来当个和事佬,把场面平复下去。
总而言之,局面是向好的,未来是光明的。
第82章 战争前夕(一)
时间一晃,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不管根据地的各方要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去,现在已经来到了11月中旬。
自从程刚回到根据地的那次会议之后,整个边界都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战备状态,大量的物资运往山内核心地带的仓库。
围绕着这片地带,又动员了大量人力物力,在各山口修建了大大小小工事建筑,北毛平,南磁平,这是两个进山的主要通道。
中间的汪洋界、大小五槿,同样派驻了警备哨,以防止敌人摸小路攻上来。
留守队伍主要是第五军、以及四军的三十二团(由元、汪两人的土匪地方改编而来)、二十九团等。
这里面,不管是驻守工事的一般部队,还是作为机动的精锐部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专项训练,特别计划的演习也正在筹备当中。
与组织相关的人员,尤其是未成年的学生,纷纷安排转移到了内部的安全区域,同时也方便集中教育。
除了红军医院、军服厂这些本就在山内的机构之外,山外的不少单位也搬了过来。
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就地掩埋或者破坏,心疼肯定是心疼的,但绝对不能把这些珍贵的设备留给敌人。
就像程刚在动员时给大家说的那样,厂子没有了我们还能再建,毁了一座我们还能再建一座更好的,只要人还在就行。
人是最宝贵的,没有了工人,他哪怕带来再多的机器,那也发动不起来。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有程刚的保底,大家才敢做出这么奢侈的决定,这个匮乏的年代,为了保卫那些少量的工业设备而牺牲的同志,实在不要太多了。
工人进了山也不是无事可做,经过近一年的锻炼,小型炼铁炉和坩埚钢的生产工艺,他们已经算是掌握熟练,而此时纳山附近的村子,也在组织当地农民抓紧时间挖矿选矿。
成群结队的独轮车在今年新修建的道路上排成了长长的一列,希望在封锁之前抓紧把物资运往山内,以保证临时工厂的正常运作。
原有的农具生产计划也全部中止,纷纷转产军事武器,当然了,以这些工人二把手的水平,造枪造炮估计不太行,不过冷兵器和简单点的热兵器倒是没有问题。
大到砍刀梭镖,小到铁刺蒺藜,甚至还试制了一批拉发地雷,铸造粗劣的外壳里塞进铁钉和黑火药,威力肯定是有限,但因为原料广泛,制备简单,很快就推广了开来。
而在另一边,如果再把时间提前几日,远在东海之滨的申城,深夜的一处僻静房屋内,几个人就着昏黄的油灯,似乎正商议着什么。
“前几天的《申报》大家都应该都看过了,这次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商议这个问题,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主持会议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面容俊逸的男子,他今年夏天远去苏联参加会议,一直到这个月方才回调申城主持中央工作。
结果刚一回来,就遇到了一件大事,针对当前土共掌握的最大一块地盘——井冈山根据地,国党各路军阀正在组织新一轮的会剿。
《申报》上报道的,正是关于井冈山的消息,在这个时期,组织内部的通讯十分困难,想要了解自己人的信息,除了派出专员前去联络外,就只能依靠其他方面的公开报道。
既然是报道,肯定有真有假,所以都只能在这些资料的基础上做进一步判断。
比如几个月前的那次会剿,不也是说顺利歼灭匪患,还湘赣一个朗朗太平,结果半年不到,新的会剿又开始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申报》的消息太过灵通,还是国党那边的筛子洞实在太大,又或者是纯粹放出的烟雾。
反正新一轮会剿井冈山的兵力部署、计划、日期安排,已经在众人面前的这份报纸上详述殆尽。
报上是这么记载的:“潭州通信:在湘赣边境扰害经年之王凯、李润石、元纹财等,经两省军队先后会剿两次,均无效果。
盖因两省会剿部队指挥,未能统一,以致进行不能一致。最近鲁、何又致电朱培德,磋商第三次会剿计划。
朱氏已派雷屏周为代表,于月前来湘谒鲁,将一切会剿办法,详切规定,携回南昌,取得朱培德同意。
并由朱氏领衔,呈请中央特派何键为湘赣会剿临时指挥官,所有两省会剿部队,统归指挥。
会剿经费,两省各自担任。此次会剿计划,对于信号、旗帜、路线、动作规定甚详,大致如下:
(甲)会剿部队:赣省为四旅,湘省为六团。(……详细部队番号若干)
(乙)会剿计划:……两旅,由水汌向大小五槿进剿;……二旅,由凝岗向井冈山进剿;……两团,由桂东向井冈山大小五槿进剿;……三团,由闸邻向井冈山进剿;……一团,则由里陵向悠县推进,为吴尚旅预备队。
(丙)会剿日期:由何键临时规定。惟各会剿部队,统限11月1日前集中完竣,听候定期同时动员。
何键早在衡州,现为布置会剿计划,本月3日特亲往桂东前线,视察一切。同时并电致吴尚,请即销假赴闸、悠指挥(吴尚现在潭州);鲁涤平亦以此次会剿,湘军方面系以吴为主干,故昨早亲往吴宅,敦促赴茶,指挥一切。且吴部两次会剿,均深入井冈,情形较熟,拟即以吴部担任前锋。
吴尚初本欲请副旅长熊震前往,兹以鲁、何一再敦促,已允即赴茶攸督剿。
至于湘省会剿经费,已由鲁氏请驻常经理分处,于三日内筹齐伙食费洋六万元,又令财厅筹发临时费四万元。湘方军队,吴部早已集中闸、悠,何键部正在桂东开拔,10号以前全部当可集中就绪也。(10月25日)
”
要知道,虽然宣传是11月集结,但是以这么多年来军阀部队的尿性,距离实际发兵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信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泄露了出来,也不知道该说是这些军阀心太大,还是那些报社神通广大。
不过考虑到此时土共的通讯能力,倒也能够理解,不然屋内的众人也不会为此时而发愁。即使他们已经在报纸上看到消息,也很难有办法把消息送达到井冈山。
“这么久了,我们也没能和润石直接取得联系,这次的消息,即使传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翔宇,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我也在头疼这件事,现在我们与各地方队伍的通讯很成问题,暂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只能希望润石他们能够平安无事了。”
“我估计够悬,如果报纸上说得没错的话,这次敌人的起码得有三万人,井冈山的兵力我们无从得知,但满打满算也不会过万,这么悬殊的对比,哪怕是国党虚张声势,我们想要守住根据地怕也是难办。”
“反正不管怎么样,消息我们还是要传递过去,而且我从苏联回来的时候,共产国际的同志特别嘱咐,让我着手调查井冈山那边的情况,这次派人正好也可以把这件事一并解决。”
“我也听说了,好像不只是共产国际,似乎苏联外交部和军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是的,井冈山的队伍,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搞到了一大批苏式装备,甚至全员换装了莫辛纳甘步枪,还有不少火炮。
这个异常情况苏联同志和我们已经注意很久了,当时我还奇怪,在莫斯科时就四处打听过,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单位安排的。
可是后来据几个部门的反映,不管是红军还是共产国际,或是外交部,乃至格别乌【注1】,都没有参与这件事。
听说这件事在苏联内部还闹得挺大,现在格别乌在国内的机关,应该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我们特科的同志也在关注。”
“这件事要我看的话,也未必是坏事,毕竟润石同志还是值得信任的,后面如果顺利的话,取得联络之后我们再让他解释就好了。
何况我们的武装越强,胜利的希望也就越大,现在湘赣边界的声势这么大,打下了好几个胜仗,对于全国局势,也是个不小的激励。”
“希望如此吧。”说完这句之后,伍翔宇不由地愣了一回神,仿佛看到了的曾经所在的战场和那些牺牲的同志们。
再又想起了那批诡异出现的武器,他忽然有一个预感,这件事估计会远超出他的想象。
注1:格别乌(ОГПУ),全称国家政治保卫总局,由契卡于1922年改制而来,同时也是克格勃前身,因为这个名词存在时间较短,所以大家很容易把它和格鲁乌(ГРУ)搞混,这里注明一下。
以下引用自百科:
早在1924年,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就责成国家政治保卫总局(ОГПУ,格别乌)承担起对华情报工作的重任。莫斯科为格别乌制定的在华使命包括:“维护苏联与中国进步政党及其政权的团结,同在政治、经济领域中与苏维埃联盟为敌的反革命分子、匪帮以及间谍活动进行不懈的斗争。”
第83章 战争前夕(三)
“这次我们几人的特别会议,主要有两个议题,一个是程刚同志在白天提出的,希望能够跟随下山部队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