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像是这种分散在冀鲁豫各处的零散根据地,程刚可能一年上下都来不了几回,偶尔过来虽然也能称得上雪中送炭,但和几大核心苏区比起来,到底差了点意思。
眼下终于有了“扶正”的希望,可以从中央获取到过去不敢想象的援助,大家自然不敢轻易惹恼了这位空降而来,似乎还有极深人脉的一把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冀鲁豫、鲁豫苏皖这些边界地带,从清末开始就一直是封建会道门的重灾区。
再加上太平天国运动以及同期的捻军活动,都使得此地的民众对于中央统治有着极强的抵触心理。
这类问题对于金陵政府而言是麻烦,对于土共来说同样棘手。
所以别看程刚和这些根据地的干部关系处得不错,那主要是人家大部分情况下基本都不插手管理,只负责提供物资。
偶尔要介入的时候,因为现代人的底线多少要高点,所以整治起来也没有太怎么过火,大家还能维持和和气气的状态。
这次若是换了个不注意手段的,上来就强行收权,还真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乱子,所以由更具耐心的洛容洹全权负责,也是程刚很早之前就提出的建议。
只要让老洛在冀鲁豫经营个几年,后面收复华北、东北的干部大概就能解决小半了,剩下的从西北、川蜀以及华中、华南等地挤一挤,估摸着也能大差不差。
如此来看,土共的局面确实越盘越活了,而且拜日本入侵所赐,最近这段时间里红军的扩军速度同样相当之快。
35年还只有不到六十万正规军,到了36年底就一路飙升至了百万之众。
这四十多万人中,一部分是从地方民兵中抽调而出,一部分是俘虏或起义的川军部队,还有不少是收编自华北等地的果军武装,因为不愿留在日本人手下干活,又觉得跟着常凯申没出路,就干脆投共了。
其实这也是土共对川蜀提前下手的原因之一,一来对付日军本就需要大量人力扩充部队,二来前所未有的百万大军也需要消耗更多的物资,至少得让指战员们都能吃饱饭吧?
光是一个吃饱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年的入川一战中,一些被红军俘虏的川军士兵,甚至是人生中头一回吃肉。
堂堂的天府之国,一年到头竟然没法让军队吃顿饱的,尤其是那种被强拉过来的壮丁,不管在哪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哪怕从老百姓手中抢来了鸡鸭鱼肉,往往也没有他们享用的份。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红军的标准伙食往往就是最好的思想工具,跟着共党走,就能吃饱饭,在一些只想着当兵吃粮的人看来,这便是他们最初的动力。
至于这些人加入组织之后又会接受怎样的政治教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只要知道,目前红军的基层待遇绝对能算是全国军队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剩下稍微超出红军标准的,大多都是被各地军阀视为亲信的部队,二者规模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但不得不提的是,川蜀等地的农业生产确实有不少问题,连续几十年的战乱导致部分地区的粮食产量,几乎连清朝的平均水平都比不上。
所以土共在解放川省之后,不仅没法立即从中获得回报,反倒还要抽调不少人力物力去填补这个无底洞,也难怪程刚在送别洛容洹时会专门提起此事。
当然,这仅仅只是暂时的困境,川蜀大地的潜力摆在那里,人口、粮食两大关键因素只要经营得当,总是不会缺的。
只要土共能够撑住这两年,后面别说一百万大军,就是两百万,咬咬牙说不定也能搞得出来。
不过就目前而言,红军扩张之后面临的麻烦确实不少,除了兵员和军粮之外,还有武器弹药的补给问题。
除了那些地方民兵需要继续加强装备以提高战斗力之外,陆续收编来的杂牌军同样同好不到哪里去,有的甚至还不如一些训练了一两年的赤卫队。
毕竟赤卫队的枪支质量虽然不行,但好歹还讲究个维修保养,而部分杂牌军当中压根就没有这种概念,从士兵到底层军官,个个都是文盲,打起仗来也见不着半点章法。
说得不客气些,就算让民兵拿着落后一代的武器跟他们打,最后的结果大概率也是民兵胜得多些,更何况双方的装备其实都半斤八两。
目前红军改编最多的军队里头,出身东北军的装备稍强,出身二十九军的因为这几年在平津两市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所以还算不赖,其次是杨虎承的十七路军,最后所有川军部队全部垫底。
前面几支还好说,反正不管具体的枪支型号,大多都是使用792口径的毛瑟弹,而且质量基本也还过得去,修修补补勉强能用了。
可川军就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少部队用的居然还是使用黑火药的单打一,眼下这玩意放在根据地里,可是连民兵都快要把它淘汰了,所以几乎没有继续服役的价值。
改编之后,且不说把这些士兵换装成红军野战部队的标准,起码也要保证基本的战斗力吧。
程刚前不久专门去了一趟川蜀,就是在那考察蓉城和渝州两地的兵工厂。
根据他的现场调研,只能说从机器到工人,就没有一块地方能完全达标的,全都需要大幅加强才行,显然这又是一次大出血。
此外,相比于战场消耗来说,扩军带来的后勤压力还只能说是小儿科。
从36年五月开始,红军正式和日军交战,眼下不过半年时间过去,整个华北战场的伤亡数字就总计达到了六万人,将近今年扩军前的十分之一,弹药消耗更是不计其数。
当然了,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庞大的伤亡,主要也是红军在作战中力争歼灭战,而且日本人在开战之初也因为轻敌大意,往往喜欢孤军深入,然后被红军围追堵截包了饺子。
若不是日军的基层战斗素养和火力密度要超出红军一筹,换成遭殃军过来,估计给红军造成的伤亡怕是连一万人都不会到。
前线战士敢打敢拼、不怕牺牲,自然不会让对面的日军讨着好,双方的伤亡数比较下来,虽然还没有达到1:1,但也差不远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因为在太行北线碰了太多钉子,日军才会开始选择退而求其次,向南边的果统区下手。
从长期战略来看这显然是个蠢招,但日本人嘛,还能指望他们能有多少战略眼光。
其实如果日军当真一门心思地往西打,舍得往这里投入至少10个师团,并做好两三支师团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红军说不定还真的只能退守黄河东岸的吕梁山脉。
毕竟六万人的伤亡,可是直接把太行一线的红军打了个半残,若非中央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向前线调拨支援部队,各种物资更是不计成本地运过去,还真没法撑到现在。
即便如此,那也马上就要抵达极限了,土共手中的到底只是个半工业化的农业国,能够在太行山区阻挠敌人半年之久,几乎算是掏尽了老底,还把运动战术发挥到了极点,这才勉强抵消掉双方的差距。
剩下的那些储备,显然不能过早就消耗殆尽,在日军南下之前,土共中央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提前展开用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放弃太行防线。
好在日本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刚被打疼就开始转移视线,虽说他们目前仍然在坚持西进,但整体的精力明显已经逐渐分散了。
换个角度来看,这或许也算是以空间换时间吧,只不过是用果党的空间来换共党的时间。
太行红军的压力略微减轻,正好趁此机会轮换下来休养一段时间,目前在前线顶住日军攻势的,主要是前不久赶来支援的友军。
此次解放川蜀之后,红一方面军总共分为三支,一支留在陕甘川负责甘、青等地的稳定以及拱卫中央。
一支南下与红二方面军一部汇合,整肃川省的局面,同时在当地编练新部队。
剩下的大约三万余人,和陕甘川、陕甘宁、鄂豫陕、鄂豫皖等根据地派出的支援汇合在一起,分批次调入晋省展开防线。
具体来说,穆虎三的华北方面军在从北平撤回来之后,主要战区基本是以晋察冀根据地为中心的太行山脉北段。
这里同时也是日军攻势最猛烈的地区,而且还有一条平绥铁路与根据地后方连接,绝对算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为了确保安全,中央才特地加强了原先的红五方面军,使得穆虎三的部队实力一举跃升到第一位。
另外由北段再往南的太行中段,也就是正太铁路沿线同样至关重要,所以由晋陕两省的红军共同负责,红一方面军派出主力坐镇。
再等到日本人打下豫北,位于上党的太行南段肯定还要继续派驻兵力加强,由此就是三路。
如果把前不久调到草原集训的机械化部队算上,鹏石穿的那支肯定也能作为一路。
剩下洛容洹将来发展起来的冀鲁豫部队,估计可以发挥不小的作用,这便也算一路。
而东北联军目前的处境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困难,但战略地位摆在那里,必须安排一路。
同理,若是后面日军继续吞下豫南、皖北、苏北等地,就会直接撞上鄂豫皖根据地的红四方面军,再加一路。
甚至万一日本人更加贪得无厌,选择在长三角或者珠三角登陆的话,那可就碰着华南局的老巢了,如此又是一路。
这波啊,这波就是八路大军围攻小日本!
第五百七十二章 悄然变化的南方局势
所谓的八路还真不是随便说说,因为在和共军打了大半年之后,日本人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管他们往哪个方向打,只要碰到共军往往都占不到多少便宜,甚至还可能吃上不少亏。
反之,如果打的果军,那一般都能攻城略地,占领好大一片地盘。
所以这被程刚私底下拼凑出来的八路大军,至少其中秦岭-淮河以北的六路眼下已经凑齐了。
而且除去洛容洹的冀鲁豫根据地尚未成型之外,其余五路此时基本都具备了与日军独立作战的能力。
接着再来到37年元月,红军还真的总结过去半年的作战经验,再结合对将来战略的预测,将既有编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组建了六路纵队。
而且这六路纵队和前面所提的八路北方部分基本相差无几,以其中最核心的太行山脉为例:
北段一纵以张垣为基地,兵峰直指平津两市,中段二纵以阳泉为基地,对准正定周边的冀中平原,南段三纵以长治为基地,隔山遥望豫北的黄河两岸。
再加上坐镇冀鲁豫的六纵,恰好将这大半条平汉线两面合围,而且西侧太行三纵的后方,也有同蒲和平绥两条铁路作为支撑,算得上攻守兼备。
当然了,如果果党再拉胯一点,完全挡不住日军的南下攻势的话,或许这个摊子还要继续拉大,说不定为了对付散开来的日军,光在北方就能凑出八路纵队。
然后干脆在南方设立四支新军,这可就当真齐活了!
而以目前果党的尿性,说不定还真能把类似的场面给搞出来,毕竟常公嘛,不都是“对外我唯唯诺诺,对内我重拳出击”么?
要说这过去的36年里发生的大事,第一肯定是日军入侵华北,第二则是共军吞并川蜀,至于这第三,则必须得轮到常凯申当主角了。
36年5月,南方实力派领袖,同时也是常凯申在果党内部最大竞争对手之一的胡汉明病逝。
或许是因为收到日军侵略消息的刺激,胡汉明的脑溢血比历史上提前了七八天爆发,但这并不影响大局,关键是这位政坛对手逝世之后,常凯申终于等到了对两广下手的机会。
反正别管什么外敌入侵不入侵的,外部的侵蚀越是紧迫,常凯申就越是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对内的突破口。
否则真和日本人打起来的话,困守长三角的金陵政府可就彻底成了个瓮中之鳖,都不用洗了,直接躺平睡吧。
沿着长江顺流而上确实是个转移的好办法,至少截止36年上半年,长江两岸的城池基本都掌握在果党手中。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两侧赤匪会不会趁此机会从中作梗,即便加上英法美等国的舰艇护持,遭殃军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如此一来,重重压力就逼得果府更加迫切地发动对内战争,北边对日兵线退了又退,南边却还在不断加大对赤匪进剿的投入。
只是剿匪剿了这么多年,果军还是没得什么长进,期间好不容易发愤图强总结教训培养出的新兴力量,又在土共这铜墙铁壁面前层层受阻。
渐渐的,敢打硬仗的将领不断消耗掉手中的精锐,整体实力不增反降,果府也因为财力不济难以及时补充损失,导致只有那些晓得留一手的家伙笑到了最后。
所以常凯申只能悲哀地发现,这匪他是越来越剿不动了,但他总得想办法给果府找条出路,胡汉明之死便提供了这个机会。
所谓的南方实力派领袖,其实主要就是桂、粤两派一同推出来的反常牌匾,如今的南方,也就这两家还有余力举旗和金陵中央抗衡。
尤其本时空当中,桂系借着果共双方于两湖大战的契机,来了一招渔翁得利,不费一兵一卒就占了湘江流域,只给金陵政府留下了一个岳州城。
而陈济棠则通过替土共做中转贸易的便利,从中抽取了不少利润,小日子过得是相当的不错。
甚至到后面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在土共的协助周旋之下,李宗人也凭借自身实力分得了一杯羹,这又进一步加深了两广之间的联系。
如此种种,不仅被常凯申看在眼里,英法等国也开始有所警惕,毕竟他们并不期望看到中国南方,出现一个亲共且占据三省要省地的势力。
最后当矛盾集中在一起爆发,便是从36年6月开始的两广事变,而且因为如今国内局势的复杂性,整个过程一直拖到了11月才告一段落。
当然,或许是日军和红军在下半年搞出了接二连三的大动作,竟使得这次几乎改变大半个南方的事件,居然并没有激起多少浪花出来。
在外界看来,桂粤一派最大的问题就是和共党走得太近,这倒不是他们主动如此,事实上之前无论桂军还是粤军,都曾主动参与过对土共的围剿。
但是实力更加不济的他们,早早认识到了和土共对抗的问题,要知道,他们若是在剿匪中有了损失,金陵那边可不会给半点补偿,甚至还很可能因此被反咬一口。
随着从共党手中赚得的收益越来越多,桂、粤两派的态度就愈发暧昧,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一点,想当好墙头草也是需要实力的。
之前列强和果党碍于土共的存在,担心对桂系下手会引发共军下场占便宜,所以暂时容忍了桂系的壮大。
但在土共已经彻底成势的现在,自然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整合手中所有的反赤力量才行,甚至包括日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治不了共军,还治不了你?有洋爸爸撑腰,常凯申硬是顶着国内舆论的压力,从桂系手中抢下了湘江沿线,然后强逼陈济棠下台,端得一个大大的威风。
其实这个过程压根就没怎么闹大,甚至连一场像模像样的仗都没有打出来,从头到尾,简直和一场闹剧差不多。
常凯申可谓是发挥了极高的政治手腕,借着洋人的威势和金钱诱惑,直接瓦解了前线桂军。
要说李宗人治军的水平还是可以的,但是湘、桂两省之间的交通毕竟不如长江水道,即便他与白崇喜两人轮流坐镇潭州,也很难扭转当地驻军渐渐离心的现实。
尤其是在红军于10月全面拿下川蜀之后,果府和列强都纷纷加快了对两广下手的步伐,以求早日组建新的防赤阵线。
最后赶在了10月底,当数艘军舰搭载着遭殃军士兵抵达潭州的时候,仅仅只是象征性地开了几炮,城内桂军便在军官的带领下望风而降。
不过说得严谨一点,考虑到桂军本来就隶属于果军编制,这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换防?
总之当被日本人临时引到羊城的李宗人和白崇喜反应过来时,整个湘省已经变色了。
至于李宗人为何会去羊城,这同样也很有意思,日本人和法国人以支持两广反赤的为由,声称要为桂粤两军提供大量武器弹药。
而李宗人则打着一致对外的口号,对外说去羊城和陈济棠商议联共抗日的事宜。
具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对于李宗人而言,这其实就是英法日美几乎所有列强全部放弃了他,联起手来将其推下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