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点马点后炮一般的闲话,这次关东军的参战整个就是稀里糊涂,透露着极其浓厚的自大和疯狂意味,甚至在几个月前收到情报时,土共中央都没料到日军居然会投入这么多的兵力。
按照红军的想法,日本人派出几支骑兵联队,搭配部分装甲车辆和步兵,在草原一带和他们展开拉锯战,这才是最棘手的局面,稍不留神就可能比对方拖垮,至少也会延缓土共发展的脚步。
可日本人偏偏就搞出一个大决战式的计划,简直让人不知所谓。
诚然,兵力多了之后肯定是会更加保险的,晋察边界一带对于日本而言完全就是一块飞地,丝毫没有后勤后勤保障可言,在不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深入,简直和找死没啥区别。
如果像上面说的那样,第6师团只是在张北到集宁一带和红军鏖战,或许短时间内占不到多少便宜,但反过来红军也没法让对方吃太多的亏,而且还要影响到和苏联的交通线。
可是日军好似压根没把红军放在眼里一般,径直南下张垣,然后继续往土共的地盘深入,最后铁路线一断,什么都是空谈,剩下为了打通交通而做的努力,无非就是徒劳而已。
甚至日本人硬是把时间拖到,苏联运来了第一批装甲车辆,从西北的红三十八军抽调出来的精锐骨干也顺利抵达晋北之后,这才开始缓缓后撤,也就难怪他们会在撤离途中遭遇伏击,损失惨重。
若不是那些老鬼子的基础打得实在牢固,在见势不妙之后,拼了命地构筑防线,总算保住了几丝元气。
然后东边的第8师团又及时赶来支援,而红军也无力往包围圈中投入更多部队,那次在张北附近的伏击,估计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即便如此,三千有余的歼敌,那也算得上整场战役中排名前列的成绩了,约莫占据总数的三分之一还多,简直强行升华了战役的价值。
总而言之,这次日军的表现绝对是‘战术上可圈可点,战略上一塌糊涂’的典型代表,硬生生抹平了交战双方之间的差距。
但前车之鉴在此,日本人估计不太可能再次犯下类似的错误,这回给他们的教训必然会让日军对红军更加重视,后续战略肯定也会更为保守。
必须得承认目前土共的综合实力尤其底蕴,还是要远逊于日本的,如果双方当真摆开架势硬碰硬地干上几场,红军很难保证每次都能像这回一般取胜。
更何况现在东北还在关东军的手中,将来攻守之势对调,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麻烦。
所以,如果在胜利之后便下意识地认为,将来还可以毫不费力将胜利继续复制下去的话,那么必然是要吃大苦头的。
好在土共方面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清醒,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牢牢把持住了尺度,平平安安地走完了这段钢丝。
确实,从去年开始的战略就一直带着股兵行险着的味道,攻晋、吞奉、扩甘,随便一步都至少得花上一两年的时间来消化,可土共却是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马不停蹄地走完了这几步。
收获固然不小,可这同时也意味着土共根本承担不起一次失败的代价,如果这回败于日军之手,不仅刚刚打下的晋省要始终暴露在敌人的兵峰之下,稍有不慎就将分崩离析,整编不久的原东北军将士也肯定会士气大跌。
更不用说一直如履薄冰的甘省了,原本投入河西的部队说不得只能先调回东部驻防,尚未被彻底剿灭的青马八成会卷土重来,之前所做的牺牲,付出的努力,都成了一滩泡影。
也就是这回借着日本人的脑袋,才总算把这段钢丝走完,但这并不意味着将来就必定一帆风顺。
前路漫漫,还有不少风雨坎坷需要闯荡,所以仍需戒骄戒躁,埋头苦干,踏踏实实地走完接下来的每一步。
如此种种表现出来,就是自晋察战役之后,土共仿佛就此蛰伏了一般,好似那一战根本就没打起来过,没人宣战,也没人停战,整个过程就连双方的谈判都未进行过一次。
民众的欢呼很快就结束了,一切又仿佛回到了既定的轨迹。
东洋人还是在各大城市里耀武扬威,横行法外,果府还是不断地倡导着夏日友善,东亚和平。
各大军阀之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全国多地灾情迭起,民不聊生。
只有一群群年轻的身影,唱着欢快的歌儿朝向往的圣地前行,在那里,工人、农民、士兵,团结在一起,正努力打造着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一切似乎从来都没有变,却又仿佛早就改变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从头越
“打完了日本人,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青马,我都忍了半年了,这口气无论如何都没法继续忍下去。
再说,最近这几个月里马家军不管是在青省还是在河西,包括金城陇东这边,就一直没有消停过,这笔账我们都给人家记着呢,也是时候偿还了!”
36年,新的一年开始了,程刚驾驶着他那架又添了两颗星的战机来到金城,刚一降落,便兴冲冲地找到了汪洱卓,跟他说了上面这段话。
对此王司令倒没怎么意外,马家军这段时间可没少给他添麻烦,若非后方的物资大多被调去支援晋察战场,他也不至于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如此被动。
见到程刚找上门来,汪洱卓笑眯眯地说道:“这是肯定的,不过中央最近给我们调拨的物资有限,程主任,你看是不是要意思意思呀?”
‘哪怕给不了多少,拿点三瓜两枣过来,我也不会嫌弃嘛’这话汪洱卓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表情上流露出来的垂涎之意,却把他的想法暴露出来了。
“好啊,我这还有个汽修厂不知道放哪,你给我挑个地方?”程刚一瞪眼,也没有直接拒绝对方,只是板着脸回了一句。
“得了吧,你当我不知道呢。”汪洱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冷笑道:
“你这趟路过金城,其实就是去玉门油田吧?短期内铁路肯定没法修到嘉峪关,这段路八成还是得靠汽车运输,你要是不在金城建个汽修厂,这来来回回的卡车用不了多久就得全趴窝了!”
‘所以别拿那些虚的来糊弄我,赶紧搞点实实在在的家伙过来!’——这意思,程刚同样从对方的表情中领会到了。
不过领会归领会,程刚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往茶杯里倒满了水,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嗨呀,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
我和你王司令是什么关系,还能让那点身外之物给影响了?放心吧,中央很快就有指示下来了。
玉门油田在下一步战略中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油田生产和油料运输必须万无一失,所以青马肯定要全部剿灭,新的补给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你就等着接收吧。
至于我说的那些,纯粹就是我个人的想法,一切还是以组织的考量为要,我知道你和老鹏都不会受到干扰,才会跟你提起这事,否则我早就老老实实闭嘴了,物资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跟中央要吧。”
这时汪洱卓又露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表情,无奈地点点头,当然这无奈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最开始和程刚结识的时候,这位同志确实很像是一个不食五谷杂粮的富家少爷,只要稍稍找他哭次穷再求个情,往往就能要来不少好东西。
但久而久之,程刚也迅速成长了起来,所有想从他手里捞到“好处”的同志,都得付出不少“代价”,虽然大家对此都甘之如饴,但偶尔汪洱卓也会怀念那个可以使劲占便宜的年代。
转眼8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当年在槿甘山上艰难求生的革命队伍,如今已经成长为了几十万浩浩荡荡的强大军大队,这种跨越性的发展既让人感到振奋,同时也难免会有点不太适应。
就拿汪洱卓来说,他在果共合作期间当过营长、师党代表和团长,洪城起义时担任团参谋长,这些职务相对于如今的方面军司令,实在是太过基础。
所以在红军担任指挥员的这些年里,汪洱卓一直都没放弃过学习,当年黄埔军校时一直追随的老师伍翔宇,也时常鼓励他多多进步,包括李主席和王老总都非常照顾这位同志,这些都促成了汪洱卓的不断发展。
但要说老王的心里头没点压力,这肯定是不可能的,肩上的担子越重,心头的压力就越大,没有一颗足够强悍的心脏,很难通过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考验。
也就在和一些老同志在一起的时候,汪洱卓的心里才会生出几丝怀念之情,稍稍轻松一些,虽说他的年纪并不算大,现在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当然,程刚跑到这来可不是给汪洱卓当心理咨询师的,也懒得去操心对方的想法,或者说,他自己才是最有毛病的那个,以至于心里头憋着的思绪,往往需要用些看似荒诞的方式来舒缓。
程刚对于马家军异乎寻常的执着就是这一心理状态的表现,他在下意识中认定,既然这个位面的悲惨故事已经被扭转了,而另一个位面的事实又无法改变,那么自己就有义务为原时空的那段历史,承担一份责任。
天可怜见,这种事情又哪里是他一个人能够担得起来的,偏偏程刚又一直坚持着组织纪律,没有用些撒泼打滚的手段去无理取闹。
——虽然以他的身份,只要真的这么做了,那几位大佬八成都会答应,可程刚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这种抓着自个在那一个劲拧巴的状态可不是开玩笑,若不是程刚趁着这次打小鬼子,连着击落了好几架敌机,好生宣泄了一番,他的心理怕是早就出问题了。
在这个时代,心理治疗还是一个非常奢侈且遥不可及的事情,许多人连拿饭都吃不饱,身上出了毛病只能依靠自个的免疫力来恢复,连生理上的健康都得不到保障,更何谈关注心理健康。
历史上,就有不少参加过抗战的同志,见识了太多实实在在的惨状,导致精神上出现不少问题。
有些不太明显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依旧存在不少病情太过严重以至于影响正常工作的同志,甚至还有因此酿下大错的案例。
比如八路军的第一位战地摄影记者司徒传,就在抗战胜利之后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失常,认定所有日本人都是该死的,结果开枪杀死了为其治疗肺结核的日籍医生。
这无疑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悲剧,无论是对于犯罪者,还是受害人而言。程刚肯定不希望自己最后变成这副模样,但说到底他的发迹并非血与火的选择,而是纯粹的偶然事件。
这家伙本质上还是个90后的现代青年,能够成长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偏偏他还总是以老一辈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这么搞下来,心理上不出点毛病才叫不正常吧。
对于这点程刚自己其实也所察觉,只是他又没法找人倾诉,有道是心病难医,像李润石那般百折不挠的强人,反而不太容易理解他这种普通人的状态。
更何况程刚只要把自己的经历和历史上的教员比较一下,就会下意识觉得,自个纯粹就是在没事找事……
而且现在李润石等人又越来越忙,即便是与他们相当亲近的程刚,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去耽误各位太多的时间,所以就一直将其藏在心里。
偶尔用点夸张的方式表现出来,还很是控制地注意了尺度,以免给其他同志带来困扰……
和汪洱卓胡乱扯了一通之后,程刚总算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了些,现在马步清已经被绳之以法,等青马彻底平定,红军将马步方抓获之后,再对这两个家伙做最后的审判。
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个心结。
临走之前,程刚又反复与老王约定,等到对青马动手的时候,一定要把他喊过来,直到对方被搞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才作罢。
明天肯定会更好的,一切终究是要向前看,有道是: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第五百五十二章 西北与华北现状
红军和日军于35年底在晋察边界爆发的战役,在此时并未被认定为是夏日全面战争的开端。
但这次战役确实极其深远地影响到了后续数年,乃至数十年的东亚格局,尤其是中国的华北和西北两地。
其中西北反倒容易理解,因为红军在和日军开战之前,就已经向甘青宁三省投入了不少兵力,并且依靠首次出场实战的装甲部队,迅速打通了河西走廊,由此为接下来玉门油田的开发奠定了坚实基础。
而在对日作战期间,以青马为主的马家军于西北等地大肆破坏,严重影响了土共在当地的正常运转,造成的人员和物资损失更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等到土共刚一从对日战场上抽出手来,都没顾得上暂作休整,便再次向西北下起重手了。
以红一军团两个主力师为核心的青省纵队,从金城出发直抵青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便打下了这座青马的老巢。
之后红军又往高原派驻了一万多的兵力,虽然其中大半都不是一线野战军,但为此消耗的补给物资却并没有少上太多,代价不可谓不大。
肃清青省匪患一直持续了小半年的时间,准确来说是5个月,一直到36年6月红军骑兵于祁连山南麓靠近西域的一处山口将马步方俘获,入驻青省后的剿匪工作才终于告一段落。
之所以会搞得这么麻烦,主要也是青马的灵魂人物马步方实在太过狡猾,果不其然搞起了狡兔三窟的计策。
36年可不像49年,马步方没法借助果军的飞机逃离高原,从而躲过一劫,因此在红军战胜日军之后,他就于青省多地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等见到共军进入高原后,马步方根本没有守城,直接早早逃离了青塘,随后便开始在高原流窜,利用自身威望四处发动叛乱。
若不是红军下手足够及时,前脚赢了鬼子,后脚便对青马下手,让马步方还没来得及留下更多后手便直接攻下青塘,此人怕人是还要造成更多的麻烦。
同时也幸亏红军在各处关口的封锁足够严密,没让马步方从青甘、青川边界逃离,成功避免此人和果军建立联系。
另外在追捕过程中,航空部队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初教-1,在空中的速度也不是马匹能够比得上的,而且不易受到地形的限制。
最后,走投无路的马步方只能转向西行继续深入,而红军连番追捕下来,终于赶在他窜到西域之前将其拿下。
以青省区区200万的人口,就牵涉了土共小半的精力将近一年之久,由此可见青马的棘手之处,但无论怎么说,这股势力终究还是倒在了历史的车轮之下。
随着马步清和马步方兄弟二人在金城接受公审并明正典刑,西北局势便就此平定大半。
至于剩下的宁马,红军只是在36年初携大胜之威与其打了几仗,便顺利压缩了宁马的统治范围。
不过土共现阶段对于宁省人口最为密集,同时也是省会所在的兴庆平原地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所以除去革命基础一向较为深厚的陕甘宁边区之外,红军暂时只是拿下了河西走廊周遭的沙漠地带,后世这里其实应该是内蒙辖区,但在民国则被划入宁省。
如此一来,留给马鸿奎的就只剩作为宁省精华的兴庆平原了,考虑到此地人口众多,宗教复杂,在土共干部相对紧缺的现在,其实没必要对其投入太多力量。
与之类似的还有位于宁省下游的绥远,面对龟缩于此的傅作毅,土共也只是派出代表前去商定开垦农田、建设铁厂等事宜,当然更不会忘了严令绥远政府在接下来数年内严控鸦片,如有违背,那可就不客气了。
绥远一地虽自古有着‘黄河百害、唯利一套’之称,但以清末民初时期落后的生产力与动荡的社会环境,这种边陲之地哪怕条件再好,也很难发展得起来。
傅作毅来到绥远之后,支持其军队发展的重要经费就是靠在当地种植罂粟,然后制成鸦片再通过平绥铁路向华北销售。
如今红军已然控制了平绥线东段的集宁、大同和张垣(从日军手中夺回来后,红军就占住了此地,29军也不敢过来索要)等地,也就相当于扣住了傅作毅的命脉。
所以对于共党发出的禁令,绥远省哪怕有再多怨言也无力反抗,假若他们的鸦片全都运不出省,那么即便种出再多也顶不了什么作用。
当然了,土共肯定不会直接制定一刀切的政策,其实此时的许多根据地在红军到来之前,普遍都有种植罂粟的现象。
而土共采取的办法则是因势利导,首先通过强力的基层组织,垄断本地鸦片收购,在与鸦农建立密切联系之后,再引导他们种植其他的经济作物,最后彻底禁绝毒品。
至于初期收来的鸦片也可以派上不少用场,在麻醉和镇痛药物技术十分落后,且化学合成产量尤其低下的年代,由鸦片提炼出来的吗啡,几乎是唯一可以大量生产并供应军队使用的产品。
而随着根据地内鸦片被逐渐禁绝,土共的军用药厂生产镇痛剂所需的原料,自然就只能从外部购入了,直接被多个根据地包了饺子的绥远正是最佳的采购对象。
借着农垦、厂矿和禁毒这些无比正当的理由,土共也可以逐渐将基层力量向绥远渗透。
另外还少不得一个剿匪,如今陕北包括陕甘宁边界的土匪都已经被红军彻底剿除干净了,可依旧留有不少残余躲入绥远地界,而且绥远当地也是匪患不断,既然傅作毅无力清剿,红军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帮上一把。
傅作毅对此心知肚明,这自然都是共党的阳谋,但自己已经被两面合围,西边的宁马处境更好不到哪里去,共军没有直接打过来已经够给面子,不能再奢求太多啦!
总得来说,西北的局势还是比较清晰的,包括从金城到玉门的公路,也开始从36年初正式动工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