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性命也得看是谁的命,若是临时拉来的团丁,那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过个几年又能长出一茬来。
可要是换成青马当中养了十多年的骑兵,那别说一万人,就是一千人马步方也得心疼好久。
举个例子,按照马步方的规定,平日里每匹战马每天就要喂马料五斤,这些马料可不是随便割来的牧草,而是由是豌豆和青稞磨成的粗粒,而此时青马治下的许多老百姓,一家人都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这么多的口粮。
而且在作战时给战马投喂的饲料还要超过上述标准,因为河西一带都是马步方的主场,所有马料都由当时政府供给,哪怕本地人都吃不饱肚子,马家军也要保证他们的战马能吃多少就喂多少。
不得不说,河西一带的群众环境确实尤为复杂,红军也是难得地尝到了在当地始终打不开局面的麻烦,所以论起后勤压力来,反倒是占据优势的红军更加吃力。
从凉、甘一线,也就是河西走廊南段地区,南临终年积雪的祁连山,北依龙首山和浩瀚无垠的巴丹吉林和腾格里沙漠,而走廊的平川上仅有的屏障就是星星点点的土围子。
土围子中的居民对于外来势力的抵触心理相当之强,他们宁肯效忠于剥削更加严酷的马家军,也不愿向红军表示善意。
即便遇上个别的态度较好的老百姓,也大多是外来户,在当地形不成规模,帮助了红军之后,甚至还可能面对马家军事后的残忍报复。
不得已之下,红军只能把之前一直坚持下来的群众路线暂时放在一边,优先在战斗中打击青马主力,唯有如此才能在河西站稳脚跟。
也幸亏土共为了此战做了不少准备,兵力、装备、补给等各方面都尽量在战前就完善妥当。
而且因为有了装甲优势之后,此时需要投入到正面战场的部队数量其实并不用太多,这才能够维持住如此劳师远征的局面。
如果不使用装甲部队,红军就必须投入更多的部队,或许也能取得胜利,毕竟子弹面前人人平等,一梭子下去,不管是人是马都得倒下。
但规模大了之后,又会暴露出更多的后勤问题,一旦被敌人找着机会,便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必须得承认,骑兵的运动能力确实是步兵难以匹敌的,见势不妙青马可以迅速脱离战场,而瞅准机会之后又能冲上来猛攻一把。
过去一直都是红军用铁脚板执行这套战术,对此自然是熟悉得很,除非你能跑过敌人,否则别想占到多少便宜。
另外,训练有素向来也是青马骑兵的特点之一,这里面的所有士兵都经过了十分严格的军事训练,一个个都算得上马术娴熟。
从马家的上一代,也就是马步方的爹马麟那辈开始,就在青马中编设了骑兵教习,经过训练之后,马家军的骑兵大多掌握了娴熟的射击、骑术和刀术。
像什么飞身上马、马侧马藏身、超越障碍、马上劈刺、马上射击、马上格斗、马上夺物等等,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又更大限度地发挥了骑兵的优势。
甚至于马家军还把战马训练得相当听话,即便敌人缴获了他们的马匹,只要在战场上听到他们打口哨呼唤,那些战马就会拼命地往马家军这边跑,有时甚至还会把骑在上面的敌军士兵也驮着过来。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红军还特地下令,所有缴获的战马均不得私自乘骑,特别是不得在战场上乘骑。
综合下来,现在参与此战的红军指挥员们都庆幸,若说在进入河西之前他们还对青马有所轻视,觉得拿出这么多的装甲车,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多此一举。
可等到大家在实地见识了青马的厉害之处后,哪怕他们一直在取得胜利,心里依然愈发提起了对这股敌人的重视。
红军的装甲车让青马的骑兵法宝就此失效,却并不意味着红军的步兵就必然能吃定敌人。
将来进入青省之后,肯定会有装甲车到不了的地方,还是得由他们指挥战士们去和这些地头蛇较量。
顺道一提,土共将战场选择在了河西走廊而非青塘一带,除了大义上的考虑外,同样也顾及到了这个问题。
诚然,如果七八月份时红军直接投入重兵攻打青省的话,这时候或许就已经拿下青塘城了。
两年前孙殿尹的那几万西北军都能一口气从绥远打到青塘,红军总不可能比他们还差。
可是拿下青塘并不等于剿灭青马,若是让这些骑兵在高原上失了老巢,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相反,河西一带固然也是马步方的主场,但地势平坦的漫长走廊,正方便示敌以弱,让敌人大胆派出骑兵前来围追堵截。
加上8月份红军在永登展开的包围战,一口气打掉了青马将近十分之一的骑兵,果然当场就把马步方给惹恼了。
所以在见到红军继续深入河西之后,马步方才会恼羞成怒般地派出大半主力前去追剿。
可问题是,适合骑兵发挥的地形,同样更便于装甲车驰骋,这一下就让马步方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确实,青马当中谁也没有想到共军为了对付自己,居然能够拿出数量如此庞大的装甲部队。
光是一个装甲营就有近百辆大大小小的汽车,很快就让青马的骑兵尝到了跑不过敌人的痛苦。
论起运动作战,红军的战略战术水平无疑要完胜马家军数倍,如今火力、机动能力都要碾压敌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截止九月底,青马的骑兵部队便被红军接连歼灭了六千多人。
这是一个足以让马步方感到绝望的数字,就算西北一带盛产马匹,就算当地兵员也特别擅长骑术,可想养出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开销也当真不是盖的。
相比于国内其他军阀,马步方的骑兵数量的确相当之多,按照目前的编制,青马正规军中光骑兵团就有8个,总共六千余人。
再加上另外2个手枪团和1个宪兵团同样也是骑兵,大约三千人左右,以及相应的传令队、执法队等,这时的青马骑兵总数应该在一万以上。
可眼下直接被红军砍掉一半多,那已经不是瘸不瘸的问题了,而是青马接下来还能不能继续存在的问题。
不得已之下,为了尽快填充骑兵的空缺,前线的青马部队,甚至不得不从步兵团中抽调人员和备用的马匹,每个团临时组织出2个骑兵连,这才勉强维持住了机动力量的架子。
可即便马步方为了此战投入近两万匹战马,同时又不惜动用青省老巢的全部人力、物力,还提出了“军队民众化,民众军队化”的口号,依然改变不了青马在红军面前的颓势。
面对红军在天祝、永登一带设立的重重防线,所有人都知道,进入河西的青马部队,已经离覆灭不远了。
而马步方坐镇的青塘,也即将变成没了牙的老虎,就等什么时候被共军上前,扒掉这身虎皮!
第五百四十二章 自寻死路
当时间进入10月,红军已经全面控制凉州到甘州地区,战事进入肃清围剿阶段。
没过多久,前线传来消息,马家军从青省派入河西地区的骑兵,所有团以上的大部队均被红军歼灭或击溃,剩下的步兵已无太大威胁。
目前,马家军只余少量残部或是仍在当地游荡活动,或是转而向南,企图翻越祁连山回到青省老巢。
面对这一局面,中央给红三十八军发来指示,命其继续向肃州方向前进,彻底打通河西走廊,为玉门油田的开发做好充分准备。
与此同时,红一方面军也从凉州(今武威)东南部,也就是古浪、天祝、永登一带的防线中抽调兵力北上,以接替红三十八军稳定当地治安,清剿剩余的马家军匪徒。
事实上,在红军从8月底开始以坚实防线牢牢卡住凉州东南部,彻底封锁青省与河西之间交通后,被派入河西地区的马家军,下场就早已确定了。
只不过当时马步方对于自己的骑兵过于自信,认为即便让共军守住一条孤零零的防线也无甚用,他既可以绕道北边的宽沟城,也可以等待共军后勤乏力之后一举拿下。
只是战局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青马一方的预料,别说等待共军粮草不济了,后来就连绕道宽沟城都成了青马骑兵的奢望。
毕竟红军早就对此有了防备,既然把口袋扎起来了,肯定不会让瓮中之鳖轻易逃窜,敌人骑兵想要绕路离开,正好给装甲车队提供了追袭的机会。
从古浪到宽沟,短短一百来公里的山麓通道上,不知倒下了多少马家军的士兵和马匹。
他们大多是背后中弹,面对从装甲车上倾泻而来的机枪子弹,人和马的肉体又能有什么抗衡能力,红军只需吊在他们背后,便能放肆收割。
所以几乎没有几人最后真的逃到了宽沟城,更不用说红军早就拿下了此处,正守株待兔等待剩下的漏网之鱼。
很快,当时间来到10月7日,红军再次取得一个阶段性的成果,马步方的大哥马步清,同时也是此次被派往河西作战的最高指挥官,被负责追击残敌的红军战士给俘获了。
要说这个马步清也委实可恨,8月底,由他率领的骑兵旅紧随红军之后,来到了天祝北面的古浪城。
当时红军进入河西的部队,还只是几个用于打头阵同时吸引青马注意的步兵团,火力虽然充足,却很难对青马骑兵造成威胁。
所以马步清便大摇大摆地跟在共军之后等待时机,马家军到底是个德行,古浪城内的老百姓自然都是清楚得很,见到青马来了,他们大多赶紧逃往了乡下躲避。
可即便如此,马家军依然借口搜查共军残余,砸开房门翻箱倒柜,抢劫掳掠,没有来得及逃避的人家便因此遭了大殃,有的妇女被奸淫,有的受到拷打乃至枪杀。
而且古浪等地不同于更西边的区域,这里愿意支持红军的群众明显要多上不少,所以红军通过时,城内群众还组织起来欢迎这支部队,这便让马步清找着了借口,直接下令焚城。
很快,马家军就在古浪城内商业最为集中的南街放了火,大火连续烧了十多日,一整条南街都被烧成了瓦砾场。
等到接下来红三十八军入场经过古浪时,就发现当地的老百姓对红军既惧又怕,唯恐躲得不及时,再一打听之后才知道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当时领队的红军指挥员便发誓,一定要把马步清这个恶匪头子抓住,还给古浪城内的老百姓一个公道,不然将来红军红永远无法在当地立足。
只可惜马步清此人习性相当之狡诈,见到共军派出的装甲车之后,便知己方恐将不敌,连续几场败仗下来,他就早早做好了逃窜的准备。
等到9月下旬,意识到自家部队已无取胜之希望,马步清当即下令将剩余骑兵彻底打散,转行当起了马匪,在河西一带大肆烧杀,吸引共军注意。
而他自己则靠着一批精锐手下的护持,径直向南,打算抄小道翻过大山,躲开共军的追捕。
青马中不乏对马家忠心耿耿的部属,加之他们对当地的情况又比红军熟悉得多,所以若是让其窜入山区,红军想要把人找到,就几乎没什么希望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马步清花了数日时间,连续翻越了好几座山头之后,已经基本脱离了红军部队的视线,所以他们也就此松了一口气。
可问题便出在松懈上,逃出生天的马步清,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和青塘的弟弟联络,让其派出部队前来接应自己。
刚巧他们携带的无线电台又保管得相当完善,不仅可以正常开机,而且没多久便和青塘方面取得了联系。
然后就在马步清等人喜出望外的时候,还没等他们迎来友军的接应,就碰上了共军的飞机。
几发炸弹下去,瞬间减员大半,包括马步清自己也被炸成重伤,不得不由手下抬着担架将他转移。
后来,马步清果断放弃了所有轻重伤员,只留下还能骑马的部属,包括他自己也强忍病痛翻身上马,片刻都不敢耽误。
只是这时候他们这支逃兵早已是强弩之末,一直在后追赶的红军,在得知马步清可能的踪迹之后,自然一路顺着线索跟了上来。
包括天祝一带的守军,问迅也派出了多支搜查部队进山,最后围追堵截之下,战士们终于在一处山谷中,将身边只剩十余人的马步清擒获。
马家唯二的首脑之一被捕后,剩下的便是依然盘踞在青省的马步方所部。
此时其人手中仍有一支守家的骑兵旅,再加上临时组建的骑兵部队,拢共三千出头,至于剩下的步兵和团丁则至少三万,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长当中。
当然了,这点兵力在红军面前肯定算不得什么,金城与马步方的老巢青塘之间的距离也就一百多公里,随便来个急行军无需几日便能抵达。
在马步方的骑兵已然被敲掉大半的情况下,青马已经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了,成了支没了牙的老虎。
至于宁马,面对马步方频频发来的求援电报,马鸿奎一直置之不理,自始至终除了在边界囤积重兵之外,几乎没见到他们做出什么大动作。
这也难怪,本来宁马在河西走廊的核心利益就远远不如青马,过去十来年里两家之间又常有囹圄。
上次难得在果府的协调下合作对抗孙殿尹,最后还是因为分赃不均闹了个一拍两散,这次见到共军势大,马鸿奎又哪里敢轻举妄动。
不过因为土共这时的重心主要还是稳固河西走廊,尽早建设玉门油田,打通石油生命线,所以暂时并无意过多涉及青宁两省的事务,在教训完青马之后,按照原本的计划,其实红军已经开始准备停战了。
对此首先不愿接受此事的人自然是程刚,这时的土共因为足够强大,又做好了充足准备,并没让马家军占到多少便宜,他对此也能够理解。
可是无论谁站在程刚的角度,都不可能把两条时间线的历史彻底分开来看待,在程刚心中,马家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不可饶恕的钢印。
迫于纪律,程刚不得不忍了下来,他给汪洱卓还有鹏石穿发去电报这事,大家还能笑笑就过去。
但若想以自己的意愿强行改变整个组织的决定,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一个人哪怕再觉得不够爽利,也没有资格挑战组织的权威。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刚能够忍下来,却并不代表马步方也能忍下来,这次程刚严格服从了纪律,没有多作什么手脚,正是因为他坚信,以青马的尿性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其实土共和青马双方都知道,即便这时候暂时停战了,他们未来依旧会有一战,只不过看事后如何发展而已。
现在土共根据地一日比一日强盛,打通河西走廊之后,很快就能获得最紧缺的石油资源,届时红军的战斗力无疑又有了更多的保障。
所以在兵力相对紧缺的当下,暂时避免涉入可能牵扯太多精力,又对下阶段战略无甚帮助的地区,应该说是明智之选。
而在见到共军势大后,马步方原本也有考虑是不是委曲求全一阵,等待将来出现时机。
只是这个时机来得太快了,土共派去青塘的使者还没进城,马步方就收到了日本关东军大举西进的消息。
与此一同传来的,还有常凯申督促马步方尽快抓住机会,牵制共军在西北的主力部队,以配合果军围剿的电报。
自己找死,这就没得办法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痴心妄想
马步方的异动让土共这边给他彻底判了死刑,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诚然,此时因为日军在草原的攻势,红军暂时无暇顾及青省,只能尽量安排些部队在金城一带作为防备。
但只要过阵子红军能够稍稍缓过气来,第一个收拾的必然就是青马。
事实上马步方也恰好和土共想到一块去了,在他看来,共军的行事风格实在过于强横,倘若让其继续在西北坐大,自己只会再无立身之地。
所以从马步方的角度来说,唯有配合共党之敌,合力清除掉这一隐患,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不然哪怕这次能够稍稍延缓个一年半载,等到共军在西北站稳脚跟之后,自己也将成为对方第一个收拾的对象,所以万万没有和谈的可能。
而马步方能够想通这些事前事后的道理,自然也不是他个人所思所得,果党包括日本方面派来的说客也起到关键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