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就是教科书式的阵地了,对于红军指战员而言,除了少部分进修过的同志在大规模演习时见识过类似的工事之外,以往作战时,哪里能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场面,心里头难免会有压力。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其实国军那边同样压力颇大,只是这股压力并非来自红军,而是他们自己内部。
为了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一水平,各国顾问可是花足了心思,就差没有亲自下场抡铁锹了,当然给士兵的重赏也是少不了的。
但是一般来说,想让一支军队改变原有的作战风格并不是一件易事,毕竟每名军官都有自己的惯性,越是固执且自信的,就不愿意随意改变原有的模式,而国军中肯定不缺乏这种人。
但这几年的战事到底对国军上下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了部分军官的信心,加上这回常凯申摆出的场子又太过猛烈,而且还是洋人出面,所以整个推广过程才会变得如此顺利。
但费了这么老大劲之后,实际效果到底好不好,反正国军上下都没有什么底,他们中不少人也是经历过多次剿匪战役了,红军灵活多变的作战风格,给这些军官和士兵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倒是那些洋顾问对此信心颇足,虽然也曾研究过国党的战报,但在大多数洋人军官眼中,发生在中国的战争大多不过是菜鸡互啄而已,他们能够费尽心思摆出这么大的场面,已经很给中国人面子了。
至于失败,那是不可能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战前训练
不仅洋顾问给国军带来了许多不同,常凯申这两年的“卧薪尝胆”,也让一部分嫡系部队发生不少变化。
比如有着国军五大主力之称的18军11师,此次参战的表现相比于以往,绝对称得上大不一样。
光是所有军官无论职位大小,一律不佩武装带,身着布制军衣,脚穿草鞋或胶鞋,和士兵一起吃大锅饭,就足以让不少同僚瞠目结舌了。
先不论这作风到底能够保持多久,至少就目前而言,这种办法确实使得红军的狙击手无法确定狙击目标,同时也让国军士兵的士气有了小幅提升。
不过若是仅仅如此的话,或许能够把历史上的红军难住,但这么多年下来,土共也在不断进步,仅凭国党的那点学习能力,即便再靠上洋人的支持,也只是让红军觉得略有棘手而已。
更为有意思的是,因为国军将重点全部放在了沿线工事上面,使得土共一方除了最开始因为战争提前爆发而手忙脚乱了一阵外,后面就变得愈发好整以暇了起来。
一直等到五月过去,六月马上进入中旬,国党的工事群方才终于修建完毕,而这期间红军自然不会干坐着。
除了在必要时派出部队袭扰,给国军添了不少麻烦之外,利用眼前这些现成的例子,全军上下还掀起了一波广泛的学习浪潮。
比如集庵北面百丈峰附近的一处谷地内,一群穿着四个口袋的红军干部就集结在此,从周围到两边的坡地,都密密麻麻地坐着一排排的战士。
只见正前面的一名指挥员以嘹亮的嗓门喊道:“科目:营连级地堡突击战术,稍息!
同志们,地堡,是战争时期被各国军队常用的防御工事之一,我们之前已经在书本上学过了相关的知识,但是很少有实地应用的机会。
但根据上级指示,将来我军无论是在野战攻坚,还是在城市攻坚中,都可能经常遇见这种低矮隐蔽、对我军进攻威胁极大的防御工事。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必须结合实地观察和书本经验,掌握一套有效的打地堡战术。
这里我先问一个问题,一连长!(到!),在对地堡发动攻击之前,我们首先要怎么做?”
“报告!发起进攻前,应注意观察敌人动静,如发现敌人未发觉我军,则不必用火力掩护,用偷袭的办法迅速袭歼敌人,占领地堡。”一名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的汉子向前迈出一步,然后大声回答道。
“好!入列!”指挥员满意地表示了肯定,随即问道:“那么,还有其他同志想要补充吗?”
“报告!我有补充!”这时站在身侧的另外一名军人喊了一声。声指挥员再次下令:“二连长,出列!”
随即二连长也是相同的动作:“报告!在偷袭时的战术动作要求静肃敏捷,不让目标地堡及纵深地堡守敌发现,避免遭到敌交叉火力及纵深火力杀伤。
如果我军的进攻意图已被地堡内敌人发现,则必须严密组织好火力封锁,火力组与突击组密切协同,才能发起进攻,否则途增伤亡,事倍功半。”
“很好!入列!”这时指挥员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容,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放松,而是继续说道:
“下面进入战斗分组,一连长(到!),组织突击组,占领冲锋位置,二连长、三连长(到!),组织火力组,占领射击位置!”
随着指挥员的一声令下,队列中的连长带着手下的排长,纷纷迅速进入了设定好的场地。
当然这里肯定不是真实的战场,而是用各种道具做的示意,但因为搭设的同志确实花了不少心思,所以周围的观众一眼就领会出了其中的意思。
“同志们看,在面对单个地堡时,突击组的人数最多不应超过3人,否则会增大伤亡。
火力组应组织1到2挺轻机枪,在正面或两侧封锁我要夺取之地堡枪眼,压制守敌火力。
二连长(到!),如果其他地堡能向此堡侧射,你们应该怎么做?”
“报告!”以标准卧姿持枪趴在地上的二连长立即回道:“我应该另外组织一部分火力封锁敌堡,保证突击组的安全!
另外,火力组的机枪应该事先区分任务,谁负责压制哪个枪眼,必须要事先明确清楚,以免突击发起后,出现协同上的疏漏。
当突击组利用地堡枪眼间隙进行运动时,火力组的轻机枪应该用短点射封锁地堡枪眼。
在不妨碍突击组接敌运动的条件下,火力组必须自始至终进行火力封锁,直到解决敌人为止!”
“好!”指挥员继续说道:“一连长(到!),在发起攻击后,突击组的战术有哪些要点!”
“报告!”一连长以匍匐前进的姿态卧在队伍的最前方,整个过程中眼睛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的“地堡”。
“有四大要点,第一,动作要猛,在发起攻击后,战术动作应迅速、勇猛、坚决,乘我火力压倒敌人之际,如猛虎扑食一样猛扑地堡,这样可以减少伤亡。
第二,掩护要活,如果我方火力不能完全封锁敌人时,突击组可先投1到2个手榴弹,乘爆炸烟幕冲上去,或着用自己的冲锋枪掩护,一面射击一面前进。
第三,线路要短,如果突击组攻击的线路较长,不可能一口气猛扑到地堡前时,要做好交替掩护,分段跃进。
第四,工事要稳,如果被敌军火力压制,不能跃进,或因敌情变化需要停留,突击组应在停留位置构筑工事,避免不应有的伤亡。”
“很好!”或许是为了模拟战场上的紧迫气氛,指挥员没有给同志们预留思考的时间,而是紧接着说道:
“三连长(到!)现在突击组进入距地堡约10米的位置,火力组应该怎么做?”
“报告!”三连长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而且神色也有点紧张,不过回答依然相当果断:
“这时轻机枪要向地堡两侧连续扫射,我投弹手听到机枪声变化后,应迅速跃进,猛扑地堡进行投弹,这样……这样就可以避免突击组被我方掩护火力误伤!”
“好!”指挥员同样表示了肯定,虽然三连长刚才略微有点磕绊,但总体表现还是不错的,算是没有给他们营丢脸。
随即指挥员小步快跑到场地的另一边,然后高喊道:“全体集合!”
所有人的动作都相当麻利干脆,短短十来秒的功夫便恢复了之前的两排队列,然后便听指挥员继续说道:
“同志们,如果敌军地堡是单个的、孤立的地堡,当地形许可时,我们可以在正面用火力钳制,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再由突击组绕至地堡背后门口处,向地堡内投掷手榴弹,逼敌缴枪,这是事半功倍的打法。
那么,一排长(到!),如果地形不许可绕至地堡背后,我们怎么办呢?”
“报告!”一排长站在第二排,所以只是高喊道:“突击组应该绕至侧翼射击,利用死角猛扑地堡,先投弹后逼敌缴枪。”
“好!”这回指挥员让排长回答问题,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到了真实战场上,这些连排级干部都可能遇到提问中的情况。
“最后,如果遇到的是地堡群,突击组要事先侦察好地形,选择突破点。
首先打最突出最暴露的地堡,力求首先攻占,然后以该地堡为依托,再逐步解决其他地堡。
一般来说,第一个地堡如能顺利解决,就能打破敌军地堡防御体系,动摇其余地堡守敌的战斗意志。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一连长(到!)你来回答,什么是例外情况?”
“报告!”一连长这轮被问了两次,不过可以看出他在之前做了不少功课,所以准备得相当充分:
“例外情况是有些地堡群之间,可能有交通壕相互贯通。
这时候,火力组应该用火力掩护两侧地堡枪眼,投弹组迅速跃进地堡群之间的交通壕,利用交通壕侧面的土埂运动。
然后就要快速寻找各地堡的射击死角,想打哪个地堡,就沿着壕埂打,逐渐解决各地堡……”
第四百九十六章 土共这边也有“顾问”
红军这边趁着有利时机紧锣密鼓地开展着战前训练,国军那边的脚步同样也没拉下,毕竟从打响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这是一场规模、烈度远超之前的战争。
不得不承认,如果抛开其他因素不谈,仅仅拿这次围剿跟之前几次对比,金陵政府的进步确实是不小的。
虽然一直在红军面前受挫,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内政外交、整军经武等各方面的努力,常凯申好歹暂时稳住了外部环境,内部的军队也在补充整训中有所进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原本一盘散沙的状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次围剿中,国府的财力明显要充裕不少,于是便使得国军的战术余地更大了起来。
像是塞克特提出的“步步为营,步步筑垒”,放在过去,国内基本没有哪支军队有这个资金和物资去实施,自然也没人会效仿了。
按照最理想的情况,只要后方的物资撑得住,国军大可以一步一步蚕食,军队一线平推,绝不冒进,这种打法非常稳妥,如一张无懈可击的大网一样慢慢收紧。
至于这法子的缺点也很明显,耗时长,花钱多,本来常凯申是老早就打算采用类似战术的,但之前的局面根本不容许他这么做,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得偿所愿”。
不过国军的这些进步,对于红军来说,顶多只能算是从难缠的敌人变成棘手的敌人,现在难办的不是击败国军,而是如果给这场战争一个好的收尾。
“要我说,你们就应该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全面修建一片完整且坚固的堡垒群,和敌人来一场正面对决,以我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的经验看,面对这种敌人,不打阵地战是肯定赢不了!”
瑞金工农兵学院,在喝完整整一大碗伏特加之后,军事教员布劳恩,对着桌上的地图一个劲地比划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着自己的判断。
要说这位同志,确实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就后世在中国的知名度而言,绝对是要超出塞克特的。
虽然他的出身不高,只是德国慕尼黑的一个普通家庭,军事经历也不丰富,仅仅于一战时期加入德共,然后在德国积累了几年的街垒斗争经验,接着便被当局逮捕。
但因为28年时越狱跑到了苏联,并由此进入伏龙芝军芝事学院学习,又在毕业之后去了共产国际工作,布劳恩还是积累了不少资历。
当然,这点资历也就只够他在这边的学院当个老师了,至于指挥什么的,大家顶多也把那些所谓的的计划拿过来参考参考。
什么必须在前线一丝不苟地按照他的地图排兵布阵,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布劳恩同志,今天我过来就是给你送酒喝的,你跟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操着一口流利的俄语,程刚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了“丰功伟绩”的军事“顾问”。
没错,国军那边有洋顾问,红军这边同样也有,只不过两边的顾问受到的待遇肯定是大不一样的。
作为国府中级别最高的外国军人,塞克特不仅担任了国府的军事总顾问,而且还被委任了“委员长委托人”的职务,可以随时代表常凯申和金陵政府的党政机关要员进行谈话。
而且他在中国还受到了极高的礼遇,光是月薪就达到了2000美元,出入有卫兵保护,甚至安排了专用车厢。
当然,考虑到塞克特来华之前的身份,此人确实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即便是其他洋顾问都没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相对来说,土共这边的顾问,在平均待遇上肯定是要远远落后于国党的,这不光是因为经济条件,更重要的是两边的作风完全不同。
毕竟土共讲究人人平等,虽然现在苏区的经济条件已经大为好转,不再有历史上的粮食短缺问题,但是想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肯定是不存在的。
所以也难怪在看到程刚送过来的伏特加和土豆炖牛肉之后,布劳恩会表现得如此欣喜若狂,甚至还没喝上几口,便开始“放浪形骸”起来。
“程,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一套,毕竟我不过是一个送信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又继续闷了一口伏特加,布劳恩略显低沉地说道。
作为苏区洋顾问中的典型代表,布莱恩同志对于这种清教徒式的生活表现得极不适应,但他对此也没有半点办法。
这时的土共虽然也对洋顾问很是礼遇,在生活标准上基本比地方最高领导人还要高出一截。
但凡是涉及到话语权的问题,大家互相之间都早早把界限摆清楚了,所以并未出现什么幺蛾子。
或者说之前确实出现过个别同志,想靠着洋顾问支持而“翻盘”的情况,觉得自己可以充当中间翻译人,就故意打苏联牌,以此提高他们的身价。
但是在如今的局面下,这种手段可以说是必然要失败的,两边的历史已经走上了彻底不同的路线,那些试图坚持教条主义一套的家伙,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群跳梁小丑,徒惹人笑而已。
别的不谈,只需用国际电台和莫斯科联络上,那些烂活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依据,而这时的电台可是一直掌握在李润石、伍翔宇和程刚手中的。
而苏联人,哪怕再看土共不顺眼,还是知道眼下不是随意干涉对方的时候,退一步说,就算莫斯科想采取什么手段,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到一群没有丝毫根基的派系中。
到底大家都是现实的政治生物,在土共逐渐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之后,苏共能做的也就只有捏着鼻子承认了,这中间当然也会有冲突和矛盾,但双方都会将烈度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因此这时的布劳恩,便和其他几位派来苏区的洋顾问一样,早早地被安排了顾问或者教师的职务。
如果是在平日里,大家可能还会尽量尊重他们的意见,但到了战时,所有人都被各种事情牵扯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国际友人。
就连学校里的学生,都被安排趁着这个间隙,到前线去参观一下国军正在修建的工事,顺道也算是上回实践课。
所以不愿大老远跑过去,同时也被上头有意限制住的布劳恩,这几天便开始无所事事起来,否则他一个不怎么酗酒的德国人,又怎会不停地喝起伏特加来,主要还是太无聊了。
“布劳恩,你也要不要太谦虚了,从这份地图的布局来看,你在莫斯科上的军事地图课到底还是没白上嘛。”
看到对方喝完了整整一瓶,正巧也偷得半日闲的程刚,便顺手又递上去了一瓶,同时煞有其事地看着对方画出的地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