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中马城那件事一直被关东军内部严密封锁,梅津美治郎暂时还只是听了只言片语,对其中的细节不甚清楚,否则苏联人头上怕又要多一个锅了,虽然这个锅已经被其他人扣了上去。
“如此一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何应钦一点也没觉得让日军飞机出现在华北这件事,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不管有没有赤匪出没,华北的国军航空队也根本拦不住对方。
更何况,这种事情前面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一便有二,在亲眼见识到日军飞机的杀伤力后,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甚至何应钦还好心提醒了一句:“梅津君,根据我们收集的情报,赤党这几年似乎接受了一批苏联最新款的战斗机,实力不俗,皇军若是派出战机支援,也请小心才是。”
在军事情报方面,国党可谓是一向拉胯,红军的歼1都出现好几年了,他们居然直到最近才基本搞清楚这款飞机的大致参数,而在进口美式飞机投入战场之前,他们甚至连反制的手段都没有。
“无妨,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支那赤军的飞机,其实就是赤露伊15式战机对应的早期型号。
大概是前几年,赤露把它们运到了中国测试,然后才在去年定型生产,我们会派出最新款的战机,去应对的!”
梅津美治郎表现得很有自信,或者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中国红军放在眼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斩除赤露伸向支那的触手,这可是皇军自家碗里的肥肉,怎能容得他人染指。
“好啊,这可就太好了!”见到梅津少将那自信的笑容,何应钦的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好似一块大石彻底落下了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些年国军号称是在围剿,可天底下哪有匪区越剿越大,匪军越打越多的道理,历史上当然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这便是改朝换代了,谁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现在回顾起来,局势其实是从两年前的湘赣粤大战开始败坏的。
原本国党这边都一致认为,赤匪平白无故地惹了英国人和日本人,简直就是找死,后面肯定要吃足教训,而国军一直打败仗的局面,也能很快得到缓解。
事后的某些趋势也恰好印证了他们的判断,英国人找上门来放贷款了,日本人现役的装备也拿出来了,原本看起来再难恢复元气的嫡系师,似乎又行了。
也正是靠着这口气的支撑,常凯申勉强度过了战败后最危险的那段时间,虽然不可避免地让一些亲日派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但在军权和政权面前,这一切都是值得。
唯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明明已经有了列强的支持,明明已经训练了更多的军队,明明已经建立了更严密的封锁,赤匪的嚣张气焰却丝毫没有被压制,反倒是在全国各地愈演愈烈了起来。
国党确实是尽力了,凯申公也确实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功力,在上头的强压之下,某些区域的战争强度,已经惨烈到了国军自己都难以承受的地步。
——按照国党的惯例,拿平民下刀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但还乡团杀得越狠,红军和苏区民众的报复也越狠,刀子砍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会痛的。
所以像南方根据地那种打了好几年的战场,局面并未像常凯申期望的那样开始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反倒有些偃旗息鼓的味道。
土共安安心心地在根据地种田,周围执行封锁的国军,也睁只眼闭只眼地做起了生意。
到了这个地步,国党内部仍然执意剿赤的派系,已经开始黔驴技穷,找不出可以解决困境的办法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认为双方应该和平相处的人士。
但精于政斗的常凯申哪里会看不出来,那些所谓的共处派,其实就是倒常派。
如桂系、粤军这类早就和赤匪有着来往的势力,难道就真的支持赤党么,还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又贪图那点生意的利润,顺便再拐着弯把他常凯申整下台罢了。
“桂粤志(在)积极谋乱,无或变更,而反变本加厉也。”常公在日记中如是写道。
所以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关头,想要稳定目前动荡的局面,就必须引入一股全新的力量。
只不过,按照常委员长的希冀,日本人还不是最佳的选择,英国、美国,再不济德国,都是极佳的投靠对象,最好他们能够出人出力,实在不行出钱出物也可以。
毕竟在国党的政治光谱之中,论起亲日派,常凯申还真的排不上位置,万一走岔了路,国家出乱子还是小事,自家的地位不保才算要命。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现在西方世界还没从大萧条中缓过神来,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支援国党,英国肯放出贷款就已经很看得起这些买办了。
所以事已至此,常凯申也自觉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之所以派出何应钦亲自经办此事,就是为了尽可能地封锁住消息,好在将来的政治变局中占得一线先机。
与此同时,对于日本在经济和军事上的碾压态势,常凯申向来心怀恐惧,觉得根本无力与之相抗衡,面对这样的敌人,无疑是让人绝望的。
但若是换过来,让赤党去面对日本人,这便让人不由地感到轻松了,所以这次派何应钦回到北方之前,常凯申还特地交代过:
“现在看来,日本人是不可战胜的,只要你一动的时候,他马上起来包围你,你还不是自己送死吗?
所以这时候,有些人说是可以和日本正式开战,真是痴人说梦!太不知道自己,太不知道敌人了!
好歹这次有了转机,赤匪势大之后,果然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那便先让他们狗咬狗,再坐收渔翁之利,不是很好么?”"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只有一战!
常凯申的“天真”态度也算是一直以来的通病,当然,这些想法站在一个地方军阀的角度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相较于一名国家元首而言,未免就有点“德不配位”了。
比如他在日记中就有提到,东北在九一八以前,仅名义上归属于国党政府,而军权、政权、财政,俨然独立,至少可说非革命势力范围以内之地。
所以关东军下手之后,对于国党而言也不过“从前是有名无实,而今则并丧其名。”,由此便可看出这人的心胸眼界。
至于攘外安内之论就更不用提了,一直以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得位不稳的缘故,常凯申对国内的异己力量始终有着深深的猜忌,所以将消除异己看得比抗日还重也实属正常。
若非顾虑到国内的舆论压力,常凯申此时根本就不想也不敢招惹日本,相应的,一旦对方伸出了橄榄枝,那么无论是真心诚意还是虚情假意,他都会不假思索的接下,好暂且缓过一口气来。
总的来说,在处理对日问题上,常凯申可谓是从来都日本人被牵着鼻子走。
倘若对方逼得太狠时,他就会在日记里写上几句狠话,可一旦日本人摆出和缓的姿态,常公又立马如释重负,重新回到消极退让的老路。
现在也是如此,34年3月25日,就在何应钦结束和梅津美治郎的商谈,火速赶往金陵向常凯申汇报的第二天。
这位委员长直接在金陵做了一次名为《中国之外交政策》的讲演,其中便明确提出:“日本侵略中国,乃坐于中国之不竞,纯粹由于吾人之不能自立自强”。
这话乍一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甚至颇为符合眼下时兴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潮,可接下来常凯申的言论,就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他在国际政治上的幼稚。
大致意思便是只要国家统一安定,国人发奋为雄,那么不仅将来日本必然会将东北等失地如数奉还,而且因为日本所处的环境恶劣,地势孤立,且与中国民族血统相近,文化历史切合,以后肯定会自愿地依附上来,并并“随我而竞争于国际大舞台也”。
要说这“预言”好像也没错,以21世纪的标准来看,日本人如果不想做美国的狗,最后可能的选择,还真的只有依靠中国这一条路。
当然了,这都不过是极为远景的设想,现代中国人或许还能够说说,可常公讲出这些,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毫无疑问,放在民国的环境下,这就是常凯申给其他人画出来的一个大饼,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还没有任何实现的能力,论起吹牛,国党还真没输过。
顺着这次演讲,果日双方可能达成合作的情报也随之传到了土共这边,不过要说该消息引起了多少波澜,那倒没有。
虽说因为没有通过无线电传递,更加具体的细节土共暂时无法得知,但哪怕只是获得了这个信号,也能得出不少情报了。
毕竟无论是日本还是国党,这些对手想要发动新一轮的围剿,依旧需要耗费不少时日,在这期间,已经足够土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并且做好万全的准备。
更不用说从一开始,对于国党和日本的相互靠拢,土共方面早就已经进行了充分的假设,所以这个结果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惊讶,反倒是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毕竟时间线不同,这时的国党不仅没有成功“剿灭赤匪”,并趁着剿匪的过程将势力继续往内陆的湘贵川陕等地延伸,反而是继续原地踏步。
一直到34年初,金陵政府的实际掌控范围,还始终局限于长三角这块富饶却缺乏纵深的战略死地之内。
无论是桂省的陈济堂,粤省的陈济堂,还是川省的二刘、鲁省的韩复渠、冀省的宋哲圆,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虽说在名义上确实听从与“中央”的指挥,但实际却一直是听调不听宣。
而金陵政府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除了一份“中央”的大义之外,就只有垄断长江进出口的财源了,但现在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随着南北方红军的愈发壮大,这些优势都在或快或慢地削弱着。
这无疑是一场极其痛苦的慢性死亡,就好像后世被中国庞大的工业体系冲垮的西方旧秩序一般,在既得利益者眼中,你的存在就已经是一个错误了。
可在咱们眼里,这些年不过是做点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搞工业谋发展难道还有错么,何况中国也很少在国际上流露出什么进攻态势,甚至被自己的网民起了个“兔子”的绰号。
只是,无论中国是否人畜无害,这几十年来发展起的庞大、且在一定程度上自立的工业体系,已经影响到了欧美发达国家利用技术先发优势,剥削第三世界的权力,这便是赤裸裸的原罪。
所以说,虽然历史背景有所不同,但这时的土共与国党(及其背后的帝国主义势力)的关系,确实与后世的中国与美国颇为类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时的土共面临的挑战,可能还要比当年的抗战更加艰巨,当然,相应的收获也会更加丰硕,这也是自摊牌之后,李润石等人了解完另一条时间线的历史,所产生的最终判断。
也正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恰好程刚回到了略阳,于是,他便一边与李润石等人吃着午饭,一边将这些消息当成了饭后的聊天话题。
正如上面这般和李润石吐槽完一遍常凯申后,程刚总算停下了漫天花雨般的闲扯,转而分析起了正事来:
“抗日战争之所以能取得胜利,并非是武装力量的突飞猛进,恰好相反,因为常凯申在淞沪战场上的浪送,抗战初期的中国军队,实力其实大为下滑的。
哪怕后面有了美援,某些国军部队也不见有什么起色,所以能够将我们国家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就只有全体人民,也只有靠着人民的团结一心、同仇敌忾,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人民内部潜藏着的巨大的抗日潜力视而不见,甚至害怕人民的力量威胁到自己的统治,这也是常凯申反动政权所存在的最致命的缺陷。
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常凯申此人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执政根基到底在哪,或者也可以说,他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会如此坚定地站在反动派的立场之上。
如此看来,这个家伙是别想再取得历史上的地位了,带领全国人民夺得胜利冠冕的只可能是我们土共,与其让那些反动买办沐猴而冠,那还不如由我们当仁不让!”
作为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青年,既了解他那个时空土共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又清楚眼下土共厚积薄发下的深厚潜力,程刚现在可是充满着自信,而且还越来越足。
“说得好,当仁不让,我们土共人就该有这个自信!”李润石适时地用着一口塑料普通话,给程刚做起了捧哏,然后便引起了屋内的一场哄堂大笑。
当然,这些笑声并非是嘲笑程刚,因为很快就有人鼓起掌来,不过这些掌声也不是对着程刚而来的,更多的,还是为了这些年来,所有为了理想而奋斗乃至牺牲的同志和群众。
这里有不少人是从21年一直战斗到了现在,十余年过去,不知见识了多少腥风血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要说心里没有丁点柔软的角落,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心中的信念,他们最终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这个位面虽然没有发生历史上那般的长征,可从赣南到陕南,这上千里的路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走过来的。
包括李润石的领导地位,更不是光靠程刚一人的支持,就可以服众的,那背后的成功与失败,也化为了这个组织继续前进的养分。
而到了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曾经一切的付出似乎都到了即将面临验证的时候,眼看着新一轮的大战就要打响,至少在这个午休期间,除了兴奋和激动外,大家暂时也没有其余更多的想法了。
至于压力与担忧之类的负面情绪,或许不久后他们还是会要面对,但起码现在所有人都是昂扬向上的,而且这也将会成为今后的主要旋律。
“同志们,未来的几年,我们的日子可能会过得很艰苦。
在遥远的欧洲,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势力已经开始崛起,英法等老牌势力将会采取步步退让的绥靖策略,从而一点一点地丧失他们的权力,直至战争爆发。
同样的,因为大萧条的影响,美国孤立主义随之抬头,从今年年底开始,最迟不超过明年,传统列强都会再无暇顾及远东局势,这将是我们的一大挑战,也会是我们的一次机遇。
日本人希望在东北地区的巩固他们的统治,好腾出手来入关,我们就坚决不能答应!
国民党希望靠着列强的支持,继续维持他们的那套腐朽体制,继续从中国人民身上吸取血液,我们也照样不能答应!
那么,就只有一战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信息优势
程刚给这个时期的土共所带来的改变,可不仅仅只是在物质方面,信息上的超前优势同样是他的拿手绝活。
虽说历史上的李润石在抗战之前,已经对国际局势有了极其深刻的理解,即便是在西北延安的窑洞里,也能提纲挈领般地将世界格局的发展点个通透。
但是,那时的延安毕竟是极其落后封闭的内陆小城,获取信息的难度极大,有时候往往需要经过数趟转手,才能够获得来自世界各地的只言片语。
没有经历过这种信息匮乏的时代,很难体会眼下的人们对于文字和知识的渴望,所以像程刚这种从信息大爆炸时代而来的青年,有时随口说起的一两句,都可能引起他人的关注和询问。
这次在李润石办公室内进行的讨论规模很小,仅仅只有几名知情的人员在场,所以程刚也敢说些“未来”的话语。
在讲完一通振奋人心的话语之后,程刚便按照惯例,接着详细解答了几位大佬的疑惑,也幸亏他的记忆力已经得到了显著加强,否则以对方刨根问底的架势,一般人还真的很难扛住。
比如说,德国现在是什么情况,纳粹党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其起源和发展又是如何的,英国人为什么会对德国步步退让,法国军队不是素来强盛么,怎么又会说他们喜欢投降呢?
要回答这些问题,还得一路追溯到十多年前的欧战,并结合眼下的局势变化,将欧美各国之间的关系彻彻底底地扯个清楚。
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发展,英法这些资产阶级霸权国家的地位正在受到美国挑战(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定义)。
特别是在欧战结束时,美国利用英法德俄筋疲力竭的机会,采取隔岸观火渔翁得利的战术,尝试谋取最大利益(渔翁得利的具体措施)。
而这一野心被英法联手在巴黎和会上挫败,美国又不得不在随后召开了华盛顿会议等会议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巴黎和会、华盛顿会议中各国较量的诸多细节)。
可经过十余年的蛰伏之后,又好巧不巧地碰上了资本主义世界前所未有的大萧条(大萧条的由来、过程和影响)。
也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遭到一战削弱的德国开始异军突起,巧妙地嫁接了极端民族主义狂热情绪,以及社会主义的某些表面概念,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意识形态,也就是纳粹(纳粹的纲领、理念已经行动策略)。
这些都还算是比较浅的,在之前的多次交流中,许多内容都已经大致讲清楚了,至于现在讨论的话题就更加深刻了,光是提出来就足够当个论文标题。
所以即便程刚能想起答案,一时半会也根本讲不完,所以往往需要给出相应的资料目录,让对方自己先去看看,也算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学习会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往往不过是不经意间起了个头,程刚就会要面临数不清的问题,有些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他倒是可以说个清楚,但少数可能涉及及到未来的内容,若不是面对李润石等人,就只能尽量含糊过去了。
反正类似的场面时不时便会上演,如果大家全都不知道,没地方可问的话也就罢了,但眼前不是正好有个“百科全书”么,如此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内心的好奇。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程刚还想办法搞出了不少或浅显或深刻的刊物,并以不同的笔名发了一大堆文章,文字生产力绝对碾压这个时代,毫不夸张地说,单单他一个人,就远远超过此时的一个出版社了。
当然,这里不免也有些灌水乃至抄袭的嫌疑,毕竟很多内容都是他从几十年后的文章中拼凑出来的,只是考虑到这些原作者大多还是幼童甚至都没有出生,这就只能当初一笔糊涂账了。
同时为了避嫌,程刚肯定不会承认这些笔名都是他的,偶尔以本人身份发点东西装装逼就行了,装得过头可是会露馅的。
除此之外,各级组织也尽力在大部分单位都设置了相应的读书室、列宁室,到了中央这边,来到略阳的头号大事之一,就是找了个地方,专门建了一间砖混结构的三层小楼作为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