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暂时还见不到青年群体大规模涌入红色根据地的景象,但该有的铺垫早已准备妥当。
随着土共自身培养的人才队伍越来越庞大,对于人力的需求反而是越来越旺盛起来,但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多多益善的底气,才敢迈开对外开放的步伐。"
第四百五十九章 左联的册子
(12点再看,修改中)所谓的对外开放,说白了就是重新占领土共在某些地区中的话语权,从而引入更多的资源来补充接下来的革命事业。
严格来说,在占据当下主流的中上层社会中,相比于眼下土共所占据的地盘以及红军的相应实力,这股新兴势力的影响力确实略微疲弱了些。
与在农村地区的飞速发展和扩张不同,土共在一部分城市地区,尤其是沿海城市,早就略微放缓了脚步,甚至可以说是停滞。
这里与外部环境有关,也与土共内部的政局脱不开联系,但不管怎么说,如此临时性的状态始终是要做出改变的。
眨眼间,33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只是公历年份对于这时的中国人而言,尚没有之后那么敏感。
在今年的最后一个月里,人们除了感觉气温又降了些许之外,街面和各家各户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感受。
哪里又闹灾了,哪里又打仗了,哪里又被日本人给占了,大家能够谈论的大事无非就是这些。
个别自认为对时局有一定掌握的人士,或许还会对国党高层的你来我往随口扯上几句,但这种话向来是不敢多说的。
至于共党,许多人对这股势力的印象,还是一群在山沟沟里闹革命的农民军,大多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们或是觉得事不关己,或者担心惹上麻烦而闭口不谈,顶多只是私底下和两三好友聊起几句。
少数消息灵通的或许还知道,去年日本人在吴淞口沉掉的那艘军舰,以及长江上洋人报废的十来艘炮艇,其实都是出自于共党之手。
但更加详细的,涉及到苏区内部的信息,就知之甚少了,有人说那是天堂,也有人说那是地狱,总之众说纷纭,谁也讲不清全貌。
毕竟在封锁之下,能够亲身前往探秘,并顺利传回消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难免给其填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上海,从闸北往窦乐安路不远的景云里内,一所朝南的洋式三层弄堂前,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熟门熟路地敲响了大门,随后径直来到了二楼。
“先生,我来了。”青年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但窗旁的书桌前,正坐着的那位中年男人,却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哦,今天怎么过来了呢,我跟你说,早上我收到了韦素元寄过来的一封信。”中年人放下了手中即将烧尽的烟头,笑着对来人解释道:
“前些年他曾与我一同经办了未名社,后来因为肺结核病重,一直在医院休养,去年忽然与我断了联系,我还曾担心过他,不得不说,能够再次收到他的消息着实是件喜事。”
听罢,青年强行挤出了一丝笑意,“哦?那确实是个好消息了,难怪先生今天会这么开心。”
“胡光,你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脸色看起来了比我还差啊。”虽然心里很是高兴,但中年男子并没有就此忽略了对旁人的观察,注意到对方回应时的敷衍,他皱着眉头问道。
“先生……我……”胡光的表情由木然逐渐转向了悲痛,很快又开始抽泣起来,以至于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要急,慢慢说。”中年人起身扶着对方慢慢坐下,然后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紧皱的眉头反映出了他内心的担忧。
自认对眼前这位学生已经相当熟悉,但中年人一时半会还是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其情绪发生如此之大的波动,但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在坐下之后,在中年人沉着的应对之下,胡光还是渐渐稳定了下来,接着一边哽咽,一边从随身的皮包中拿出了一叠文件。
“先生,这是前不久左联收到的资料,上级让我给你送来一份,我……哎,先生还是先看一下吧。”
“好,我现在就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中年人似乎感觉到对方的悲痛中,还带着些许强忍下的愤怒,但听闻这是左联送来的文件,他还是颇为重视地接了过来。
中年人知道,虽然自30年成立之后,左联名义上的领导虽然一直是他鲁树人,但实际的管理都是由共党人士负责,双方之间的来往则基本通过专门的联络员进行。
而胡光正是那个充当媒介的联络员,并且此时还担任着左联的宣传部长,因为与自己的关系密切,时常会向他汇报并听取意见,若是平常的事务,料想不至于引起对方如此大的反应。
这份资料看着挺厚,其实页数并不多,主要是纸质比较精良,看形制更像是一本尚未公开发表的杂志,单单是上面频繁出现的大量珂罗版印刷图文,就足以说明其印刷成本之高了。
鲁树人也是出版界的老手了,或是换做以前,他的注意力可能还会被这些纸张和印刷工艺给分散去,但是自从他打开册子之后,上面的图片就成了他唯一关注的重点。
然后就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沉默到胡光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仿佛窗外的嘈杂声都难以穿透到屋内。
就在这片冷到极致的寂静中,两人相对而坐,鲁树人抿着嘴唇,缓慢地翻阅着册子,而胡光则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鲁树人终于看完了,合上书页,刚才的那支香烟已经在无意中被扔到了一旁,成了一堆烟灰,而他都顾不上给自己再次点上一支。
“呵,‘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日本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这话用到这里,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鲁树人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凄凉,又饱含着咬牙切齿的愤慨,本来出现在册子末尾的那段,是他当初写来批判某些中国人的,却没想到还有更适合用到的地方。
“先生,如今日寇视我等如草芥,拿着中国人的生命做了这些人神共愤的实验,难道我们就不能做些什么吗?”
沉默打破之后,胡光的情绪转而激动起来,言语中的愤怒更是毫不掩饰地爆发了。
自从看到这些资料之后,他的心绪就直接跌落到了谷底,整个人也在悲痛与愤慨之间来回波动,若不是因为其他人的安慰,以及肩负了联络的任务,他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住。
当然了,因为这时人们的生活已经充满了苦痛,所以心理承受能力往往要强上不少,若不是图片中展现的内容实在太过黑暗,他的反应也不至于如此强烈。
“做肯定是要做的,你看现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相比之下,中年人的反应要更加冷静一些。
或许是因为早年学医的经历,他还不至于被这些露骨的照片吓住,但该有的愤怒、悲痛和报复欲望,同样是不会少的,只是他的理智让他很快就克制了下来。
一手指着桌上的册子,一手从烟盒中再次取出一根香烟,鲁树人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这不是他已经略过了此事,而是将一切痛苦与黑暗,埋藏在了宁静的湖面之下。
这个动作表达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日本人在东北所做的勾当,根本就不可能被曝光出来。
而图片中出现的一些破坏痕迹也证实了这点,一股势力介入其中,不仅发现了日军进行活体实验的场地,而且还成功捣毁并保存了大量证据,最后这些铁证被传到了他的手里,说明已经有更多人知晓了此事。
虽然日本的丑恶行径令人发指,但在意识到有那支抗日力量的存在之后,鲁树人的心情还是略微地振奋了一些,转而又开始担心对方的处境起来。
毕竟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他们必然早已成了关东军乃至整个日本的眼中钉,在敌强我弱的局势下,再多的报复也抵不过保存好自我。
“我知道……可是,我们总得要做些什么呀。”胡光的反应自然要慢上半拍,不过他还是很快领会了先生的意思,事实上类似的话在左联的领导也曾与他说过,只是情绪总是很难立即控制住的。
“咳…咳…左联那边…咳…还有别的…咳…话没有?”
这时鲁树人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这点从那支飞速燃烧的香烟上就能看出。
而过快的吞云吐雾让他本就贫弱的肺部愈发难受起来,以至于开始了难以停息的咳嗽。"
第四百六十章 鲁树人的回信
突发的状况让胡光都快有些慌神了,好在类似的场面他前些日子里,也不是没有遇到。
青年人习惯性地站起身,走上前轻轻拍打着鲁树人的后背,同时嘴里忍不住劝道:
“先生,这烟……还是戒了吧,再不济少抽些也行呀,继续这么抽下去,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办呢?”
鲁树人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但很快又被咳嗽给压回去了,只能在胡光的帮助下,稍稍缓和气息,然后又喝了几口温水,这才顺了下来。
“无妨,我现在身体可好着呢,自从上次他们给我看了之后,肺病的根子应该已经断了。”
咳嗽平息之后,鲁树人哪怕再眷恋手中那还没燃尽的半支烟,也知道此时确实不适合再抽了,只见他极为不舍地再吸了一小口后,便把香烟摁灭放在一旁,然后跟胡光说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现在只不过是些残余的症状罢了,毕竟人一老了,总有退化的时候,至于这烟,哎,是万万戒不掉的。”
刚才的那番咳嗽让鲁树人的脸色,呈现出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不过从整体来看,他的精气神还算是不错,至少相比于前几年已经大为改善了。
“可是……”面对先生的顽固乃至于执拗,以弟子自居的胡光,一时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导,只能在心里又叹了几口气。
说起来,他过去几年都在日本留学,直到今年年初因为组织抗日团体被日方驱逐出境,这才回到了上海。
不过胡光觉得自己还是极为幸运的,刚一回到国内,立即就有机会和心中的文学界“男神”共事,并得到了对方的欣赏和看好,单此一项,就是拿再多的金银财宝来与他交换,他都不会答应。
胡光至今还记得,最初见到先生时,除了对方那自信坦然的笑容和平易近人的谈吐之外,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对方始终不离手的香烟了。
说起来,年初的时候鲁树人的身体似乎还不错,只是胡光也曾听旁人提起过,数年前先生就患上了肺炎,始终时好时坏,直到一年多前才忽然好转。
然后又经过漫长的调理,才总算是恢复了过来,虽然不清楚鲁树人的病是怎么好的,但既然已经好了,周围人也为此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可惜还没等大家放下心来,身体刚一好转的鲁树人,抽起烟来就更加止不住了,过去是一天30根,养病期间好歹缩减到了15根,而最近貌似又开始变回了原样。
劝是肯定劝不住的,鲁树人的地位和威信摆在这里,身边基本没人管得住他,别说只是半个学生的胡光了,就是许广萍也只能稍稍提上两句,依旧没得什么办法。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鲁树人现在除了肺部略有不适之外,更加严重的疾病确实是没有了。
因为放心不下,三个月前大家还曾拖着先生去医院检查了一番,并特地拍了一张X光片,最后确认没有问题,这才作罢。
“行了,说正事吧,左联那边对此有什么安排吗?”让胡光重新坐回去后,鲁树人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此,胡光赶紧正襟危坐起来,一脸严肃地回道:“有的,我们打算使用这些资料发动一波宣传攻势,让更多的国人认识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再次激起一轮抗日热潮……”
看得出来,只要提起此事,胡光的情绪就会变得相当激动,见此鲁树人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等对方说完之后,鲁树人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提醒了一句:“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你们采用过激的方式。
这样吧,替我联系一下左联的其他人,我们先就此事发表一个声明,至于后续的斗争,也要尽量以文字为主。”
鲁树人的话语中隐隐地表露出了几丝担忧,年轻人一腔热血,向来倾向于使用集会、游行之类的激进手段,但这样无疑会让自己脆弱的身躯成为敌人的众矢之的。
如果可以的话,鲁树人也想要求胡光他们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用自己手中的笔来反抗一切黑暗,但他又知道,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好的,我知道了,先生。”听完鲁树人的嘱咐,胡光的脸色稍稍僵硬了一下,心里的不情愿也相当直白地表现了出来,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对方的要求。
正如初见面时鲁树人对胡光的评价一样,这个年轻人性格鲠直,甚至有些神经质,在理论上有些拘泥,文字不肯大众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有为的青年。
在第一次见到这些耸人听闻的内容时,胡光也曾想过直接奔赴东北,哪怕只是当一个大头兵去送死,也要杀一个够本。
但这种做法显然是极不理智的,在将资料传递给左联之前,土共方面就对此事做了详尽的安排,其中也包括针对这些年轻人的思想工作。
只是左联并非一个具有极强凝聚力的组织,参与其中的文人和学生,或许热情有余,但做起事也极易冲动。
而与在根据地内进行的宣传手段不同,城市中的斗争必须更加隐蔽,更加讲究技巧,才能保证局面始终在己方的控制范围之内。
毕竟这些大城市向来是国党以及洋人的地盘,而此次所要宣传的内容显然是极不‘讨喜’的。
一旦这些内容彻底传播开来,不仅日本人会变得极为敏感,包括国党也极可能采取行动,这也是为何相关消息一直拖到了12月,才传到上海的原因。
好在鲁树人对于此事的看法与土共基本保持了一致,若是换做以前,可能还会有部分同志执意采取冒险行动,甚至为此与前者爆发冲突。
但在中央的预先安排之下,这些可能的隐患都被提前处理妥当,除了必要的人员调动之外,该进行的内部教育同样也少不了。
当然,土共在暗处悄悄做的努力,一般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所以鲁树人也只是感觉最近左联的人似乎好说话了不少,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顶多只是猜个大概。
九一八之后,撰写抗日宣传文章,鼓舞士气,大胆揭露日本侵华的罪行,以左联为核心的文艺工作者以满怀热情,进行了大量的抗日工作。
而作为中国文坛的代表人物之一,同时又是左联的绝对核心,鲁树人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除了一些日常的纲领性活动外,鲁树人还热衷于推介年轻作家的抗日作品。
作为时下文坛的主将,他可以说一言九鼎,由他大力推介的一些抗战题材的文学作品,使得一批文学新人快速崭露头角。
所以如今土共要在城市中进行宣传,以鲁树人为代表的左翼作家,是绝对绕不开的一个团体。
通过左联传递的这些资料,只是整个统一战线中的一小步。
回到屋内,提醒完胡光之后,鲁树人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只是让对方把文件留下,便自顾自地写起什么来。
“素元,听闻你身体好转的消息,我是极为高兴的,望你好好保重,切莫再伤了根本。
……东北之事我今日已然知晓,关于你信中提及的,目前革命的政党向全国人民所提出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政策,我是拥护的,我无条件地加入这战线。
那理由就因为我不但是一个作家,而且是一个中国人,所以这政策在我是认为是非常正确的,我加入这统一战线。
自然,我所使用的仍是一枝笔,所做的事仍是写文章,译书,等到这枝笔没有用了,我可自己相信,用起别的武器来,绝对不会逊色毫分。
其次,我对于文艺界统一战线的态度,我赞成一切文学家,任何派别的文学家在抗日的口号之下统一起来的主张……”"
第四百六十一章 神奇的治疗
给韦素元的回信,鲁树人写得很认真。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与前者数年没有联系,二人相隔千里,所有交流都只能通过一张信纸进行,自然就颇为重视。
但更重要的还是韦素元现在所处的地方,以及那个组织所表露的态度,有些事情鲁树人没有与胡光细说,可他自己肯定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