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物资对于经费紧张且武器奇缺的革命军而言,无疑是一次雪中送炭,为那次北伐战争提供了极为有力的军事支援。
而较之北伐苏援,程刚参与的援助不仅规模更大,援助的力度也更为深入,完全可以说直接改变了中国的政治布局。
就拿步枪来说吧,程刚光是自己拿出来的成品就足足有两万余支,后来又提供了大量的枪管、枪机等核心部件,若是全部算下来起码得达到十万数,这还不算后面军工体系逐步完善后自产的山寨品。
至于其他就更不用讲了,飞机大炮这种高大上的玩意,程刚可是直接批发式的支援,动不动就是十来架、几十门,而且还附带了维修车间乃至组装工厂,堪称一条龙式服务。
更何况,当时的苏联并不是无偿向国党提供军事经费和装备,而是采取了贷款的方式来进行援助,可程刚却从来没有与土共计较过什么,他拿走的那些黄金和古董相比于支援的物质无疑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从某种程度来说,程刚的援助确实使得果共两党原本极度偏斜的力量天平,勉强达到了平衡的态势。
否则的话,光凭那几片农村根据地,想要抵抗占据了中国大部分精华地带的常凯申,只能说还差了不知多少火候。
这点在历史上也证明了,中央苏区的失败固然有土共内部斗争的问题,但多年的战争和封锁下来,核心地带的潜力被生生耗尽同样也是原因之一。
另外,程刚这些援助的效果还会随着土共逐步在各地站稳脚跟,而变得愈发的明显,之前限于人才队伍而无法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将被慢慢激发出来。
要知道,当组织体系逐渐成熟起来之后,每年培养出来的干部甚至可以呈指数式地爆发,质量上或许还有待商榷,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哪怕只凭数量也足以吊打各方势力了。
顺道一提,土共一直以来选择的这个道路,无疑是条极为艰难的大后期路线,毕竟光是土地革命这一条政策,就足以将当下的绝大多数武装力量挤到自己的对立面上去。
所以一旦中间的任何过程没能苟住,都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的后果,这也是为何李润石的农村路线最终能够成功的原因,毕竟其他方案都不如这个能苟,即便如此,期间也出现了不少波折。
而程刚的外援虽然没有改变大后期的固有模式,但至少在革命最困难的时候给土共吊住了一口气,同时又大为缩短了前期的发育时间,光这两点就足以称得上功德无量了。
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出于保密考虑,如今的党内知道援助实情的同志屈指可数。
而中央统一口径宣称的华侨基金则是被视为天方夜谭,甚至就连党内的不少同志都不怎么信,觉得这其实就是个借口,当然因为内部严格的纪律要求,大家顶多在心里头说说。
所以普遍被国内乃至于国际上认可的猜测,还就只有苏援一项,毕竟苏联人在这方面可是有前科的,不管他们承不承认,这事反正是扣在他们头上了。
偏偏对于苏联人来说,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是维持住远东的局面,不让野心勃勃的日本人触动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在他们眼中,看似实力雄厚的国党政府,其实要比躲在山沟沟里头的土共更具有投资价值。
尤其是刚开始红军还只能在根据地积蓄力量,搞点如反会剿、反围剿之类的小打小闹,这就更难以引起苏联的重视了,他们对土共的扶持,其实只能用闲来之笔形容。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颇为滑稽的现象,国党对土共恨之入骨,对其背后的苏联也从来不会摆什么好脸色,偏偏后者出于利益考虑还依旧在想办法争取双方的合作,直到最近才逐渐消停下来。
而在另一边,对于土共这个小弟,苏联则颇有些让其自生自灭的意思,偏偏这个小弟又相当争气,胜仗越大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让人刮目相看,妥妥的逆袭典范。
可惜的是,苏联人自己知道自家事,在土共起家的过程当中,他们可从来没有扮演什么决定性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莫斯科一直以来都没能把土共背后的那股神秘势力调查清楚,而且自己派去的干部要么被排挤了出来,要么就与他们渐行渐远,这就更让人心生芥蒂。
于是随着土共的规模越来越大,老大哥心头的疙瘩不仅没有消去,反而有越长越猛的趋势,连带着两兄弟间的关系也变得若即若离了起来。
至于土共,核心目标当然是推翻国党统治,本来大家以为老大哥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他们通过程刚拿到的援助就是最强的佐证。
前些年李利叁搞左倾冒险路线的时候,甚至还设想过把在苏华工组织起来,从蒙古南下支援中国革命,这种异想天开的方案无疑只能引来苏联人的反感。
于是在土共的部分同志看来,老大哥简直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方面对土共或是直接置之不理,或者干脆当做小弟随意使唤,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头多少还是会嘟囔几句。
可另一方面,程刚拿出来的物资又实打实摆在了众人的眼前,哪怕中央并不承认,而且大家也能察觉出其中的疑点,但还是有不少人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就是苏联的援助。
其实,很多同志已经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至少他们基本达成了一个共识,程部长背后的势力与共产国际那一派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而前者才是能够给土共带来实际利益的力量。
诸多纠葛下来,在已知有苏联人参与的情况下,愈发独立的土共应该如何应对新的局势,便成了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程部长这次怎么没有参会呢?”会场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同时也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哦,程刚同志有他的任务,现在已经离开略阳到其他地方去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得视情况而定。”伍翔宇轻笑着解释道。
听到这个,大家似乎也找着了话题,纷纷聊了起来,希望能够打破刚才的尴尬:
“嗯,程部长确实是辛苦了,听说每次他都要把全国各地的根据地飞一遍,当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程刚同志执行任务向来是滴水不漏,这么多年来不仅没有走漏半点风声,甚至规模还越来越大,这份能力实在是太强悍咯。”
……
听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在抓着程刚一个劲地猛夸,可不管是说者还是听者,其实都很明白自己意不在此,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想以此事为突破口,以寻找到更多的线索。
大家都是经营政治的老手了,李润石和伍翔宇暂且不提,哪怕是以理论研究为重心的张闻甫,也能察觉出如今土共与苏联之间的纠葛关系,所以在一切尚未明晰之前,肯定不会有人轻易在此事上发表意见。
慢慢地,大家也就将目光集中到了李润石一人身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程刚同志一直都是这位的铁杆,真到了拍板的时候,还是得看他的意思。
第四百一十七章 自主抗日
“想必大家现在也都知道了,这次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确实有苏联方面的参与,他们的意思主要是可以利用冯遇祥等人的影响力,在察哈尔一带实行武装割据,以对抗日本关东军的侵略。”
见到大家都等着他来发话,李润石当然也不会故意跟大家卖关子,首先就简单介绍了一下察哈尔的大概情况。
“其实这件事情,最早还是冯遇祥主动跟我们北方局同志联系的,想要通过我们帮忙牵线搭桥,然后经由外蒙获得苏联的支援。”
说到这里,李润石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同样的表情也浮现在了其他一些同志的脸上,很明显,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
当初北伐战争时,除去国党的羊城政府之外,就属冯遇祥麾下的西北军获得的苏援数额最多,甚至可以说二者的援助规模几乎半斤八两。
具体的套路和这次基本没啥差别,先是与苏联建立联系,接着冯遇祥暗中和土共达成协议,承诺在推翻北洋政府后支持土共的在北平的革命,随即便获得了苏联的大量军援。
这也是当初冯遇祥能够在被迫下野仅仅八个月之后,就迅速重新执掌西北军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则是大量土共党员的积极配合与辅助。
但其人的军阀性质也在那一期间表现得淋漓尽致,刚开始与土共合作时,他还能在后者的帮助下,于陕甘等地颁布治理条例,改革地方行政机构,扶助工农运动,看似成了合作的典范。
但随着苏援全部送达,而国内局势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位冯将军便很快翻脸不认人了。
稍微比常凯申的反革命政变好一点的是,冯遇祥所发动的反苏反共事变,明面上只是把西北军内部的苏联人和土共党员,全部”礼送出境”,血腥程度较之前者还是要低些的,不过就此之后,双方关系也彻底降至了冰点。
接下来,冯、常二人又来了一个义结金兰,那几年里这两位结拜兄弟你争我斗好不热闹,一直到中原大战冯遇祥才彻底下野,再次离开了中国的政治舞台。
而这回冯遇祥在察哈尔的动作,无疑是打算再次登场,可察哈尔向来是个是非之地,东面有日军,南面有华北的国军,西面还有晋军,北面则是苏联控制的外蒙,这种态势下谁都不可能单打独斗地生存下去。
所以冯遇祥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苏联,这时的后者已经控制了外蒙十多年的时间,同时又有足够强大的国力与军力,最关键的是外蒙正好和察哈尔接壤,看着红军在金大腿的支援下节节高升,这位无疑是眼红了。
在简单跟不知情的同志介绍了一下这段背景之后,李润石这才轻笑道:“既然已经吃过了一次教训,无论是苏联同志还是我们,都对那位冯将军极不信任。
甚至我们可以直言不讳地作出推测,在日军还未彻底进入关内之内,并侵犯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之前,相当一部分军阀的注意力依旧会停留在国内斗争当中。
所以在与如冯遇祥这样的军阀合作时,必须要警惕他们发生“不可避免的叛变”,防备对方向我们的武装力量发起进攻,这也是我们下一阶段需要尤为注意的地方。
……
不过鉴于当前的局势,苏联那边还是愿意做出一些尝试的,他们承诺将会在5月之前先行运送一小批军火到察哈尔,但要求由我们的同志来进行安排,后面大家可以好好讨论一下具体应该如何筹划。
……
至于程刚同志,他接下来的任务主要是辅助还在陕北集训的红五军团,届时若是时机合适,这支部队将作为我们的抗日先锋军,东渡黄河奔赴晋察冀边界,并在那里着手建设新的红色根据地。”
李润石的这段话里头隐含的意思其实挺丰富的,在座的大多数同志也都听出来了,大抵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首先自然是确定了土共与冯遇祥之间的合作基调,只可能是一种“非正式关系”。
这与闽东的蒋文鼎、关中的杨虎承很不一样,在后两者的地盘上,红军实打实地占据了优势地位,无论那些军阀心里头是否反赤,只要他们还需要维持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与土共达成合作。
甚至冯遇祥之流与粤省的陈济棠还略有不同,后者虽说也是势力颇大,而且一直对中央苏区的地盘虎视眈眈。
但两边的贸易往来牵涉了大量的利益,至少在短期内还能勉强维持住合作的局面,说白了就是在商言商,反而更加干脆。
至于察哈尔那边则完全不同了,土共在当地的武装力量相当薄弱,又没有条件与冯遇祥建立深厚的利益关系,仅有的苏援牌更是八字还没一撇,而且还得防备对方故技重施。
正因如此,土共这边其实很有理由怀疑冯遇祥等人组织这个抗日同盟军的目的,这里头起码有一小部分企图,是利用群众的革命情绪来扩大他们的个人势力。
当然,抗日一事论迹不论心,如果大家能够一直精诚合作,土共也不介意让出一部分实际利益,可这大概率只是个理想情况。
这也是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难点之一,大家互相之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要如何才能在没有太多外部压力的情况下达成合作,即便是李润石都对此并不乐观。
其次的第二方面,苏联同志所承诺的“一小批”在大家看来也确实是一小批,一千支步枪和配套弹药,仅仅只比现在红军所有军工厂的月产量之和,高出了那么一丢丢。
虽说后者的统计结果还存在不少水分,一些质量堪忧的土枪土炮也被算了进来,但在实打实地拥有了一定自产能力之后,同志们的眼光已经不可避免地高了起来。
这种情况让大家也产生了不同的理解,对于坚信苏援的同志来说,他们会认为这是老大哥不信任冯遇祥,所以不愿出这份力气,才会显得如此“小气”。
而在略有怀疑的同志看来,这无疑更加佐证了苏援与程援的不同,二者很明显是两个互相独立的体系,否则无论是苏联还是土共,都根本不用把事情扯得那么麻烦。
倒是苏联人自己的意思其实非常明确,他们就是在给土共示好,眼瞅着后者的事业愈发有了起色,而苏联在其中的影响力却相当微妙,自然就需要想办法寻求一些存在感。
但如今至少在明面上,国党以及诸多军阀的优势依旧十分明显,苏联人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背上一口大黑锅了,为了不影响大局,他们又只能好生控制其中的力度,于是就显得有些扣扣索索的。
毕竟从根本上说,苏联需要的是一个强大到足以牵制日本人的中国,至于这个势力到底是红是白,这其实无足轻重。
历史上苏联的这一态度就表现得尤为明显,仅拿察哈尔一事来说,一直到在同盟军正式成立,他们都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支持。
反而在金陵政府施加了压力之后,苏联当即表示拒绝通过外蒙给冯遇祥提供物资援助,并要求其冯部将部队交给国党统一抗日。
毕竟在当时的苏联眼中,冯遇祥只是一个小军阀而已,在日本的压力下朝不保夕,支持这十来万杂牌军肯定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这么一比较下来,这条时间线上的苏联人已经表现得相当积极了,不过他们当然不是主动改变了对冯遇祥的态度,而是土共改变了他们的态度。
从某种程度上说,能够逼得莫斯科开始两头下注,也足以说明土共的事业逐步有了成效。
至于最后的第三方面,所谓的红五军团与历史上也略有不同,其组成可以大致分为两块,一是林彪领导的红二十五军,并由林彪担任军团长。
而另一部分则是第三次反围剿期间起义的西北军部队,后者在这次北上时表现得可是相当英勇,对于继续东进抗日的积极也非常强烈。
所以当李润石把这三个方面跟大家说清楚之后,至少他的设想已经完全明晰了。
大家一起来抗日,你打你的,我的我的,谁都不指望谁,在互不干涉的前提下保持一定程度的合作,并坚定不移地发展自己的力量(哪怕和苏联之间也同样如此)。
第四百一十八章 借道阎老西
二月底的晋阳,凛冽的寒风还在这片北方大地上肆虐。
在城中一座热气腾腾的屋内,穿着一身绸缎棉袄的阎老西,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个晋省老财主,而非一位统领一方的大军阀。
现在正好是中饭时间,作为晋人当然要吃面了,阎西山一边给面里头浇上他平日里最爱的老陈醋,一边读着今天的报纸。
这两天最火的新闻肯定要数热河战事,无论是晋阳本地的报纸,还是从北平那边走铁路送来的全国大报,都在用着相当多的版面报道此事。
“啧啧,这张少帅到底还是不如他老子,嫩太多咯。”报纸上的内容当然并不详尽,甚至还颇有错漏,但阎西山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时还要点评一番。
在关东军正式发动热河战役之前,原本稍稍振奋了一下的张汉卿还打算挣扎一番,而且年初的山海关一战中,部分东北军将士也确实通过他们的浴血奋战,鼓舞了不少国人的士气。
但是二者的战斗力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如今的东北军收到的后方支援又少得可怜,而且士气也更为低落,所以从开战之日起就一直在节节败落,好不狼狈。
这还是热河主席汤玉麟眼下还未开始逃亡,等再过几天那位汤主席挪用数百辆后勤汽车,运送他的私产和鸦片一路转进津门租界,才是舆论一片哗然的时候。
至于阎西山,从内心来讲他对于如今的抗战,自然还是有点关心的,甚至在点评东北军的时候,他的心里还会暗自忧虑一番。
但要说阎西山会为东北军设身处地去考虑什么,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多的还是带着点看戏的味道。
毕竟晋省距离前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让他口头上声援两句,这种惠而不费的活计谁也不会拒绝,可要想让一直扣扣索索的阎老西拿出实质性地支持,那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时,还没等阎西山看完所有的报纸,居然有部下来向他汇报工作,虽不喜欢被如此打扰,但阎西山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对方所说的头号大事。
“啥?借道?借什么道,就非得从我这里过去?”
对于眼下的晋军而言,这所谓的头号大事,其实就是西边的那支红老壳,今天居然主动找他们联系了,甚至还专门派出了几名使者,并正式提出了借道晋北奔赴抗日前线的请求。
“是的,主任,共军…啊不,赤匪那边确实是这么说的。”前来汇报的那人忍不住流了几滴冷汗,他也觉得此事着实不好处理,只能壮着胆子过来找领导了。
话说也是这位运气太差正好赶上了,偏偏这种事情还真没法隐瞒,所以就只能希望阎西山这个绥靖公署主任,今天的心情能稍微好点,这样他也少些被迁怒的风险。
当初中原大战之后,阎西山和冯遇祥一样被常凯申直接赶下了台,不过与后者不同,阎老西在晋省的根基到底还是深厚不少,使得他即便远在外地也能对老巢施加影响。
而随着国内局势的变化,常凯申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在去年又把阎西山扶了上来,担任晋阳绥靖公署主任。
绥靖公署是民国时期特有的机构,其职权常与省政府相互交错,但名义上属于军队体系而不属于行政体系,所以便成为了事实上的长期地方性军事组织。
通俗点说,这大约跟后世的省军区级别差不多,但是话语权要略高一些,而且若是按照金陵政府的职权划分,绥靖公署的级别甚至还要高于省政府,因为其对地方事宜也拥有一定的临时处置权。
在每个绥靖公署中都设立有主任一职,相当于封疆大吏,能够调动自身辖区内的所有军队,所以担任绥靖主任的将领,大多都是割据一方的地方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