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根本没进山谷,只是在谷口烧杀抢掠了一番,可能以为里面只有那些难民……托雷斯队长他们依托工事挡住了冲击,对方死了几个人,就拔转马头走了,托雷斯队长正在收拢队伍,清点伤亡。”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山梁上。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论是惊魂未定的族人,还是紧张戒备的士兵,都愣住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同时涌上心头。
走了?就……这么走了?
艾琳娜呆呆地望着山谷的方向,那里浓烟依旧,但致命的马蹄声已经远去。她精心守护的短暂家园,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她想起木屋里没带走的家族纹章,想起仓库里剩下的粮食,想起孩子们留在屋前的玩具……回去,似乎只需要转身下山。
阿尔文队长脸色铁青,他走到艾琳娜身边,声音低沉而苦涩。
“殿下,我们可能虚惊一场。敌人并未发现山谷核心,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屑于深入搜索一个看似只有难民的犄角旮旯。”
艾琳娜的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族人。
孩子们哭累了,依偎在母亲怀里睡着,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老人们瘫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许多人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夏天的山风中瑟瑟发抖。
她们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辎重,包括御寒巴格尼亚人带来的衣物、大部分食物和药品。
“回去?”
艾琳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尔文队长,你认为我们还能回去吗?”
阿尔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族人的状态。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殿下,敌人虽然撤走,但行踪已经暴露。谷口外难民尸横遍野,浓烟冲天,就像插在荒野里最醒目的路标。
雷泰利亚人的主力部队就在附近,他们的斥候随时可能再次光顾,或者干脆派一支分队来查看。
我们此刻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几乎空着手逃出来的族人。
“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次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了,回去太危险了。”
艾琳娜闭上了眼睛。
山谷里那短暂的、如同偷来的“好日子”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谷口难民的惨状和族人此刻的狼狈所取代。
安全?那只是镜花水月。她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我们不能回去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托雷斯队长那边情况如何?伤亡大吗?”
“斥候说托雷斯队长正在清点,应该损失不大,依托工事防守,他们占了地利。”
阿尔文回答。
“好。”
艾琳娜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所有看向她的、充满迷茫和恐惧的眼睛。
“传令下去,让托雷斯队长立刻放弃山谷,带上所有能带走的伤员和武器,沿着我们的路线跟上来汇合,我们……”
她望向更深、更冷的群山。
“继续前进。寻找新的、更隐蔽的落脚点。”
她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失去了最后的庇护所,抛弃了赖以生存的物资,前路是未知的、充满危险的茫茫山野。短暂的虚惊过后,是更加冰冷刺骨的绝望。
阿尔文看着王妃坚毅却难掩苍白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年轻的王妃做出了正确的、也是唯一可能的选择,但这代价……他沉重地点点头。
“遵命,殿下。”
当托雷斯带着惊魂未定、带着轻伤士兵和少量从谷口工事抢回的武器匆匆赶上队伍时,他看到的是一支在寒风中瑟缩前行、前途未卜的队伍。
山谷的方向,浓烟渐渐消散,那短暂安宁的“避难所”,连同他们辛苦积攒的物资,都已成为再也无法返回的过去。
他们,彻底成为了流亡者。
然后,当雷泰利亚人完全退去,返回家乡的米尼西亚大贵族为了收拾烂摊子,派人来山里寻找逃离的农民,然后他们就顺其自然的发现了山谷,意识到了这里的异常。
通过山谷内遗留的物品,这名大贵族很快意识到了提亚家族的残余分子在这里短暂的居住过一段时间。
这名大贵族立刻派人进行追捕,同时通知国王。
于是乎,刚刚逃回宝岛的查尔斯,顿时愤怒的、不顾自己摇摇欲坠的王位,派出精锐部队前来追杀他们。
刚刚找到一个安身之处的提亚家族不得不再一次上路,护卫他们的两名百夫长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派人回来送信。
……
“这可真巧啊。”
听完全过程的克里斯无语了,自己想娶个合适的老婆,怎么就这么难啊。
不管是为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婆,还是为了那座鸟粪岛,克里斯都没办法对这些倒霉蛋视而不见。
“书记官。”
“我在。”
“发任务吧,让最近的玩家过去支援一下,带他们回来。”
“是,殿下。”
第375章 战争与和平(一)
马蹄铁敲打着夏天小雨后的泥泞土路,发出啪叽的声音。
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绿色军大衣的雅克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他那双牛皮材质的马靴“啪叽”一声陷进了泥地里。
他毫不在意,走到路边,下蹲,伸手拿起一块刚刚被铁犁从地下翻上来的土坷垃,用力一捏,土块在他指间碎裂。
看着掌心里油亮的黑土,凑近闻了闻那股子新鲜劲儿,雅克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吆喝着驽马耕田的农夫,由衷地感叹:
“真肥的地啊!”
“是啊,是啊!”
后面一群穿着日常军装、挎着武器的士兵齐声应和。其中一个缺了左臂的老兵巴德更是激动地蹲下来,抓了一把泥土,几乎要送到嘴边啃一口。
“这地种土豆,长出来的土豆肯定又大又圆……”
士兵们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起哄。
“巴德老哥,种土豆多亏啊,种大麦!”
“种小麦,小麦磨面才香!”
“我看水稻也不赖!”
巴德固执地摇摇头,把那捧土攥得更紧。
“不!就种土豆,土豆是克里斯王子带来的,顶饿,好活,土豆最好!”
雅克没插话,只是看着。
巴德想全种土豆,他有这个底气,因为脚下这块地,马上就是他的了。
克里斯王子定了规矩,当兵打仗的,都能分到“兵田”。
巴德是海格兰德兵团的老兵,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胳膊,虽然没啥惊天动地的大功劳,但照规矩,他的兵田能翻倍,还能从老家那穷山沟换到这新打下来的塔维茨基。
这地方,土肥得流油!
雅克今天就是带着这帮兄弟来认地的。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星子,声音干脆。
“巴德,照规矩,你的兵田一百五十亩。五十亩是底数,那一百亩是伤残补贴和战功赏的。”
巴德那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瞬间像开了花,笑得缺了牙的嘴都咧开了
。他仅剩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把黑土,好像攥着自己的命根子。
“一百五十亩……一百五十亩……”
他声音发颤地念叨着,这比他老家海格兰德那点挂在山坡上的薄地,强了百倍!
雅克从随身的旧皮包里掏出一张用油布裹着的粗地图和一个厚册子。
他麻利地摊开地图,上面用炭笔粗粗画着这片新开地的边界、路、河,还有已经划出去的地块。他带着厚茧的手指头在地图上一点。
“巴德,抽签和量地都弄好了,你的地就这儿。”
他说话办事,透着一股子利落劲儿。
“就你站这儿,往东走三百步,往西走三百步,南边到那条小河沟,北边到咱们刚骑马踩过来的泥巴路,这一大片,一百五十亩,归你了。”
巴德顺着雅克的手指头看过去。
眼前是刚翻开、黑得发亮的沃土,一直铺到远处雨后水汪汪的小河边。再往北,就是那条泥浆子路。
这块又平又肥的地,在他眼里简直闪着金光。
“好,好地方!”
巴德咧着嘴,独臂用力一挥。
“有水,离路也近,太好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秋天,满地绿油油的土豆秧子底下,结满了沉甸甸的大土豆。
雅克接着说,语气认真,但没那些文绉绉的词。
“巴德,这一百五十亩兵田,是王子殿下给的。
规矩是,你能用五十年,不能卖,也不能撂荒,违了规矩,地就得收回去。
要想用得再久点,家里得有小子接着去当兵。”
他停了一下,让大伙儿都听明白。
五十年,够巴德一家子在这扎根了。不卖不荒,这地就能一直养人。
“还有。”
雅克的目光又落回巴德身上。
“你是军士退下来的,按退伍法,能当咱这片的民兵队长,民兵法说了,当了队长,还能再分五十亩民兵田。”
他看着巴德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
“巴德,这队长,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