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全是黑，那是一双赤足，洁白如雪，晶莹如玉，脚趾修长，足弓柔和，白得近乎透明，同两朵盛开的莲，踩着莲，静静立于海面之上。
是冥王，也是明王，亦可说是昊天神女，天下地上的昊天神女，黑昊天。
这时候，还是处于三人的意识来到这里的第一息时间里，同呆住了的宁缺和桑桑不同。
李长夜在这第一息中，已经在出手了，清辉再现，如泉水初涌，化作一朵通体透明的清莲，将宁缺和桑桑两人包裹其内，花瓣微合，再朝漆黑的海面坠去。
嗡的一声，同时，有桃木剑应声而现，出现到他的手中，随即，他握紧剑柄，身形一晃，整个人自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他已出现在了黑昊天的头上。
速度很快，快到了极致，没有风，没有声，连空间也没有波动，那是一种完全超越常理的速度，甚至可说，超越了空间和时间，有起因，没有过程，出了结果。
只是，这一片天地，亦可说，现在这个世界，是祂的世界，所以，那剑将砍到祂时，祂还能动，同样是一种超级空间，还有时间的动。
祂缓缓抬头，神色依旧寂冷无波，那张无比美丽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即使天塌地陷，日月崩裂，都没法让祂动容半分，她抬手，一只如黑玉雕成的手，每一根手指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桃木剑落到祂身上前，掌心稳稳迎上，一剑一掌，于天之上，轰然碰撞。
轰隆！！——————
天地俱震，一声巨响，震彻寰宇，同万千雷霆炸开，狂风骤起，黑海面被掀起万丈浪涛，卷向天边，天穹碎裂，裂痕如蛛网蔓延，产生的无数光辉在空气中撕裂，如无数星辰陨落……
剑与掌的碰撞，不是力量的比拼，而是规则的碰撞。
李长夜持剑而落，桃木剑无声震颤，清辉如焰，在剑身流转，而黑昊天，依旧抬着那只黑玉般的手，手指微曲，只是随意一挡，两者之间，再爆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刹那，也许是万年，只有在交锋之中的两者才清楚。
噗！——
黑昊天的手，从掌心处开始被切开，切开的瞬间，黑色的气息汹涌而出，如墨浪般在空中狂舞，那就像是血，血雾，黑昊天流出的血，随之，那本应不可触碰，不可侵犯的手，完美的手，被斩断了。
这瞬。
依旧静立于空黑昊天，不闪不避不躲的黑昊天，神色不变，依然显得冷漠而无情，但，她的身后，她那满头的长长黑发，随风激荡，纷乱飘舞，如夜幕裂成的万千细丝。
第236章 战昊天
昊天神女的手被斩断的这瞬，时间彷佛静止了。
但，实际上，被按了暂停键的是李长夜。
此时，整片海，都在震动着，黑色的海水涌动中。
一颗水珠，脱离了海面，缓缓浮现，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无光无影。
在它升起的刹那，海风停了，浪涛止了，连高空中因李长夜斩出一剑如同无数星辰陨落的流光亦失去了色彩。
水珠开始发光，黑色的光。
昊天神女断掉的手，复原了，完整如初，没有一丝伤痕，黑玉般的肌肤仍然完美。
那颗水珠缩小了些。
昊天神女抬手，刚恢复的手，指向李长夜，刹那间，两人之间的黑水珠，轻轻一震，荡出一圈圈黑色的涟漪，周围空间开始扭曲，稍波及到便会粉身碎骨。
嗖~
静止不动的李长夜将被扭曲空间席卷而入的时候，消失了，出现到了远处，避开了这道攻击，但，昊天神女的手，伸出的手指，仍然指向着他。
紧接着，昊天神女身后，那无数黑色发丝，涌现出无数的光，那些光极细极柔，如水墨细线，构成一道道神符，每一道符文都不亚于王书圣当年在南海之畔倾尽全力所写。
无数道神符于空中交织，渐渐勾勒出一个繁复又完美的图案，霎时，天地间的光影，变幻万千，此时的神符，亦如夫子所打造长安城，惊神阵，且是在夫子手中动用的惊神阵，真正可惊神的。
一者代表的人间之力，而昊天神女，使用的代表的虽说是神力，但，祂神力的源头，是亿万昊天信徒过往无数年的信仰，那其实也算是一种人之力。
李长夜欲要再闪，这时，昊天神女不止用手指着他，祂的脚也动了，轻轻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踏，整个世界都随之震颤，天空塌陷，海面翻滚，一个天地囚笼短暂困住了他。
这时，那无数神符，交织构建中，最终汇聚成一柄，极美的剑，和李长夜手中朴实无华的桃木剑不同，那剑，是黑的，黑得通透，无数纹络刻于其上，繁复华丽到了极点。
昊天神女遥指一动，神剑斩出，横斩，一道黑线出现，亦如，天启元年，出现于大地荒原的那道黑线，像是能将天地都切割开来的黑线。
李长夜现在身动不了，但，他身周有清辉涌动，澄澈无垢，同晨日初升，同万物苏醒前的一缕静意，清静中，自成世界，黑色的光，像能将天地都分割开来的剑光，触碰到那层清辉。
轰——！！！
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李长夜身上的清辉明显被斩出一道长痕，但，没有裂，没有破，更没有碎，亦没有动摇，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没有奏效。
昊天神女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李长夜那一团清辉之上，同时，有咔哒的一声响起，就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在这一瞬崩裂，李长夜再一次动了起来。
不，准确说是，是挣脱了，在黑昊天世界中，时间不前，空间不移，命运如链的无形枷锁，李长夜在清辉的照映中，挣脱了时间的囚笼，也挣脱了空间的束缚。
同昊天神女先前踏出一步，现在，李长夜也踏出一步，一步之间，便是无尽距离，这个世界的距离和位置，在他面前失去了意义，祂亦无法再次做出预判。
祂天算一般的能力，失去了效果，就如，一枚棋子跳出了可计算的棋盘，等她意识到时，李长夜，已再次出现到了祂的身前，清辉流转，照亮他眸中的清和静还有净。
锵！
桃木剑在他手中一震，同晨钟初鸣，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挡，因为，昊天神女来不及抬手，那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眸，此刻泛出一丝波动。
桃木剑，如一道斜月般划过，清辉自剑尖荡开，明净澄澈的光，划破了昊天神女那一层层规则编织成的无形的衣，触及到那不着寸缕的肌肤，被世间无数人所敬畏，纯净至极，洁净至极，美丽至极的神之躯。
哗————！！！
一声裂帛般的轻响，昊天神女那完美无暇的身上，从锁骨斜斜而下，一道长长的剑痕裂开，笔直而清晰，延伸至小腹之下，伤口狰狞，与那无垢之躯格格不入，显得，极其丑陋。
噗！
黑气如血，猛然喷涌而出，昊天神女的身躯猛地倒飞而出，拖出一道长长黑色轨迹，过程中，祂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一道细长的痕迹，眉头轻轻皱起。
这是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皱眉，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愤怒，更像是不解，那一道剑痕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不解的东西。
而祂，身为这个昊天世界的神，又是什么没见过的？又有什么不解的？事实就这样发生了，祂怔怔的看着那道伤口，与自己完美身躯极不相称的裂痕，如同看着一道污渍。
黑气已不再涌现，伤痕依在，深处透出一缕淡淡的清辉，祂还是不解不明，但，有一种感觉，那一道剑，这一道光，不是为了斩祂，而是否定祂，否定祂的什么，祂仍然，不清不明，如果，祂真的能想明白，或许祂就不能称为祂，而是她了。
昊天神女的倒飞之势，于空中缓缓止住，祂仍表现得极其的安静，只是，那双眸子，再投向李长夜的时候，里边又浮出一种细微的，复杂的，极度稀有而罕见的神色，亦如无情中，多了抹情绪。
轰隆隆！！！
下方的黑海，躁动起来，翻滚着，狂啸着，咆哮着，更有数以万计的水柱冲天而起，同万道黑色水龙齐出，高空之上，神女如白玉莲花的脚轻轻一动，所有水柱便绕着祂盘旋。
一颗颗水珠，从中剥离，纷纷涌向昊天神女身前的伤口，再柔和地贴在那道裂痕之上，一丝丝，一缕缕，缓缓渗入，洗涤，修补，重塑，如玉的肌肤，再度恢复了光洁。
但。
昊天神女的眉头，却仍没有舒展开来，躯体上的伤口剑痕是消失了，可有什么还留在自己的躯体之内，洗也洗不去的东西，祂不明不明的东西。
祂不想再被那剑真正伤到第二次，不是恐惧，是拒绝，是排斥，于是，祂转眸，黑海中，再有亿万水珠腾空而起，绕着祂的身躯旋转，汇聚，凝聚，变形。
一件羽衣缓缓成型，这羽衣以千万缕水丝交缠而成，如鳞似羽，光华流转，繁复至极，衣领高而贴颈，缀以银光微点，若星辰沉入深渊，袖口宽阔，坠以重重水饰，如羽之垂瀑，下摆同瀑流千丈，缓缓垂地。
羽衣是黑色的，黑得极致，黑得纯粹，黑得如夜，如黑海深处的无光之影所化，又像万物归寂后的死气所凝，黑羽衣将她如玉的身体完美包覆。
原本不着寸缕的祂，是亘古无垢，是自然极致，穿衣后的祂，就不再那么纯粹了，让祂在虚空中的身影，也变得更加的清晰，便是没有弥漫在天地间的人间烟火之气，也能感知到祂的存在了。
昊天神女再抬手。
轰隆隆！！！
无风自起，雷动九霄，万里长空，再次崩碎如镜，裂痕如蛛网般向四方蔓延，天穹破裂后，露出其后翻滚的混沌色，紧接着，天地之间的规则开始动荡。
风，火，雷，电，水，土，冰，光，暗，……，世间万象，形成成千上万道毁天灭地般的攻击，朝李长夜袭去，对此，李长夜则以一剑应之，一剑破万法的剑。
清辉如练，直破苍穹，那炽烈如日的火焰，被一剑刺散，如烟尘消散，那冻结光影的冰霜，被清辉一扫，融化成无根之水，那雷霆狂潮，被剑气割裂成无数碎段，轰鸣中自灭……
他人看似小，力看似弱，可每一剑，却如定天地之笔，万法无一能近其身，轻松被破之，昊天神女见此，抬起的手，如玉的五指，紧紧一握。
咔！！！
以李长夜为中心的大片空间，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挤压，塌陷成一方漩涡，深陷旋涡的李长夜，整个人开始产生扭曲感，像下一瞬就被捏爆化为粉末，可。
嗡！！！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旋涡被切成两半，昊天神女的手同样出现一道裂痕，只是，下方黑海浮出的水珠，很快将其治愈了，同时，千万道水线自黑海中冒出，编织成网，巨网，要将李长夜直接拖入黑海之中。
对此，李长夜，提剑，再斩，水线断，网碎破，可，与此同时，昊天神女直接欺身而至，一指就点向了李长夜的脑袋，但，李长夜微一侧头，那必杀的一指，擦着肩头而过。
噗！
李长夜身上的清辉剧烈波动，无法完全抵御住昊天神女的亲自出手，肩头炸裂，血花飞溅，李长夜此时面无表情，他的攻击，也到了，一道剑光，横切昊天神女腰侧。
咻——！！
一剑贯体，昊天神女的羽衣亦没能抵御住近身的一剑，腰间绽开一道深深的裂口，黑气喷涌，同时，黑海再动，海浪滔天，一颗颗水珠冲天飞起，纷纷向昊天神女体内没入，又一次，剑伤被洗净，修复。
嘭！嘭！嘭……轰！轰！轰……噗！噗！噗……
一人一神，两者身影交错，在虚空中如两道雷霆交战，声震天地，每一次碰撞，都是光与暗的的碰撞，光是清辉，暗是黑气……交战之中，亦免不了伤。
昊天神女伤了，复原，李长夜伤了，血染道袍，始终不退，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算是正式打响，至于要多久才能分出胜负，未知。
因为，李长夜身上的清辉始终耀眼夺目，而昊天神女，只需看，那无边无际的黑海，它是昊天神女的根本，亦可说是祂的血池，是祂的生之源，只要它未枯竭，昊天神女便不死，不灭，不休。
若想将其真正斩落，打败，大概，只有，让整片黑海耗尽才行。
……
黑海茫茫，无边无际，这是一片像没有尽头的海，海水更是恐怖无比，像一滴便可淹没一人心魂，一整片则可将整个世界都埋葬。
一朵清莲，莹润如玉，在翻涌的黑涛间不断浮沉着，每一次波涛袭来，都像要将它彻底吞没，碾碎成齑粉。
可，它每次只是微微摇曳，完全无碍。
清莲中，宁缺和桑桑相依而坐，两人正呆呆望着高空，天上的神战震荡，正从天穹不断坠落，那是真正的天崩地裂，是规则塌陷。
看着昊天神女抬手间移山倒海的场面，看着李长夜一剑破万法的英姿。
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都已算是人间的强者，可，看着那，只是一缕余威从高空落下，黑海便瞬间倒卷，浪涛腾空，掀起千万丈高……
那种力量，不是人可以触及的，一切都远超理解，一切都震撼无比，他们原本以为【登仙】事件便是这个世上最顶端的战力，以此认为，岐山大师要能给他和桑桑千年时间，亦能达到。
可是，现在，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许久，宁缺他们也看出了些什么，同时他也想起了些什么，曾在黑梦中，所曾见到过的，那无数静止不动的人，愣愣呆呆看着东南方向的黑梦。
瓦山边是处于人间大地的东南方，而此刻天上，光明和黑暗交织的景象是如何的相像，他曾在黑梦中看了很久很久，每次直到醒来，都没看到胜负……
宁缺明白过来这场大战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于是开始，一边看，一边感悟，一边学，一边修炼，因为，现在不是做梦，而是真正发生和上演着的。
同样招呼桑桑照做，因为，他没有忘记，李长夜说过，最后，还是要桑桑自己终结的……
……
与此同时。
现实。
李长夜和昊天神女大战已经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实中，才过去了一瞬似的。
随后。
有异变产生，涉及到整个人间，无数人的异变，只见，天穹上，高挂的太阳，正缓缓慢慢的变黑，一点点的。
光芒渐黯，温度渐寒。
无数修行者，在这一刻，同时浮现出同一个词：永夜。
第237章 黑和灯与剑
高天之上，太阳高悬
正午，正盛，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