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红尘,剑行诸天 第253节

  眉心是白莲花的少女,最为端雅,容貌精致如玉,肌肤胜雪,一双眼眸清澈澄明,能映出心湖之静,她拿起一张写好的便笺起身,步履如风中莲叶轻移,走到他身前,将便笺递给他。

  李长夜默了默后笑着接过。

  ……

  瓦山脚下,山道之外,阴风如刃,拂过山麓,也拂过一大群地上伏倒的人,都是些年轻人,有和尚,有道士,有书生,有剑客,……,有唐人,有蛮人,有荒人,有山人,……

  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浓浓的黑气。

  除此外,每个人都有明显的外伤,鲜血流淌了一地,染红山脚的青石板,可即便如此,仍有人在动,眼睛被鲜血糊住没关系,膝盖碎裂也没问题,他们还可以爬,就算是爬也要爬上山去的爬。

  像小黑子叶青观海僧这些人皆在此列,无非是像书院二层楼招生考核时,又一次登山之旅,直到,有一阵清风拂过,他们身上的黑气消隐,血也止住了,伴随着还有一缕淡淡的白粥清香。

  ……

  瓦山之巅。

  以讲经首座为首,悬空寺事变后所余的高手,还是道门底蕴所余的残疾老道人,不知拥有多少五境之上的人,他们身上透出的气机,沉如千山,交织汇聚便如沉沉压下的苍穹。

  气机合围之中。

  宁缺和岐山大师苦苦支撑着,脚下裂石遍布,寸寸龟裂,像下一刻,整座瓦山就会崩塌,而宁缺紧紧搂抱住的桑桑,听了一个老道人最后那番话后。

  宁缺更加用力抱紧她的时候,她则松下了自己的手,同时也松下了心中的守,于是,滚滚黑气,如山洪暴发,从她体内汹涌而出,那不是普通的黑气。

  在世上,除了极少数人眼中,昊天的马甲还没真正掉的现在,她代表的就是冥王之女,身上的黑气自然也就是冥气,冥气席卷山巅,飞沙走石,天光瞬息消散,太阳被遮蔽,天空被吞没。

  夜,将夜,永夜,将临。

  就在此时,有风,忽地拂动了桑桑耳边的一缕乱发,一道轻微却穿透黑暗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的,还有一缕淡淡的清辉,黑气狂涌,却被他周身那一层淡淡清辉隔绝。

  清辉不是佛光,不是神光,而是更柔和更安静的光,同夜里的月,如雪中的火,微微亮着,不熄不灭,温暖明亮。

  “你打算就这样放弃吗?”

第235章 黑昊天

  【你打算就这样放弃吗?】

  伴随这话,还有李长夜的出现,整座被黑气笼罩,阴森沉沉的瓦山之巅微微一颤。

  浓若实质的黑淡去了几分,那佛宗强者和道门残疾老道交织而成,原本如牢如狱般的恐怖气机,更是如被无形清风一卷,消隐无踪。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李长夜。

  有人震惊,有人无语,有人困惑,有人恍惚,有人害怕,有人不解,有人寻思,……,皆神色复杂,难以言表。

  宁缺反应最快,压抑许久的情绪骤然涌上,带着哭不是笑也不是的神情激动的喊道。

  “师父,您终于来了!”

  李长夜看了,血迹斑斑,遍体鳞伤,骨头更不知粉碎了多少根,却始终没有动用身后大黑伞的宁缺一眼。

  “我可不记得有收过你做徒弟。”

  宁缺闻言也不窘,在书院中就以厚脸皮闻名的他,真正笑道。

  “我学了您的气,又拔出了您的剑,您不想认,我也不能当没有这回事呀。”

  李长夜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认了宁缺做弟子。

  随手轻挥,那些倒塌破碎的石桌石椅时,奇迹般地,一块块残石自行归位,重新拼合成原状,如时间倒流,回归初始。

  只有摔落远处的佛祖棋盘和那只咬了一口的梨,静静躺在地上,没有动弹,也没有变化。

  李长夜将瓮轻轻放在石桌上,还凭空取出几个石碗,随即坐下,开口。

  “来,过来吃粥。”

  声音不大,山上每个人都听到了,不知喊的谁,看着李长夜摆出的三个石碗,还有闻着那缕从瓮中散出而出的淡淡清香。

  佛宗和佛门高手有不少人想动,特别是那些残疾的老道人,想动更想吃,又却不敢动,僵着。

  宁缺没有顾虑,可说毫不犹豫的,抱起被清辉笼罩,身上已经没有黑气散发而出的桑桑,走过去。

  岐山大师默了默后,同样来到李长夜身旁,坐下,没有看瓮,也没有看碗。

  哗啦~

  李长夜将瓮中的粥倒出,一路上,分了不知多少,仿佛无穷无尽亦无量,一直没见过的底的粥,这时,却倒完了。

  恰好,三碗,不多不少,刚刚好。

  岐山大师望了一眼那空空如洗的瓮,合什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罢,便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粥,推到桑桑面前。

  宁缺见状,没有多想的,同样将自己的那碗粥,也一并推到桑桑面前,余光瞥了眼桑桑的小腹。

  “来,桑桑,多吃点。”

  桑桑低头看着粥,清澈香浓,米粒绵软,吃遍天下美食的她,能感到不一样的,人间烟火味道。

  她再抬头,看向左右,看了看宁缺,又看了看岐山大师,最后,目光落在李长夜身上。

  “尝尝看?”

  桑桑终于点了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口,又一口,喝得很慢,粥的味道淡淡的,却很温暖,不断喝下,渐渐开始满溢一般的,她,身上的影子,佛光笼罩下来后,就消失的影子,重新出现……

  这时,有人开口了,是一个残疾道人,天启境界的他,此时不知得到什么启示,眼中有光,对着李长夜。

  “……小师叔,她可是冥王之女!”

  李长夜没有理会这个老道人,待桑桑把粥都吃完后,才轻声开口,也是直接的问道。

  “你觉得你是冥王之女吗?”

  语气平淡,没有质问,更没有诱导,就像是她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桑桑一怔,这次,她没有去看身旁宁缺的脸色或眼色,而是,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摇头。

  “不是。”

  李长夜又问。

  “那你觉得自己是谁?”

  桑桑又陷入沉默,这一次更久,久到,有从云之颠,天尽头的风,无形的风,落下,吹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认真的,回道。

  “桑桑。”

  她顿了顿,开始讲述,从宁缺将她从桑树下死人堆捡到后,相依为命的过往,岷山中,渭城里,长安内,……,最后,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露出一道笑容,有着难以想象柔情,也清晰的。

  “我是桑桑,少爷的桑桑……宁缺的妻子。”

  李长夜同样笑回。

  “那么,桑桑,你准备好了吗?”

  桑桑点了点头。

  李长夜先伸手,伸向宁缺,掌心朝上。

  宁缺有些茫然,也有些懵逼。

  “什么?”

  “钱。”

  有病就医,看病给钱,天经地义,宁缺想起数年前,初见李长夜的时候,花了二两三钱四分,是有多少给多少,相比那时,宁缺现在有钱了很多,除了寄回给渭城的,他从长安城老笔斋出门时,也把所有银钱都带上了。

  宁缺没有摸遍全身,知道自己现在只剩一个子,铜子,因为,其余的钱,在天下行走过程中,都散掉了,不知他这时感到了些什么,没有将其掏出,而是,和当年一样,试探的。

  “能先欠着吗?”

  李长夜这次同意了,而后,他再伸手,探向桑桑的时候,宁缺急忙开口。

  “等等!”

  “什么?”

  “刚您说的准备是?”

  “你应该猜到了。”

  宁缺沉默。

  准备什么?

  多年前。

  李长夜说过,桑桑的病,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治本要靠她自己,且要修行得比当时的李长夜还高……,病如果是指冥王,自然就是指要将冥王打败,桑桑现在能做到吗,不行,还有其他办法吗,有,如果有人能将冥王先打个半死的话……

  “不能先用棋盘吗?”

  “没用,祂会躲起来。”

  “那加我一个吧!”

  李长夜不语,看向桑桑,桑桑想要摇头,但宁缺双手抓向她的肩膀,将沉默过后就不敢将脸和眼面向自己的她,移向自己。

  “师父教你气时说过,你可以找本命物,你一直没说……你的本命物,就是我对吧?!”

  是的,正如宁缺的本命物是桑桑,桑桑的本命物,也是宁缺,桑桑沉默,宁缺则继续开口,气急败坏般的。

  “以前只会洗衣做饭暖床的你……打过架吗,没有!会打架吗,不会!……就算师父把冥王打成条……弱鸡……你想想你第一次杀鸡的时候,是谁帮忙的……桑桑,相信师父,相信我,也相信自己……”

  宁缺说完,桑桑最后,点了点头。

  “嗯。”

  桑桑伸出手,牵住了宁缺的手,宁缺随即将她小小的手紧紧反握,他的掌心,李长夜出现前,宁缺一直撑着清辉罩子的手掌心,此时有着火一样的温度,透过十指相扣的缝隙,一点点传递给,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而有着些微颤抖的桑桑,她感到后,同样紧握,身上颤抖缓缓平复。

  “准备好了?”

  宁缺和桑桑一齐点头。

  而那站出的残疾老道,刚刚出口而没得到理会的老道,此时,想要做点什么,李长夜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就废了,真正的废了,便是有天启加身,一样成了废人。

  没人知道李长夜怎么做到了,又花了他几分力,对他影响大不大,其余有想法的人,再也不敢动,和道门得到什么启示启录的道人不同。

  佛宗有人,还偷偷的撤了,溜了,藏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讲经首座为首零星几人。

  李长夜没有再在意这些人,抬手,一团清辉浮现,接着,同不久前他揉天猫女的小脑袋一样,将手落到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桑桑脑袋上。

  然后,清辉扩散,包裹住了李长夜,宁缺,桑桑三人。

  与此同时。

  三人的意识,已来到一片新的天地,一片广袤无垠,无边无际,浪涛翻卷的海上,是黑海,浪花是黑,浪涛是黑的,海面也是黑的,黑海亦如黑渊。

  宁缺对此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熟悉是因为以前的黑梦经常梦到,而陌生则是,以前的海是平静的,风平浪静的,此刻的海则是波涛汹涌的。

  此外,此时,比梦更真实,亦如现实,也更恐怖,水声轰鸣如天鼓擂动,远处的天际,黑云密布,隐有雷光闪烁,却又无风无雨,但,这些,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或许因为桑桑喝了粥,人间烟火之气,充斥弥漫在整片天地之间,那种气息,是饭菜的香味,是柴米油盐的味道,……,是人活着的味道,它真实,微弱,温暖,……,又无处不在,祂从而无所遁形。

  也或许是因为李长夜出现在了这里,这里很真实,同现实,如果李长夜在这里死了,那么他在现实里便也就死了,他现在还散发着淡淡的清辉,不刺眼,却能穿透无穷黑暗,将一切阴霾,虚妄映照得清清楚楚。

  天地间,一个存在出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存在,如果以外貌描述,那是一个女人,和外貌长相普通的桑桑不一样,也和后来那个白白胖胖的桑桑不一样。

  这是一个不着寸缕,完美到极点的女人,五官精致至极,眉如远山,眸似星河,鼻梁挺翘,唇线轻抿,每一寸肌肤,都完美得无法挑剔,但,整个人又透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不,也不能说冷漠,而是一种从未沾染过情感的纯粹无情。

  她的皮肤是黑的,却不是难看的那种黑,黑也黑得好看出色无暇的黑,亦如她那头黑发,自头顶垂落,直至脚踝,浓密如瀑,越是靠近海面,那头发越黑,漆黑如墨汁,由此染黑了整片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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