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想法?”
“修行上有个修本命物的说法……物是指世间万物……所以也可以是人……找到她本命中的那个人……修炼起来大概会事半功倍……”
宁缺听到这话,心中很是怪异,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何找?”
“她的本命只能她自己找。”
宁缺暗暗做了老父亲把门的心,可是想到自己无法修炼,到时候爆金币可能还是自己这个老登,急了。
“您看看我有修炼的天赋不?!”
这个世界修行,雪山气海十七窍要通十窍才行,宁缺没有改命前,没有这个资质。
叶红鱼开始给宁缺做科普,包括一些修行界的事。
也就宁缺后来回长安的路上,名叫吕清臣那位老人以及认识陈皮皮过程中所做的科普。
为什么是由叶红鱼来,因为,不久前,卓尔也是她做的科普。
“很遗憾,也很不幸,你资质不行。”
宁缺牢牢记住那些知识,对复仇之路很有帮助的知识。
他也听出了叶红鱼对自己的意见,并知道为什么。
李长夜治疗桑桑的一晚上,宁缺没有合过眼。
他注意着桑桑,注意着李长夜,也注意着叶红鱼。
就像自己担心桑桑一样,知道她也在意着他。
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宁缺看着李长夜,真心的,眼里充满希冀的,渴望的,渴求的。
“您让她告诉我这么多,说明还有其他修行方法对吧?”
“很难。”
“我不怕!”
“有人将修行比作吹箫,穴窍不通所以吹不出曲子……我觉得人是活的,可以比作水里的鱼……穴窍不通代表难以游泳……”
“难以不代表不能?”
“是的,你想修炼,做好溺亡的准备了吗?”
宁缺沉默,许久,某瞬,他又想到自己说的那故事,故事里的斧头,掉进河里,也可说掉进深不可测水里的斧头。
那斧头还可以代表其他的事物。
他隐隐猜到什么,却不敢往那方向想的事物。
但,那斧头也可以代表自己,不会游泳的自己,现在的他,就可以确认这点。
所以,他向里长夜重重点了下头。
第190章 渭城有雨,故人有别
修行的初境是初识。
即正式踏入修行门槛后,心神所能触及的天地元气。
很多人仅限身周方寸之地,可比作一盆水,资质好点的感触更广,则是一方小池塘。
若有人能感知一条蜿蜒溪流,甚至一方湖泊,便算是天赋异禀的了。
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柳白,初识所见便是一道奔流不息的黄色大河。
宁缺时常做梦,梦到的是一片海洋。
他后来也曾对外说过,可,没有什么人信,李长夜信,他更知道宁缺为什么能见到大海,以及他的本命物是什么。
李长夜对宁缺说道。
“你想修炼,做好溺亡的准备了吗?”
宁缺犹豫许久,想通什么后,点头。
他身旁的桑桑见此,想到不久前,他不眠不休陷入的痴迷疯魔状态,不由担心的伸手牵住他的手。
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同过往一样,无论宁缺想要做什么,她都只是默默的支持着。
李长夜伸手,一指轻点宁缺的眉心,指尖微光流转。
……
宁缺只觉自己整个人如坠深渊,四周幽暗如墨,等意识见到一片熟悉的茫茫海洋的时候。
噗通!
他落进了水中,没能做出丝毫的反应,便沉没了下去,无穷无尽的海水,带着难以想象的重量与重压。
这瞬,宁缺只感呼吸艰难,窒息的痛苦如刀割般撕扯着他的意志,如同置身于烈焰炙烤的煎熬中,痛楚在每一寸血肉筋骨间蔓延,直入灵魂,意识霎时就模糊了。
往事如潮水般涌现,先是不愿回首的前世,而后是今生,将军府中,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便连自己手上也染上洗不去的鲜血。
再到独行于北上的荒凉古道,路旁是因旱灾而枯槁的田野,无数难民们佝偻着身躯,眼神空洞如死灰,如行尸走肉的丧尸一般,随时都可能因饥饿而失去最后理智,最初的底线,扑向同为人类的自己,看似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孩童的自己。
最后,他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小的婴孩,弃于路边死人堆中的女婴,啼哭微弱却揪心,不忍的他还是伸手。
呜哇~
宁缺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只是,身周依然被无形无边无际的水流束缚着,沉重如枷锁,动弹不得,更别说游动起来了,便是轻微的挣扎都做不到。
他在无垠的海中越陷越深,这次再没走马灯生出,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就在他即将溺亡的时候,有一道幽幽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气者,万象之源,乃天地之间的根本,若能感知气流之动……初学者,所感之气,是微弱的,渐次积累……以心御气,以气观身观象……气流初凝,心境已通,虽力微,然道已在心……借之为用,则可运转乾坤,化天地……】
那声音就如一株稻草,出现在无尽的绝望海洋之中,渺小却明亮,如漆黑的夜中的一缕星光,宁缺的精神一震,涣散的意识再次凝聚恢复。
与此同时,身旁还有些别的东西,是花,白花,以前做黑梦,时常伴随着海洋出现的白花,那白花让他联想到桑桑的脚,黝黑的桑桑有一双白嫩的小脚,也是他时常抱着其入睡的小脚。
宁缺在深海之中再度挣扎起来,渐渐的,身周,有微弱的涟漪出现……
……
呼——呼——
宁缺猛然自幻境中惊醒,胸脯剧烈起伏,急促的喘息着。
不知在元气海洋的幻境中经历了什么,又经历了多久。
此时,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湿透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很是狼狈。
但是,随着涣散的眼瞳逐渐完成聚焦,他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笑意,发自肺腑的,发自内心的。
也是自四五岁时起,艰难求存生活的数年中,罕有的快意。
就如温暖的春风拂过冰冷的湖面,又像漆黑阴云密布的天际露出一缕阳光,柔和的,温暖的,充满希望的。
“宁缺,你没事吧?”
目光一直注视着宁缺的桑桑关切的开口问道。
“没事。”
宁缺回道,不仅没事,还很好,说不出的好,可说很妙,非常的妙,玄妙的妙,他抬眸,看向李长夜,此时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依然觉得那还是一场幻境般。
李长夜笑道。
“试试?”
宁缺点了点头,缓缓抬起手,动作轻缓而显郑重,隐隐也带着些忐忑,而后,一缕淡淡的气息在他掌心浮现,薄如轻纱,似雾似光,缓缓流转着。
李长夜见到那气息,神色微变,很细微的,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他注意到宁缺的气中混杂着些别的东西,意料之外的东西,目光随之落到桑桑身上,两人还牵着的手上,便又释然了,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就看人能不能胜天了。
“弱,比小黑子还不如……”
叶红鱼开口,不快也不解,没法对李长夜所行之事阻拦的她,只能对宁缺冷嘲。
宁缺对此没有在意,反而挂上露出酒窝的笑,语气轻快的,也是好奇的问道。
“小黑子?”
叶红鱼不想解释,李长夜想到宁缺和卓尔的关系,于是简单的提了下,宁缺听罢,眼睛一亮,说道。
“那他岂不是我师兄?!”
宁缺这话怀着的心思,在场的人都知道,叶红鱼冷哼一声不语,和对卓尔时一样,表面是不愿意认的,心中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李长夜则是干脆而直接的摇头。
“我不会做你师父或老师。”
宁缺一愣,雀跃的神色微微收敛,之前他也提到过想做李长夜的徒弟并服侍他,最主要还是想要抱他大腿,但,现在他是真心想成为他的弟子。
这次,他听出了李长夜话的坚决,也看着他那头失去不少色泽的白发,问道。
“您为什么……”
顿了顿,也看向身旁说是还没有完全治好,却是出生以来,也是他带大她以来,从没有过健康状态了,继续问道。
“为什么帮我们?”
李长夜看着他和桑桑,原因有很多,重要和主要的都不能提,所以没有回答,而是,伸手。
“二两三钱四分。”
宁缺挠了挠头,而后,还是翻墙倒柜将所有的钱掏出递给了李长夜。
“真不用再加点?”
“不用了。”
这时。
“宁缺,桑桑,快来,老将军要见你们!”
伴随一声大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草屋没关的木门被推开,走入一个渭城的将领,风尘仆仆的甲胄上沾满尘土。
这位名叫马士襄的粗汉,也是继老将军后,渭城的守将。
此刻,神色慌张,急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难掩深沉的哀伤,压抑某种悲痛的情绪。
他的目光先落在宁缺和桑桑身上,他看到健康红润的后者,也感到前者手中的一股气,一愣。
随即,目光扫过屋内,视线定格在陌生又有种说不出熟悉感的李长夜和叶红鱼身上。
白发……少年……道士……红裙……少女……
同宁缺初见李长夜和叶红鱼一样。
怔住的马士襄,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满是震惊还有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粗糙的大手下意识向去攥紧腰侧的刀柄,只是,刚触及,又猛的松开。
紧接着。
这位驻守大唐边境一辈子,身经百战,从未屈膝的将领,开始缓缓弯下腰,准备朝李长夜跪下,同时,开口,声音嘶哑而恳切的。
“求您救救我们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