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再打过一场！”
两人便又一次来到崖边的修行台。
晨风微凉，晨光微曦。
叶红鱼和李长夜相对而立，这次，没有言语，前者也不再试探，更没有留手，持棍如持剑的她。
猛地踏前一步，脚尖在青石地面一点，身形疾冲而出。
全力出手的她很快，非常快，可是，没等她真正挥动这一击，双眸中瞳孔微微放大，不知这一瞬她看到了什么，感到了什么。
一道残影闪过，眼前光影一晃。
砰！
叶红鱼猛然一震，胸口一闷，旋即整个人腾空飞起，倒飞而出，长发在空中散开，如墨色的水波流泻。
轰！
她的身子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埃。
和昨日情景相似，落败得也更快。
而不同的是，这次被击飞击倒的她，没有松手，纤细的手仍牢牢地握着手中的木棍，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绷起。
紧接着，她更是猛地翻身而起，膝盖微弯，脚步蹬地，身形再次暴起，如红蝶翻舞，直扑李长夜。
然而。
李长夜表现得亦然淡然，无论是表情，目光，亦或嘴角的笑，手中短棒又是微微一抬。
不疾不徐，动作简单至极，随意挥落的一笔墨迹般，却精准无比，力道暗藏，干脆也显无情。
砰！
叶红鱼还是没能攻击到他，衣服都未能触及，再次被一击挑飞。
她闷哼一声，不用他给她卸力，从半空中翻转而落，单膝及地，手掌撑地，摩擦着粗糙的青石台面，掌心被磨红，气息微喘。
叶红鱼没有倒下，更没有就此停下，红衣如焰，战意如火，再度站起，目光更炽。
她不再直冲，绕着李长夜移动，步伐轻灵，像在寻找他的破绽，可惜，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她发觉不了，所以没有。
最后，只能，继续直攻，也是强攻，步伐比之前更快，身上气息更盛，手中木棍如剑，带着破风之势，破空之声，直直劈向李长夜。
然——
砰！
仍是她被击飞倒地的声音。
砰！砰！砰！……
她站起，再冲，再战，再倒地。
清晨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
叶红鱼的身影也一次次在光影间跌倒又爬起。
她的红衣已沾染尘土，膝盖处的裙摆被擦破，露出的肌肤白皙粉嫩光滑不再，变得红肿起来。
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落在地。
黑的长发因不断的翻滚而变得凌乱，沾了汗水的发丝黏在脸颊上，伸手随意地拂开，露出那张明艳却已显狼狈的精致小脸。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睛仍旧亮得惊人，那种光亮，如盛放的花，花开晨曦，红衣不褪。
她今早对他说的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再。
李长夜还站在原地，除了手动，握着短棒的手动外，整个人就没有动过。
叶红鱼自然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仍不断站起，攻去。
短棒一次次的挥出，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短棒的弧度完美，每一击都精准地击在她最难抵挡的地方。
快准也显得狠。
他的身影，小小的，矮矮的，渐渐却与某个人重合起来，那个剑一般的，笔直的，骄傲的，锋利的，纯粹的，难以抗衡的身影。
叶红鱼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她不甘心，不认输，更不服输。
砰——
又是一击，叶红鱼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还是那股脱力的虚浮感从四肢百骸席卷而上，她便如被暴风骤雨打散的落花，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再次被击飞摔倒。
这次，她没能再站起，身影掩映在晨曦和尘埃交错中，趴伏在青石地面上，四肢摊开，颤抖着，剧烈的喘息声混杂着清晨的风传出。
呼——呼——
肩膀随着呼吸起伏，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沾湿了她的衣领，也浸透了红色的衣裙，使其紧贴着她的身躯，她想再动一动，哪怕只是抬起指尖。
只是，力气已经彻底耗尽的她再也挤不出一丝，最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着彻底脱力的疲惫，任由自己躺在青石地面上，不再挣扎，缓缓闭上双眸。
叶红鱼没有真的晕倒过去，更没有熟睡过去，而是在调息，李长夜注意到了这点，所以没动，直到见她呼吸逐渐平稳，将手中的木棒放回木架。
太阳真正从东边升起，金色的阳光洒下，他正欲转身离去，背后，叶红鱼再次站起，虽摇摇欲坠的模样，但。
“再来。”
“下次。”
叶红鱼闻此，愣了愣。
这时。
陈皮皮圆滚滚胖胖的身影走了出来。
“小师叔……还有叶红鱼……吃饭了……今天有蟹黄粥！！”
李长夜稍做犹豫，跟着陈皮皮一起离开。
叶红鱼想了想后跟上。
三小来到道观厨房。
不见中年道人和其他无名道人的身影。
于是。
坐一起吃起。
李长夜吃得不多，虽然那蟹黄粥极其的美味。
“小师叔，你不吃了吗？！”
“嗯，你吃吧。”
陈皮皮正欲将他那份也吃掉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夺了过去。
“叶红鱼，我和你拼了！”
第158章 流年
李长夜回到住处。
这也是来到知守观后每天不是在藏书楼看书，就是清晨训练某个小姑娘的他，首次再回到那简单朴素的房间。
发现桌案上多了套小小的青色道袍，伸手轻触，衣料柔软，虽不是丝绸，却比寻常布料更显细腻。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小乞丐般的破烂衣物。
沉默片刻，还是拿起道袍，向道观的沐浴处走去。
道观后院山林中，有一处名为静泉台的地方。
坐落于一方青石砌就的浅池之上，池水源自山间温泉。
池旁有几间木屋，屋檐斜伸。
同道观中的住所一样，有紧紧关闭的，也有半开着的，随便选了间有使用过痕迹的走入。
木屋内，有一些木架子，继续走入，有露天的泉池，周围有围墙，边缘也有青石水槽，可舀水净身。
木桶麻布巾整齐摆放在一旁，连皂角果和清洗用的细砂也备得齐全，隐隐透出草木清香。
晨光洒落，泉水氤氲出淡淡雾气，轻柔地弥漫在周围。
李长夜褪去破旧衣衫，缓缓踏入泉池中，泉水微微荡漾，清澈见底，温润不烫，还是活水。
边缘浅，越往里越深。
他直接在边缘坐下，年纪尚小，也还矮小的他直接没了大半个身子，温热的泉水浸润四肢百骸，带走连夜看书的疲倦，也洗去自南海一路来到西陵的风尘。
很舒服，也很舒适，他不由闭上双眸，疲惫如潮水涌上，逐渐浸透意识，不过他没有陷入真正的沉睡，仍保持着某种清醒，周身隐隐有气流动。
丝丝缕缕，如晨雾萦绕，如流水轻旋，非刻意的冥想修行，更像是自然而然的流淌，同呼吸般顺畅。
李长夜的心神渐渐沉浸在一片朦胧的宁静之中，天地万物在此刻也缓慢了下来般，时间化作流水，无声悄然流逝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
静泉台中又来了个人，一个小姑娘，身上鲜艳的红衣因为晨时的比试，也可说单方面挨揍，已满是尘土和汗渍，她整个人也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所以，她来这里的目的已不言而喻。
只是，意外的是，也没想到的是，亦是让她眉头微皱，却没有喊出来，更没有像对陈皮皮那样闹大的是。
她将目光放到泉池的边缘，水雾弥漫中。
一个靠着池壁，闭着眼睛，眉目安然，呼吸悠缓，如同睡熟过去，比自己小的男孩，辈分却要比自己高的男孩身上。
静谧之中，朦胧水雾之中，隐约可见到，更能感到，他身上有流转不息的气机，很淡，也很弱，几乎可说忽略不计。
特殊的是，那弱到极点的气，丝丝缕缕，如水波一般缠绕着他，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韵律。
泉水是活水，有无形的水流和暗流，此时，都像被他给牵引，轻轻围绕着他旋转。
她一言不发一声不响的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也感了好一会他身上的气后，才将目光挪开。
随之便又见到一物，一套破旧的衣衫，破烂不堪的衣衫，还有那衣衫上的一物，一个小小的荷包。
那荷包的针脚极细，纹路也十分精致，而且款式小巧可爱……
她一怔，不知她此时想着些什么，好一会后，目光再度投向泉池中静坐的身影上。
不知何时，水雾蒸腾，氤氲成一片朦胧，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一丝恍惚的光影，有些虚幻。
接着。
她做了一个举动，伸手，搭在自己的衣带上，轻轻一拉。
晨光落下，映在她微露出的肩头，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水雾弥漫之间，显得更加细腻柔润。
又带上一种惊心动魄的风情，如烈焰剥落了炙热的外壳，露出火焰最柔和的内核。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却没有停下，而是顺势继续下滑，指尖拂过肩头。
哗啦~
这时，有水声倏然响起，如一尾游鱼破开水面，泉水被搅动，漾起一圈圈波纹，轻柔地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