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道,遂古之初,道法未昌,就已有了精怪,有了妖类。
它们修行之时,人类可能也还处于蒙昧时期。
也正因此,早在人类懂得传承之前,它们就已学会了通过血脉,将自己掌握的智慧与能力延续下去。
许多兽类、禽类成精后,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一些法术,便是这个缘由。
但彩雀儿又更特殊些。
它可能是一种天生聪颖且通人言的异兽,而非是因为感应、采集到了灵机灵气,从而渐渐蜕化,开智,才有了如此灵性。
所以,它其实也并未领悟如何修行。
至于为什么,它这么聪颖,却学不会采日精月华,这就有许多原因了。
也许是那些精怪,没能清楚的传授予它,毕竟道院中的很多精怪,也不过是灵智初开,会人言的更是极少。
也有可能,它并不适合日精月华这等灵机。
这也是很正常的,世上食瘴气、毒气,乃至死气、灾气的异兽凶兽都有不少,也许适合彩雀儿的灵机也极特殊。
总之,妖类毕竟不同于人,谁也难以知道究竟。
至于解决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一则,还是多多尝试,看看能否感应到适合的灵机、灵气。
二则,服灵株灵草,或受高人点化而得道,这便不消说了。
三则,多多听道闻道,妖类的修行虽与人不同,但自道传大千以来,因听道闻道而开悟的精怪绝非少数,而且久受道法熏陶,日后若有机会化形成人,亦有可能走上道家正途。
彩雀儿既然身在道院之中,多多听道闻道,定是错不了的。
因此这段时日,它比起应阐都要勤快得多……
至于是不是真大有所获,那就难知晓了。
应阐道:“既然如此,我当准备为仙子贺喜了。”
彩雀儿哼哼一声:“这是自然。”
应阐见它扫去颓丧,又变回天真快乐的模样,又是莞尔。
近来他也少有余暇,能与彩雀儿闲谈,机会难得,便多聊了几句。
没想月色稍斜,彩雀儿便催促道:“道士该作功课了吧,不要在这偷闲,平白耽搁修行。”
应阐闻言,不由哑然。
彩雀儿却一本正经道:“我听人说,修道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道士可不能怠惰了。”
“仙子说的是极。”应阐拱手笑道:“那小道就先回屋行功了。”
彩雀儿点了点头,便飞上了枝头。
应阐见状,也不再在院中驻足,入了屋舍,又把器道两书与灵应法纂的抄本收好,这才盘坐到榻上开始服炁。
彩雀儿说的话,其实也确没有错处。
修行正是一条漫漫之路,唯有勤勉不断,才能愈行愈远。
应阐虽已炼开九窍,还得到了都考院的嘉许,但实际上,还算不上什么成就。
因为玄窍开辟,不仅先易后难,而且随着修为增长,已开辟的玄窍,亦能温养得更加壮大。
越是临近圆满,精进越是艰难,法力增长也愈显著。
若是非把炼气一境,划分一个前中后期,那至少也要炼开一十八个玄窍,才算堪堪渡过前期,可以称作‘小成’,开辟超过三十个玄窍,才算接近后期。
因此应阐远未自满,每日无论多么繁忙,都绝不会忘了吐纳修行,积蓄法力。
……
月落日升,一夜无话。
因为在云笈阁中,呆了一日一夜,应阐炼气之后,多花了两个时辰养神。
待睁眼时,窗隙已经透入晨光。
应阐推开屋门,便见李玄英已在院中。
这倒是不意外,因为这个时辰,他若未去听讲,定然是在院中行乾元筑基功。
只是今日却非如此。
李玄英竟在练剑!
应阐眉头微扬,迈步入了院中,寻了个不妨碍李玄英的位置,静观起来。
瞧着瞧着,渐觉诧异。
他武功高明,也学过剑法,能够瞧得出来,李玄英对剑的控制并不纯熟,剑招变化更是异想天开,有些招式甚至已违背了人体的动作之理。
但是这样的剑法,却显露出了异常凌厉的剑势。
这与应阐以往的见知,显然相悖,却又隐隐,有些使他豁然顿开。
未久,李玄英剑势一收,单手倒持长剑站定,长长吐了口气。
一睁眼,却见应阐立在不远之处,似正思索什么。
“师兄。”李玄英有些意外,又唤了两声:“师兄?”
“啊。”应阐回过神来,应道:“玄英,早。”
“师兄晨安。”李玄英一点头:“师兄方才在想什么?”
应阐略一沉吟,还是不由问道:“玄英方才练的,不是寻常剑术吧?”
李玄英一怔,才道:“正是,小弟使的《点星剑诀》,其实乃是飞剑之术。”
“无怪如此!”
应阐恍然道:“难怪你的招式,如此天马行空。”
“因为飞剑之术,本就无拘无束!”
“正是。”李玄英道:“飞剑之术,已经脱离了招式的桎梏,而更重于‘势’,只要能够参透剑势,于剑势之中运转,各种招式自然信手拈来。”
说罢,他忽反问应阐:“师兄懂得剑术?”
应阐道:“凡俗剑术,倒是略懂一些。”
李玄英双眼微亮,竟反而请教道:“师兄可否教我?”
第24章 点星剑诀
“师弟想学凡俗剑术?”
“正是。”
应阐更觉意外,“这岂非是舍本逐末?”
“舍本逐末?”
李玄英闻言,却一摇头:“并非如此。”
“好叫师兄知晓,这《点星剑诀》,我已学了有段时日。”
“其讲究的,乃是迅疾凌厉,千变万化,招招‘点星’。”
“也即通过迅猛的攻势,和自由的变化,不断攻击敌方弱点。”
“先前也说过,飞剑之术,首重在‘势’。这句话其实非我之言,而是齐院师所说。”
“齐院师?”应阐心中一动。
“不错。”李玄英接着道:“小弟听讲之时,亲闻院师此言,一直将之奉为圭臬,习练《点星剑诀》时,也更注重于参悟剑势。”
“至如今,也自觉所得不浅,却未发现有个错处。”
应阐听到此处,已经有些猜测。
果然,便闻李玄英道:“想必师兄也看出来了。”
“小弟注重剑势,自然不算有错,但若忽略了基础,什么领悟,也都成了空中楼阁。”
原来,前日李玄英在山中练剑,被一位不相识的师兄注意到。
那位师兄也实好意,瞧出他的剑术大有欠缺,便出言为他点破关键,甚至还与他试了试招。
李玄英这才发现,他对剑势的感悟,在真正比剑之时,根本无从发挥。
即使他想要‘点星’,对方也不需要刻意应对,随着剑术运转,弱点变化,李玄英便会自乱阵脚……
“我的剑术基础太差,对飞剑的掌控更是拙劣。”
“那位师兄建议我从凡俗剑术练起,找到驾驭剑的感觉,再由以身御剑,进为以气御剑。”
应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这与器道的‘雕刻’,想来也是一般道理。
李玄英炼气将要圆满的修为,法力控制显然不可能差了,但他对于剑的变化,体悟太少。
心中都没有驾驭剑的感觉,又怎么可能御剑随心呢?
“既如此,我知晓了。”
应阐道:“我的剑术,也算不上多么高明,不过总算有些心得,当能对你有用。”
李玄英双眼一亮:“请师兄赐教。”
“且先借剑一用。”
李玄英当即递过手中长剑,应阐接在手中,也不多言,便行出两步,在空地上站定。
李玄英认真看着,只见应阐双目微阖,随后单足缓移,行步法时,手中的剑便也随之挥起。
点刺挑抹,截洗云挂,斩削劈绞……
初时,应阐一步一剑,动作极缓,还瞧不出什么厉害,但随行剑越来越快,渐渐只能看到剑光乱舞,将落在院中的日光,都搅得四射。
李玄英不由微微睁大了双眼。
相比起他天马行空的变化,应阐的一招一式,都极简洁,却又如同流水行云,挥洒自如,显现出炉火纯青的造诣。
而随时间推移,他又渐渐感到,应阐似乎有意控制着行剑的范围。
有了这个猜测,再去仔细观察,李玄英很快发觉,应阐一抹剑光,虽在上下四方跃动不休,其实至始至终,都在一丈方圆以内,甚至不曾超出一厘。
良久,应阐缓缓收剑立定,足下的位置,果然是与行剑之前,不差分毫。
“如何。”应阐轻舒一气,笑道:“玄英,可看明白了?”
李玄英略一思索,便道:“师兄是教我,如何控制剑术的变化?”
“不错。”应阐道:“不拘你的招式,如何天马行空,你都要尝试将其控制在这方圆以内。”
“若是什么时候,能够做到在此间内,收放自如,那么对剑术的变化,自然就能随心所欲。”
“原来如此。”李玄英顿时跃跃欲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