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电话那头,周东明的呼吸似乎也紧了一下,声音里的紧张感隔着电波也能清晰感受到:
“听清楚!一班所有人,务必给我稳住!绝不能主动暴露,更不许与对方发生交火!”
连长立刻强调了关键性的约束,点明了他们致命的短板:
“你们现在手上全是空包弹,一打就露馅,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威慑!硬碰硬是找死!”
他语速飞快地给出了应急方案:
“我这边立刻上报营指!营里面已经知道了,正在调动应急分队紧急驰援!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死死隐蔽住,别让对方发现你们的踪迹!”
最后,周东明给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却也让陆晨的心骤然沉入谷底:
“应急分队预计最快一小时后抵达你方所在位置!老陆,听明白了吗?等支援!保持隐蔽!频道静默,但有紧急情况随时呼叫我!完毕!”
“……”
周东明的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蚂蟥,瞬间吸附在陆晨的心头。
握着卫星电话的手臂肌肉下意识地绷得更紧,他黧黑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一个小时?
太久了!
在这片地形复杂、植被茂密的边境丛林深处,一小时足以让一切都失控。
对方若是察觉到异样开始搜索,或是再次移动、开枪暴露位置,他们这十几个挤在临时掩体后、仅靠树叶和树根掩护、手里只有空包弹的人,被发现的风险几乎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直线飙升!
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还是误入的散兵游勇?
火力如何?
意图何在?
全都是未知的致命威胁!
冷汗,沿着陆晨深陷的眼窝边缘,混合着林中的湿气,无声无息地滑落。
结束通话的指令已下达,等待支援的命令也已接收,但心中那股沉甸甸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就这么被动地窝藏着,无异于将全班的命运悬系在敌方是否会及时转身离开或彻底搜山倒海上。
坐等?
这风险太大,绝不能这么干等下去!
必须想想别的办法!
他猛地按下了卫星电话的静音键,冰冷的设备被迅速而无声地塞回携行包,灼热的目光却如同扫描仪,锐利地穿透眼前阻挡视线的叶片缝隙,再次死死投向枪声传来的那片未知死寂的丛林深处,大脑开始以极限速度运转,思考着如何在绝境中争取一丝主动的可能。
卫星电话发出微弱的结束音,陆晨的手指还停留在挂断键上。
班副米飞站在几步之遥,那双黢黑脸庞上的所有线条仿佛瞬间被冻住,僵硬得没有一丝波澜。
连长最后那句“预计最快一小时抵达”如同沉重的冰凌,狠狠砸在他耳边——这时间远比他想象中更长、更危险!
班长紧锁的眉头和深陷眼窝中凝重的阴影,更是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班长!”
米飞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虽极力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眼神死死盯着陆晨,里面闪烁着老兵的警觉和破釜沉舟的锐光:
“我去前面进行侦察!咱们走的这条道就这一条路!万一真像连长猜的,是武装分子或者雇佣兵摸进来了……”
他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泥土味的湿热空气,语气斩钉截铁:
“万一真是那帮人,恐怕等下无论如何都得碰头、会打起来吧?!这鬼地方绕不开!干等着被发现不是办法,他们要是再往前摸就糟了!我们得主动一点!”
陆晨猛地抬眼,两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在米飞脸上,那深陷的眼窝仿佛能洞察所有风险。
他几乎没有犹豫,几乎是米飞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做出了决断,语气短促、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行!”
不等米飞反驳,陆晨的眼神已经扫过身后隐蔽在树丛灌木间、同样紧张待命的战友们,随即手一伸,将那部刚刚挂断的厚重卫星电话终端连同其背带,果断地塞到了米飞手里。
动作快而有力:
“你拿着它!马上给连长打电话,就说是我命令,申请立刻用无人机把我们连队携带的全部实弹装备投送下来!”
“具体投送坐标你来和连长确定,越快越好!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这是你现在的任务!”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砸在米飞心上:
“记住,看好其他人!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准轻举妄动!听到任何动静,都以隐蔽为第一要务!等我信号!”
几乎是最后那个“号”字吐出唇边的同一秒,陆晨的身体已经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
在米飞焦灼而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猛地伏低身躯,紧握着那把装有“无用”空包弹的191式自动步枪,循着刚才枪声传来的方向。
迅捷而无声地、像一滩流动的影子般迅速消失在密不透风的藤蔓和湿漉漉的巨大蕨类植物后面!
第312章 无人机支援的实弹十分钟抵达
班长陆晨的身影彻底没入那一片浓密得近乎不透光的藤蔓与巨大蕨类植物之后,留下隐蔽点内的八个人瞬间陷入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中。
八张黎黑、黢黑、或晒得通红的脸上,汗水和污迹交织,眉头紧锁,嘴唇要么下意识地紧抿着,要么微张着无声喘息,眼神齐刷刷死死锁定在班长消失的方向。
沉重的背囊仿佛压得人更低了,每个人握枪的手都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呼吸在短暂的屏息后变得更加粗重粘稠。
方辰宇紧紧蜷伏在岩石和蕨类植物形成的逼仄夹角里,心脏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班副米飞转述的“班长去侦察敌情了”几个字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攥着191式步枪的右手因过度用力而骨节突出,指甲几乎嵌进枪身冰凉的硬塑护木里,另一只空着的拳头则狠狠砸在身下的腐殖层上,又迅速意识到动静太大而僵住。
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如果…如果枪里现在装的是实弹…”
方辰宇的牙齿几乎要咬碎,深陷的眼窝里迸射出极度不甘和焦灼的光芒:
“哪里需要班长一个人去冒险?!我们一班九条枪!直接就能压上去!什么雇佣兵、武装分子,干他娘的!”
这个念头像野火般在脑中燃烧,但下一秒,一阵冰冷的风立刻将其吹灭。
他太了解班长了!
陆晨绝不会轻易让新兵蛋子面对这种真刀真枪的危险,尤其是自己这些才刚下连没多久、毫无实战经验的新人。
班长必然是把侦察、摸清情况、把风险扛在自己肩上看做理所应当的责任。
想到这里,满腔的不甘瞬间化为浓浓的担忧和后怕,冲散了那股冲动。
思来想去,方辰宇猛地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和腐败叶子味的湿热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和无处发泄的力气。
他不再做声,只是将身体伏得更低,下巴几乎抵在潮湿的地面上,深陷的眼窝一眨不眨,锐利的目光穿透掩体的缝隙,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在枪声传来的那片幽暗、死寂的丛林深处,仿佛要穿透重重绿色屏障,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咆哮:
班长…您一定要平安!带回消息!千万要等到…我们的实弹!
班副米飞死死攥着陆晨塞给他的卫星电话终端,那厚重冰冷的触感此刻像块烙铁。他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刚才班长调出的频道上熟练地重拨,同时将送话器急促地凑到嘴边,声音因紧张和快速而微微发颤:
“连长!连长!米飞呼叫!情况变更!”
“讲!”
连长周东明的声音几乎是秒回,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连长!不行了!”
米飞几乎是低吼着,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班长他已经…已经亲自去前方侦察敌情了!主要是对方出现的位置…太他妈刁钻了!”
他几乎要爆出更多的粗口,但还是忍住了,用尽可能清晰的战术语言汇报最关键信息:
“连长您看地图!他们就在(901,144)附近!我们这条路是边防踏出来的唯一主路!”
“如果对方真是非法武装并打算往里面纵深渗透,这地方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米飞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声音里的紧迫几乎化为实质:
“班长过去是要确认情况,但我们现在是群没牙的老虎!全靠空包弹顶着!连长!补给!实弹!我们需要实弹接应!越快越好!班长那边随时可能被发现或者爆发冲突!”
话筒另一头陷入了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米飞几乎能想象出连长紧锁眉头、眼神锐利地盯着作战地图的样子。这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一班所有隐蔽的战士们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周东明那果断、不容置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下达最终决心的沉静:
“好!米飞,坐标报告!我马上安排无人机!连队的实弹装备包,十分钟内精准投送到你们手上!”
“全员,原地待命,做好隐蔽接收准备!收到立刻回话!”
“明白!收到!十分钟!坐标(901,144)!”
米飞几乎是吼出来回复,巨大的压力如同开闸泄洪般得到了一丝疏解。
紧握着卫星电话的手指关节,这才因为用力过度而显露出一点白痕。
通话结束。米飞缓缓将电话从耳边拿开,但并未立刻收好,目光越过隐蔽点外围低矮的灌木丛,同样死死投向前方班长消失的密林深处。
脸上那种火烧眉毛般的、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接应班长的急躁并未完全褪去,但现在,一种新的焦虑和期待在他黧黑的脸上交织:
“十分钟……班长……一定要撑住!千万……撑住这十分钟!”
陆晨像一条无声的蛇,在浓密、湿滑的蕨类植物和交错藤蔓的掩护下,最大限度地压低身形,屏着呼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匍匐潜行。
每一步都经过计算,避开枯枝和松散的落叶,只发出近乎微不可闻的沙沙声,淹没在林间的嗡鸣里。
汗水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汁液粘在他黧黑的脸颊上,深陷的眼窝像鹰隼般锐利,穿透层层叠叠的植被缝隙,死死锁定前方。
五百米,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这种高度紧张、随时可能致命的潜伏侦察中,仿佛格外漫长。
湿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周遭潜伏着蚂蟥和无数不知名毒虫的威胁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只有前方未知的敌情攫取着他全部心神。
终于,他小心地拨开最后一丛遮挡视线的阔大芭蕉叶,视野豁然开朗。
心脏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
就在前方不足五十米的林间空地上,清晰地站着七个人影!
不是想象中的武装冲突双方,而是整齐划一的战斗姿态——七名全副武装、迷彩服式样明显非法制式、脸上涂抹着油彩的武装人员!
第313章 七个武装分子!
他们装备精良,自动步枪、战术背心、防弹头盔一应俱全,散开成警戒队形,混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与这片属于边境丛林格格不入。
更让陆晨瞳孔急缩、浑身血液仿佛要凝固的是他们脚下的场景:
那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遗弃的泥塑,他那身粗布衣服早已褪色破败,布面被泥泞浸透,凝固的污迹像地图般蜿蜒在胸口和裤腿上,透着一股荒山采药人的辛酸。
敌人呈半包围状围着空地,七道身影如雕像般凝固在湿漉的林间光影里。
他们穿着非法制式的迷彩服,脸上油彩斑驳,在树叶缝隙透下的微光中泛着幽冷的金属反光。
手中的突击步枪虽未举起,但那紧绷的战术姿态——双腿微屈、食指紧扣扳机、眼珠如猎食的鹰隼般警惕地扫视四周——已将他们嗜血的本性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