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骤窒,视线模糊。
余光中,他看到娜塔莎与婼离也同时被粗大的触手刺穿,抬上半空。
她们的身体在空中被倒挂卷缚,缓缓拖向一张张等待的巨口。
血雾飘散,腥臭扑鼻。
娜塔莎似乎在说话,她口型夸张,朝司命露出一个笑意,嘴唇轻轻开合。
司命努力分辨,仿佛是——
“下次见……祝你能活着回来。”
但声音太轻,被怪音合唱吞没。
下一刻,司命的身体也被卷起,拖拽着靠近那张满布獠牙的巨口。
牙齿啮合的摩擦声仿佛碾碎骨骼。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几乎作呕。
然而诡异的是——
在这样的绝境中,他心底却升不起反抗的意志。
仿佛某种催眠般的力量压制住了挣扎,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睡意,从伤口,从血液,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司命最后看到的,是满天的獠牙与触手交织成的噩梦。
——然后,他缓缓合上双眼,沉入无尽的黑暗。
司命缓缓睁开眼。
他躺在一张褪色的沙发上,眼前不是塔基的公寓,而是一间陌生的美式小屋:
壁炉里火焰噼啪跳动,木柴焦黑;
茶几上放着一瓶开封的红酒,液面荡着暗红波光;
墙角电视闪烁,正播放着单调的天气预报。
“……本地夜间气温将持续下降,请居民注意保暖。”
声音平淡,像是千篇一律的播报。
司命揉了揉太阳穴,心底涌上一种古怪的不真实感——就好像他在前一秒还被塔的巨口吞没,下一瞬,却被丢进了某个虚假的“舞台”。
他盯着那台电视。
忽然,画面一抖。
原本端坐在演播室里的女主持人,面部开始裂纹般抽搐,嘴角裂开到耳根,笑容诡异到仿佛要把整张脸撕碎。
“各位玩家——”
她的声音突兀卡顿,像是被铁钉钉在声带上的机械音。
“欢迎……进入地狱邮局,杀戮投递。”
瞬间,屏幕闪烁,雪花点密集铺满,背景响起了低沉的邮政号角声,仿佛从街道深处回荡而来。
女主持人的脸忽然近乎贴满屏幕,眼睛死死盯着司命,嘴唇一张一合:
“规则一:每一封信件即是一份命运任务。
规则二:必须在下一次投递前完成,否则,必有灾厄降临。
规则三:拒收将导致投递灾厄升级,反抗会引来更大的灾厄。邮局长不喜欢拒收,你也不会喜欢直面他的怒火。”
随着每一条“规则”的播报,壁炉的火光都在骤然一暗,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冰冷。
司命的背脊一阵发凉。
“距离本轮投递开始,还有——十分钟。”
女主持人露出一个僵硬的、无法名状的微笑,牙齿一枚枚在屏幕里断裂、重组,发出玻璃碾碎的脆响。
“请——签收。”
话音落下,电视屏幕“啪”地熄灭,整栋屋子陷入死寂。
只剩下壁炉的火光孤零零跳跃,像是在等待某种东西的到来。
司命揉了揉眉心,轻声喃喃:
“……这就是塔给的,第一层游戏?”
“亲爱的,怎么了?”
一个慵懒而缱绻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司命猛地一僵。
他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红发美人缓步走来。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胸前松垮地敞开着,素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手里捧着半杯红酒,酒液在灯火中荡漾成血色的波纹。
她很自然地坐下,倚进司命怀里。温香软玉,仿佛一切再正常不过。
“杰西米,亲爱的,你今天看起来脸色很糟,怎么了?做噩梦了嘛?”
“……杰西米?”
司命眉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脑海里猛然刺入一段生硬的信息:
——杰西米,男,36岁,灰熊镇启星公司一级网络工程师。
——詹娜,女,27岁,杰西米的妻子。
剧痛袭来,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大脑被钉子钉住。
“该死的……”司命在心里低声咒骂。
“这塔不仅要玩死亡游戏,还要强行让我玩角色扮演?”
不过,怀里的红发美人带着热气的呼吸,真实到不容置疑。
她的体温烫得过分,仿佛要把司命的理智也一点点蒸散。司命心头一沉,嘴角却勾起一抹看戏的冷笑:
“行吧,那我就看看,你要把这出戏唱到哪一步。”
“没事,詹娜。”司命调整语调,模仿着设定好的“杰西米”。
“可能白天的工作太累了,我只是有点恍惚。”
“哦?”詹娜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边勾起笑意。
她抿了一口红酒,却没吞下,而是俯身覆上来,红酒沿着舌尖缓缓渡给司命。
她跨坐到司命腿上,双手撑在他胸膛,声音暧昧低沉:
“那么?让我帮你放松放松?”
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
壁炉里火焰旺盛跳跃,似乎都在为这一幕伴奏。
然而在火光的摇曳里,司命余光捕捉到一丝诡异:
詹娜的影子并没有乖乖黏附在她身后,而是像活物般轻轻颤动,轮廓时而拉长,时而分裂成几缕细丝,仿佛在地毯上吐着无形的舌信。
她呼出的气息甜腻浓烈,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腥铁味,像是血液混合着酒精的发酵气味,令人本能生出排斥。
司命分不清这气味是来自她口中的红酒,还是来自她体内某种被掩盖的深层真相。
她的眼眸在火光中闪动,红得过分,像是被夜色浸泡过的宝石。
她笑容越发迷人,却也越发像是一层假面。
在这一刻,情欲的氛围被推到极致,可那隐约的血腥与错乱的影子却让司命心底更冷。
就在氛围逐渐失控时——
叮咚!叮咚!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骤然响起。急促,凌乱,像是心脏骤停前的警报。
詹娜眉头紧皱,仿佛极不耐烦。她低声咒骂了一句:
“该死,是邮差。”
司命眯起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詹娜的语气仿佛习以为常:“那肯定是属于你的信件,杰西米。
快去取吧。灰熊镇的规矩——自己的信只能自己取,不能拒收。”
她翻身起身,坐到一旁沙发,随意地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
“快点应付走邮差,回来我们继续。”
壁炉火光摇曳,门铃声依旧急促。
司命慢慢吐出一口气,目光盯向那扇黑漆漆的门。
“好吧,地狱邮局的第一封信……终于来了。”
门外,阴影晃动。
“哐——”一声,铁质邮杖在地砖上重重敲落,带起细碎的火星。
司命下意识抬头,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牛头人邮差,黑色制服笔挺,脖颈间别着生锈的金属徽章,眼眶里燃着漆黑火焰。
手中鞭索微微摆动,发出骨刃摩擦般的刺耳声。
司命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几乎脱口而出:
“……传递灾厄的地狱邮差?”
他掏出随身的秘诡卡,指尖轻抚,卡牌正面便印刻着这头怪物的轮廓。
活生生的相似,仿佛从卡牌里走了出来。
邮差没有回应。
它的双眼燃起如烛火般的幽光,从司命头顶扫到脚底,像是在解析、审判。
空气骤然冰凉,连壁炉火苗都“咔”的一声,硬生生凝滞。
良久,邮差才抬起手。
那只巨大、嶙峋、像是由枯骨拼接的手掌,递来一封封口处涂满猩红漆蜡的信件。
信封冷得像冰,贴上司命的掌心时,仿佛有细针顺着血管一路爬入心脏。
他低头一看。
信件收件人一栏——不是“杰西米”。
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