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诡世界:我靠谎言成神 第718节

  他没有看她们太久,仿佛另一种重要的秩序更值得关注——面包起炉、报纸上街、学童晾帖、医生吃面包——这些才构成今晚的呼吸。

  他侧过脸,微微一笑,那笑意无意安抚谁,只是确认灯光确已准确落到该落的位置:“人间烟火,不欠神明解释。”

  钟声第二次敲响,带着由远及近的金属纹理,像调音已毕的信号。

  街上几盏油灯被旋钮拧小了些,光圈收束,嗡嗡的轻响在玻璃罩内均匀。

  两位女王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可听:一个略快,一个略深。

  她们的神力在看不见的帷幕里被压制,不是粗暴的束缚,而是舞台监督式的“请就位”。

  司命把目光从城市取回,落在她们脸上,像在观众入座后回到主舞台。

  他的声音干净,像从道具表上读出下一行提示:“别担心,我说过——他们不参与今晚的赌博。观众只需坐好。”

  他稍稍侧身,让王殿台阶上的两道细线在他的肩后清楚浮现。

  那是走位箭头,也像台词的下划线。两端的字,到此刻终于亮足:

  左侧:承认:这是谎言。

  右侧:宣称:这是真实。

  “观众已入座。”他补上一句,温和而不容置疑,“主演,请准备台词。”

  两道细线在王殿台阶上发光。

  钟楼轻轻一声“嗒”。

  司命背手:“规则很简单,台词只剩一句。”

  他指向左线:“承认是谎言——你们亲口确认‘愚弄成立’,见证完成,我晋升;你们,保住今晚的神座。”

  又指向右线:“宣称是真实——世界按真回滚:

  阿莱斯顿回到你们看到的干净版本。血祭与哀歌全部作废,你们今晚的基础也作废。”

  他抬眼望向城灯:“两条路,都亏——我知道。”

  第二声“嗒”。空气安静下来。

  梅黛丝指尖收紧,掌心泛白痕;莉赛莉雅的手按在裙边,肩胛起伏。

  她们能感觉到神力被“请就位”,不是禁锢,是规矩。

  司命点右侧:“给你们一段排练。”

  叮。

  “宣称为真”亮起。血月褪白,祷钟回到清亮的金属声;

  几条看不见的供能线从地底抽回,像账目被划销;

  高处的符印自熄,一串暗灯跟着灭。街角孩子跑过,鞋跟在石面上敲出干脆的节拍。

  光线收回。

  司命淡声:“别急,这只是排练。正戏,要等你们开口。”

  梅黛丝冷看他:“你的算计遮掩不住。无论我们怎么说,你都有一段胜场。”

  司命点头:“承认,让我晋升;宣称,让我定义。代价和赦免,都写在规矩里。”

  他又补一句:“你们要神座,我要承认。”

  他往城上看了一眼:“我不拿他们开玩笑。观众只需坐好,票根在他们手里。”

  莉赛莉雅第一次发问:“票根?你把整座城改成剧场?”

  “更准确,是显影。”司命摊手,“把阴影里的秩序搬到台面上。台词对票根,承认即生效。”

  第三声“嗒”。长了一拍。

  司命退回中央标记,侧身,让两道箭头更清楚。

  场上很安静,只听得到火焰的轻响和蛛丝细细的摩擦。

  梅黛丝把祷词咽回去。她明白,在这层帷幕后,祷词会被归类为“台词”。要么承认他的愚弄,要么承认他的定义。

  莉赛莉雅垂睫,飞快掂量:

  ——承认:保住神座,司命晋升;

  ——宣称:保住面子,城市回人间,她们今晚归零。

  她忽然意识到:对民众,两条路都是“从血到白”;对神明,是“从高到低”。

  “你在逼我们给你加冕。”她低声。

  “我在请你们为秩序签字。签的是台词,不是我。”司命道。

  梅黛丝冷笑:“你以为我们会跟着你的节奏?”

  “你们已经在跟。”司命点地面,“标记、呼吸、神力,全在位。我只把标记画出来。”

  他抬手,像对后台打了个手势。

  “最后提醒:沉默也是选择。这座城已写成剧场。不说话等于默认继续。”

  叮。侧翼提示灯亮灭一次。钟摆继续“嗒——嗒——”。

  两位女王对视。梅黛丝喉头滚了一下;莉赛莉雅松开裙边,留下浅浅的褶痕。

  司命微笑,向看不见的观众席略一颔首:“排练到此。”

  他把视线重新落到她们身上,把最后一拍让出来:

  “——承认,还是宣称?”

  沉默被钟摆切成一片一片,像待装订的纸张。

  “嗒——”

  梅黛丝先开口。她的喉结滚动一下,血瞳像尖针收紧:“……可笑的把戏,妄图愚弄神——”

  她猛地停住,像被看不见的提词灯照在脸上。

  唇角抿直,指尖微颤。

  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好踩在左侧那条粉笔线的末端,脚背上方,石面上的两个字亮得极清:承认。

  她把牙齿咬在这两个字上,像咬在自己的脸面上。

  半息,她吐出冷硬的尾音,像把一枚钉子按进木板:

  “……承认。”

  莉赛莉雅抬起头,睫毛微颤,像风翻过麦穗最尖的一列。

  她看向另一行字,喉咙紧了一瞬,终究还是把句子补完:

  “这是谎言。”

  ——落地。

  喀。

  不是一处,是全城。

  每一枚无形的票根在此刻齐声被打孔:门闩后、窗帘里、廊下的藤椅旁、面包炉前、报童的指节间、夜课孩子的墨迹边。

  木槌在旧钟楼里无人自落一记,声音又尖又清,像割裂夜幕的首演铃。

  王殿四周的红灯一盏盏转亮,连成一圈极薄的光冠。

  风自穹顶旋下,却不掀动旗面,只把尘埃捻成细细的白粉,环着司命旋起。

  白粉不是尘,是碎面具。

  它们从墙角、石缝、井口、烟囱轮缘,逆流而回,像一场纸屑回潮。

  碎片在他周身盘旋,先是无序,渐渐合拍,像终于听懂了鼓点。

  风暴中心忽然空了一瞬——仿佛有人伸出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某个形状从“无”里扣出轮廓。

  下一息,一张哭笑并置、笑纹夸张到近乎残忍的小丑面具“咔哒”一声,扣在司命的脸上。

  静。

  静到连火焰吞吐空气的微响都退到很远。

  随后,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司命为中心扩散,石面上的细砂齐齐一顿又伏下。

  梅黛丝像被一柄短杖敲在膝弯,踉跄退了半步,靴跟在石缝里擦出一声细碎的尖响;

  莉赛莉雅心跳漏拍,指尖抓住裙边,掌心泛出一层冷汗。

  黄衣的影在他背后微微一动,不言。

  枯指轻抬,像舞台监督在后台打了一个不必面向观众的暗手势。

  群星听懂了提示:夜穹上,一圈又一圈的冷光自边缘向内汩汩涌动,像巨大而无声的掌声。

  “白面具,”面具后的声音清澈而不带回音,像从每一面墙后同时发出,却又刚好落在耳边,“是初学者的礼貌。”

  他略略侧首,让面具的夸张笑纹与两位女王的影相对,“小丑——才是神明的镜子。”

  他伸手——

  命运丝线从他肩后倾泻而下,细如静电,亮如星海。

  每一根丝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张被撕了角的门票、一只握着面包屑的小手、一位弯腰收起晾字帖的老人背部、一块被重命名的街牌、一只在窗格后忽明忽暗的灯泡。

  丝线交织,像把全城改装成一个巨大的乐器,弦已上紧,调性由他一指而定。

  雾都的几块老灯牌在同一瞬间弹跳出新字:

  首演—

  钟楼里的木槌,无人,再落一记,长而亮。

  声浪并不震耳,却把每一颗心的节拍往外推迟了半个半拍——然后,齐齐归位。

  千百个胸腔像在同一指挥下吸气、吐气,整齐得叫人恐惧。

  司命抬起戴着面具的脸。笑纹里是深不可见底的黑。他的声音像把一根丝线轻轻勾起,又无声弹回去:“别误会——我不是赌徒。”

  他微顿,字句落下时带着刀锋掠过丝线的轻鸣:

  “我是让赌桌出现的人。”

  梅黛丝的指甲终于划破掌心,血珠被看不见的秩序按住,没有滴下;莉赛莉雅的唇色发白,像被舞台顶灯抽去了血色。

  她们明白,这一刻不是“神力之败”,而是“话语权之让”。这座城已经归到另一种秩序里——一种需要签字、打孔、对号入座的秩序。

  司命低下头,很礼貌,很专业,像彩排结束后向赞助人致意:“多谢二位。”

  他抬手,像翻过一本已经写好结局的剧本,星海丝线随之起伏,漆黑面具的嘴角笑纹像在光里更深了一分。他的宣告既像主持词,又像判词:

  “今日起,谎言有王。”

  黄衣之王不语,只将枯指略略一旋——

  夜空响应,群星在无形的提示声里依次明灭,像记忆被逐字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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