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诡世界:我靠谎言成神 第697节

  而破旧的诊所像一座病人堆叠的浮岛,漂浮在一片死亡之海上。

  接下来的,是沉默的街巷。

  寂静的尸体。

  和即将燃起的怒火。

  阿莱斯顿的早晨,是一座病城的早晨。

  太阳的光照过雾霭与煤烟,在城市上空投下一抹病态的橘红,仿佛腐肉表面滑过的火焰刃。

  街道两旁的屋檐如耷拉的眼帘,垂死而沉默,铺石路面上斑斑血迹与呕吐物早已风干,硬结在裂缝之间。

  街头的冷风吹过废弃的布告栏,带起一地报纸碎片,在低矮的屋脊间打着旋,像风中挣扎的飞蛾。

  而在克莱门广场拐角的马棚外,几个衣衫褴褛的马车夫靠墙蹲着,一动不动。

  他们不再讨论生意、不再谈论疫病,甚至连咒骂都懒得开口。只剩那位最年长的老车夫独自喘息着,双手攥着一张揉皱的报纸。

  他的胡子已经花白,牙齿残缺,身上罩着一件陈旧的羊皮坎肩,扣子早就不翼而飞,脖子上绕着一条油腻腻的围巾,不知多少年未洗。

  他眼神呆滞,似看非看地望着手里的《晨曦时报》,嘴里干哑地念着什么,像是在确认这是否是他的幻觉。

  “昨夜……应急粮仓,三处火灾……焚毁殆尽……全部……全……部……”

  他念叨着,忽而止住。

  整整十秒,广场上无人出声。只有远处教堂的钟声滴滴答答敲打着清晨。

  报纸从他手中飘落,带着迟钝的下坠动作,轻轻擦过鞋尖,落在地上。他缓缓低下头,凝视那醒目的标题:

  “灾难已然降临阿莱斯顿。”

  他喉结滚动几次,艰难地咽下那句积在喉头的悲啼。然后,像是失控的玩偶般,他站起身。

  “烧了……全烧了……”

  他喃喃着,脚步踉跄地离开街角,朝空荡的大街中央走去。

  他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踏进车道中央,也没察觉一辆马车在远处急急刹停。

  他只是一步一步,缓慢得如同死者一般,在城市正逐渐苏醒的晨光中踽踽独行。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眼球布满血丝。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祈祷,又仿佛在质问。

  突然,他停下脚步,望向前方。

  ——他看见了。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某种疯狂的清醒。

  他看见城市正缓缓倾斜,如同一块巨石自天际翻滚,压向地面;

  他看见那些熟悉的街道、广场、门廊、尖塔,一幢幢像折断的骨骼一样坍塌;

  他看见大地如裂开的镜子,将城市撕碎成千万段地狱的图景,而从每一道裂缝中涌出的是瘟疫黑水与腥腐血泊。

  他看见天空塌陷成一张巨大的伤口,血红色的光照射下来,不再是阳光,而是星体腐烂后的尸热。

  他仿佛听见了深渊中传来的笑声,那笑声没有声带,却低沉、悠长、缠绕着旧神的呢喃:

  “他们将你遗忘,于是你将他们带入遗忘之中。”

  “城市之火,不由神点燃,只由人焚尽。”

  “一切不过是梦中之梦,而梦醒之时,正是焚城之刻。”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混着泥土与绝望,洇湿了脚下的石板。

  他用尽全力吸了一口气,却只吸进了一口浓稠如墨的寒意。

  “……天哪……”他艰难地呢喃。

  “我们……真的活不到冬天了……”

  这一刻,他的幻觉缓缓退潮,眼前仍是那座城市,却变得更陌生,更死寂。

  身后,他那些沉默的同伴——一个低头哭泣地搂着发烧的孩子,一个愤怒挥拳却最终无力颓然的壮汉,一个瘦骨嶙峋只剩一只眼睛的老妇人——都在呆呆地望着他。

  他们什么也没说。

  因为说不出来了。

  这一刻,语言失效,信仰崩塌,连泪水都失去了表达的意义。

  他们站着、坐着、躺着,却仿佛都在下坠。

  整个阿莱斯顿,如沉船般在绝望的海洋中倾斜下沉。街道是船板,屋顶是桅杆,群众是沙袋。

  而火焰,是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漫过了第一道防线。

  就这样,阿莱斯顿在饥饿与恐惧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到了傍晚时分,绝望正逐渐转化为怒火。

  夕阳的余晖如铁锈般洒落在阿莱斯顿贫民区的边缘地带,那是一片废弃已久的老货仓,屋顶塌了一角,风吹过时呜咽作响,仿佛是这座城市腐朽的呼吸。

  破败砖墙上爬满了苔藓与乱写的“救救我们”的血字,四周是倒塌的货架、锈蚀的器具与被遗弃的残破家具。

  而在那堆篝火边,几十个身影簇拥着,蜷缩在阴影里,他们不是聚会,而是在哀悼。

  哀悼他们失去的一切。

  “……我老婆……就在昨晚,咳得血都止不住,教会医院那帮狗说不收平民……她撑到早上就走了。”

  一个佝偻的中年工匠沙哑地说着,声音像刀子割过干裂的嗓子。他跪在篝火旁,手里攥着一只发黑的靴子,那是他妻子临死前还穿着的。

  另一个男人靠坐在墙边,满脸污垢,眼神空洞:“你还有老婆。我儿子从前线回来两个月,今天饿死了。整整三天只喝脏水,连根萝卜都没吃上。他还不满十六岁。”

  “贵族家的狗喂的都是鲜奶,而我们连尸体都烧不起。”

  一个老妇人低声咒骂着,嘴角已经干裂出血。

  每一句控诉如同一根炽热铁钉,钉进每个人心头。

  气氛在这狭小空间中迅速发酵、升温,愤怒如燃料,绝望则是火种。

  人们开始拳头攥紧、牙关咬合、目光凶狠地扫视彼此与远方,看不见敌人,只剩下怒火无处安放。

  而就在这片沉闷逼仄的空气即将引爆之时,一个高大而残破的身影缓缓站起。

  他名叫亚诺赫德,一名独臂的退伍军士。

  如今,他只剩那残破军服上的勋章与眼中的倔强。

  “够了。”

  他低声说。

  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从枪火中走来的威严。

  众人望向他。

  亚诺缓缓走上前,披着那件褴褛却仍挺括的旧军大衣,脚步如钉锤般砸落在尘土间。

  他站在篝火中央,沉声而坚定:

  “我们不该再等。”

  他的声音划破空气,像弹药撕裂铁甲。

  “我们不该就这样等死,更不该像卑贱的蝼蚁一样被人践踏。”

  “我们已经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尊严……”

  他一顿,抬起仅存的左臂,声音忽地拔高,带着撕裂一切的凶狠:

  “但我们还有——它!!!”

  他猛地展开掌心。

  那是一张卡牌,一张泛着幽蓝光芒的秘诡卡,在夕阳与篝火交织下,仿佛焚烧着滞留人间的怨念。

  卡牌之上,一头咆哮的海蛟腾跃于破碎星图之上,银色命纹宛如凝结的雷霆,其背后隐约浮现出秘诡铭文:

  「不畏深渊,唯有咆哮。」

  空气仿佛随之一滞。

  火焰被不知名的风吹得轻轻晃动,照亮了亚诺那狰狞的半边脸庞——他的眼神燃烧着从军旅中带回的怒火,额角青筋鼓起,仿佛在咆哮。

  “这是战争赋予我的秘诡,是我在死亡与屠戮中获得的力量!”

  他大声喊道,声音震得四周窗棂轻颤,“可这力量,不该只是为了贵族的命令,不该只为王座流血!现在,我要把它,用在我们自己的仇人身上——那些坐在黄金餐桌上的狗!”

  人群沉默了一瞬。

  然后,第一声附和响起。

  “对!反抗!!”

  “用秘诡守护我们的孩子!!”

  “我们才是阿莱斯顿的血肉!他们算什么?!”

  人们站起、握拳、振臂——有年轻人高举破旧铁棍,有老妇人举着还在咳血的婴儿,有流民在风中流泪,有秘诡师抽出早已蒙尘的卡牌。

  亚诺像一面旗帜,在风中咆哮。

  “他们把粮食烧了!他们把医院关了!他们要让我们死在自己的城市里!”

  “可我们不会死得那么安静!”

  他手中卡牌光芒愈发强烈,空气中仿佛传来蛟龙的低吼,像战鼓,像号角。

  他最后怒吼: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祈祷,也不再供奉——我们要用秘诡与血,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那一刻,众人群起振臂,愤怒、恐惧、哀嚎、哭泣,化作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呐喊。

  而在城市另一端,一名晨曦时报记者正用望远镜默默注视着这场起义的火种,迅速掏出便笺,记录下这句话:

  “他们在燃烧。不是暴民——是被逼入绝路的活人。”

  夜色缓缓降临,火光却越烧越旺。

  就在人群的咆哮声中,镜头悄然推远,转向阿莱斯顿城心,转向那仍然亮着的晨曦时报高塔。

  夜色如墨,笼罩阿莱斯顿。晨曦时报编辑部是这一带最后一座仍透出灯光的建筑,高窗之下,橘黄的灯火孤独地燃烧着,仿佛是在向苍穹控诉什么,又仿佛是即将熄灭的星辰。

  司命坐在办公桌前,背脊微佝,太阳穴处血管跳动如鼓。他的眼眸一片暗沉,像久未见光的深井,望向摊开的桌面,却仿佛在凝视某种更深更远的黑暗。

  桌上铺满白天记者们赶回的情报,一张张纸泛着墨香与汗味的混合气息,如同城市腐烂肌肤上剥下的鳞屑。

  他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如同阅读一份即将发布的末日裁决。

  “……城南教会医院发布正式通告:因神谕指示、资源耗尽、异端蔓延,医院即刻封闭,所有病人转交家属安置。”

  司命的目光定格在这一行文字上许久,指节无意识地用力,纸角微微卷起。

  他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成千上万等候救治的患者此刻被打回地狱,他们的呻吟不会再被记录,也不再被允许存在。

  “……黑市粮价已升至昨日五十倍以上,一袋普通面粉拍出六百苏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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