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怀疑。”她低声自语,唇角微扬,却不带一丝温度。
“底层的修女……畏罪逃避的主教……那些在阴影中抱着残破良知的老朽——他们以为,我不知晓?”
她睁开双眸,琉璃色的光辉在瞳中流转,如同全世界的血脉与命运在其中交汇。
“他们在私语‘亵渎’,在暗角织造‘异端’的梦,在圣堂中低声重复——‘王座下的人已非圣女’。”
她缓缓起身,双手展开。刹那间,繁育圣母的虚影张开背后四翼,乳白色的圣辉骤然充盈整座教堂。
墙上的圣徽浮动,如被水波拂过,空中焚香的烟雾凝滞不动。
“可他们忘了,”她的声音悠远,冰冷如封雪的钢铁,“我是圣母之体。我之呼吸,即是神的回应。”
她的目光如刀锋,划开静谧。
“这卡牌,这座教堂,这整个王国——都是我的子宫。我愿其生,便生;我令其灭,便死。”
她缓步走到圣坛边缘,手中的金属杖轻轻敲击白玉地面。
清脆声响如同击断了夜色中的骨骼,将所有潜伏的耳语粉碎。
“‘黄衣’?”她抬头望向高窗外朦胧的月色,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们真以为,一个被弃置的虚构剧本,就能在我编织的命运花园中偷摘果实?”
她站在金色神徽的正中央,影子在圣光与月色的交织中拉长,仿佛整个繁育圣母的教义正在她的形态中重铸——
神明,无需讨好。
神明,无需被理解。
神明,只需被绝对的臣服环绕。
“他们忘了,我不是圣母意志的代言。”
她闭上眼,额心幽蓝的命纹一闪而过,如同深渊豁口,在虚空中泛起一丝冷意。
“我是圣母意志本身。”
而在远处的夜空,淡黄色的雾丝正缓缓向王宫蔓延。
它无声,却非无形,如同某种古老剧幕的序曲,悄然垂落。
梅黛丝,未曾回头。
繁育圣殿中央祭坛的深处,静立着一扇无名之门。
门后既非密室,亦非地牢,而是一团缓慢搏动的乳白色生命质团,
仿佛整座圣殿的根系都在此处汇聚,宛如神明体腔中那条永不停息的脐带。
梅黛丝独自踏入,步履轻缓而坚定,每一步都踩在柔软而湿滑的“神经地毯”上,脚底传来细微的、与心跳同频的脉动声。
四周的墙壁仿佛有了呼吸,随着她的靠近而微微鼓胀——此刻,这不再是一座教堂,而是一具活体。
她行至生命脉络的正心,那是一块被圣母之光恒久孕育的空心胎座。
胎座中并无婴孩,只有一团漂浮着幽光的生命液团,其表缠绕着繁育圣母秘诡的核心纹理——一个蜷曲如胚胎的神性结构体,脉络闪烁,似在窃语。
梅黛丝缓缓跪下,伸出手掌,指尖轻抚幽光的边缘。
“生命是神的赐予,而我,是神赋予生命之权的唯一承载者。”
她低声呢喃,触碰唤醒了秘诡的律动——胎座闪过一瞬温润的白芒,随即剧烈跳动一次,仿佛心脏的悸鸣在整个圣殿中回响。
她的声线逐渐低沉,进入催眠般的节奏:
“我孕育众生之形……
众生以我为神之映像……
我自神之脐带而生,
亦以神之子宫哺养整个国度……”
随着语句的吐出,那团幽光忽然浮现出四张面孔——苏菲、莉赛莉雅、艾德尔,以及一个尚未出生、轮廓模糊的婴儿。
梅黛丝凝视着它们,眼底无悲无喜,只有一种超越凡俗的冷漠评估与支配的笃定。
“他们都在挣扎,妄图觅得命运之匙……却不知,命运早已在我的血肉之中。第十三的静岛,不过是尚未驯服的神经节,我只需等待它自己归来。”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教会、帝国,乃至命运本身拥入怀中。
“他们以为我为女王……却不知,我已非人。我是命运之胎,是旧神尚未腐化的母肉。”
此刻,她的影子在生命之光中被无限拉长,轮廓逐渐扭曲,四翼舒展,
三眼睁开,长袍化作垂曳的光瀑,血肉如丝线般在空气中游弋——她正化为一种「不属于此世」的形态。
她低声唱诵:
“吾名非名,
噬人而神,
圣母非母,
唯孕者审判万物。”
殿外的教堂开始微颤,那些告密者、布道者、祈祷者,
修士、修女、主教、贵族、贫民与苦难者——全都在这层薄如羊皮的世界膜之上,被某种无声的审判衡量、挑选。
梅黛丝此刻的存在,已不再是王、不再是神、不再是女、不再是母,而是那条古老而可怕的界限本身——在万象与深渊交汇之处的代言。
“她已不再是人类,不再是王权的象征,
而是一具被神性污染、以命运之血灌溉的生机之躯。”
“她不信神,因为她已成为神。”
“而凡敢直视孕育者之光者,终将被其吞入子宫,化为无名之肉。”
——摘自《血月哀经·第三节·圣母之躯的真名》
第412章 黄袍之下,无人归来
“人类之理性,不过一层薄纱,遮蔽着真理的深渊。而在那深渊中,有黄袍之主静静伫立。”
“我们低语祂之名,却不知祂已从我们梦中醒来。”
“黄衣在夜色中舞动,真相在纸张间发霉,命运的剧本从不由人执笔。”
——选自《黄衣启示录·破幕之卷》
深夜,晨星时报社。
整座建筑像被雾海封存,沉没在无声的潮湿中。街道空空荡荡,油灯的微光在窗内艰难挣扎,似乎随时会被吞没。
唯一亮着的,是主编办公室的灯。
司命伏案而坐,指尖在木桌上有节奏地轻敲,像在敲击一段未曾写下的乐章。
印刷机的轰鸣早已停息,可他迟迟没有动笔。
空气中弥漫着干涸油墨的气味,混着老旧纸张的潮霉——那味道在今夜变得格外古怪,仿佛被某种不属于现实的色彩染过,带着腥甜与隐约的金黄。
他的目光定在洁白的纸面上,沉默得像一口封死的钟。
——直到一声突兀的“咔嗒”响起。
声音来自走廊尽头,清脆而突兀,如同某个被遗忘的机关在今夜苏醒。
司命眉心一蹙,悄然起身,脚步无声地踏入走廊。
尽头的印刷机竟在缓慢运转——齿轮自转,卷纸机呼哧作响,没有人操作,像一颗巨大的、沉重的心脏在夜里呼吸。
“不是我写的。”
他低声自语,回到桌前,却见原稿纸上多出了一行陌生的字句:
“黄袍在夜色中低吟,祂走入城市,走入梦境。吾王的意志,从此无处不在。”
墨迹未干,字形却像渗入纸张的纤维,微微蠕动。司命伸手触碰,指尖一颤。
随即,印刷机喷出的一张样纸轻飘飘落在他脚边。
纸上的《黄衣之王》刊头徽记,纹路正缓慢扭曲,像黄衣触须在纸面下呼吸,泛起不可名状的光泽。
他盯着那团纹影,仿佛看见它从纸中爬出,向现实投下一道摇曳的影子——模糊、诡谲,却冰冷得过分真实。
一阵冷风钻过紧闭的窗缝,吹起散落在桌上的稿纸。
薄纸翻飞,如无声的鱼群游动,重叠成一片无形的低语——沉默、轻柔,却足以将脆弱的精神磨碎。
司命缓缓坐回椅子,垂眸握笔。烛火摇曳间,墨尖闪着冷光。
他很清楚,自己已不再是唯一的叙述者——某个存在,正在通过他的手,为这座城市书写另一部剧本。
笔尖落下,那四个字缓缓成形:
黄衣之王。
晨星时报的烛光在最后一声轻响中熄灭,黑暗如幕布覆下。
墙上的旧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一场未见的戏剧敲定开场节拍。
忽然,窗外的雾缓缓荡开一丝裂缝——无声、无形,却仿佛割裂了空气。
数秒后,一道黑影穿过雾幕,步入室内。披风拂地,双瞳如两枚暗处盛开的血玫瑰。
“你终于来了。”司命的声音平静,没有抬头。
塞莉安轻笑:“我说过,你写故事的时间,总是太长。但今晚……故事自己往下走了。”
她将一叠样刊放在桌上,又从怀里取出一页秘传信笺——墨迹仍湿,边缘泛黄,像在颤抖的手中抄录而成。
“教会里最近在流传一个谣言。”她压低嗓音,
“有人说——女王梅黛丝,就是黄衣之王在人间的代言。”
司命眉心微动,终于抬头。烛火在他瞳中点燃一丝幽暗的反光。
“有趣。”他指尖轻敲桌面,声音里有种刻意的平缓,
“我确实写过这个故事——角色、世界、神祇,甚至那个名为‘黄衣’的低语者。但我从未写过祂是谁。”
“你觉得,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吗?”塞莉安倚在椅背,眸中带笑。
“你手上有黄衣之王的秘诡卡,那种让虚构感染现实的力量,不会是巧合。”
司命沉默片刻,随即笑了。那笑意里有赌徒翻到底牌的危险与兴奋。
“不可能是巧合。那不是他们的臆想——是有人引导他们这样想。”
“雷克斯?”塞莉安立刻捕捉到名字。
“他比我更懂教会的裂缝,也更懂如何把谎言的引线烧进权力的火药库。”
司命的声音低沉,“如果他动用了我构建的‘黄衣神话’,那就意味着——他在把恐惧瞄准一个方向:女王的神性。”
塞莉安嘴角勾起:“把圣母变成黄衣之王?真是个绝妙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