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柄从未出鞘的佩剑,手背筋脉青筋暴起,止不住地微颤。
他盯着司命掌心点燃的十一星命纹,仿佛看见了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命运之顶。
他狠狠咬了咬牙,强行压制下内心涌起的愤怒与惊惧,强迫自己重新穿上那副帝国继承者的假面。
“我之所以未曾点燃星图,不是因为恐惧。”奥利昂终于重拾镇定,声音冰冷而笃定:
“我是特瑞安之子,我的命图只属于王座。”
“你手中的这些星辰,只是平民窃取的火苗,是被误用的力量。唯有我的血脉,我的名字,才配承载真正的秘诡之火。”
司命轻轻吹了吹掌中璀璨的星辰,仿佛吹散一缕烟尘,未语,只眼神微微冷淡了几分。
奥利昂继续低语,语调愈发阴狠而冷冽:
“你以为秘诡卡改变了世界?大错特错。”
“它不过是一场暂时的戏剧,一道赠予底层玩弄的玩具幻象。”
“当我登上王座,三王之卡回归之时,我将以‘王命’重写秘诡之法——”
“命纹必归于血统,秘诡只属于选中的贵胄。”
“我将亲手熄灭那些所谓的‘解放之火’,将这个失控的世界重新铸造成一座安稳有序的牢笼。”
他缓缓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锋直刺司命,嗓音低哑到近乎咆哮:
“你们以为那肆意书写的火光象征自由?错了。”
“你们的火,只会将这个世界烧成灰烬。而唯有我们这些贵族的血脉,懂得何时该让火焰熄灭。”
执讯厅骤然陷入彻骨的寂静,唯余烛焰低低跳动,
火光在墙壁上映出两人交错而相持的影子,似乎连空气都在等待司命的回应。
司命沉默半晌,终于抬头,目光平静却锐利:
“你一直错了一件事。”
“你以为你手中的权杖和血统可以决定火的去留,但你忘了——”
“星辰,从不受一张姓氏的纸所束缚。”
“火焰,不曾为任何王座而生。”
他指尖轻抬,掌心的星图骤然明亮如初升之日,气场凝重而凛冽:
“你不是火的主人,更不是命纹的编织者。”
“你只是个站在风暴前,不敢点燃自己的悲哀之人。”
司命直视着他,低声轻叹:
“奥利昂,你所害怕的,从来都不是我手中的火。”
“你怕的是,你将永远无法燃起你自己。”
刹那间,满室烛火齐齐晃动,仿佛剧场的帷幕缓缓落下。
司命缓缓起身。
他的十一星命纹如星辰降临,将整个执讯厅的石壁映照得分明而苍冷,如同一座隐秘剧场缓缓开启了幕布。
他的声音沉静而缄默,如在叙述一段早已书写好的剧本:
“我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我早已知晓——你的命图,确然空空如也,不见一颗星辰。”
“不是你选择了不去点亮。”
“而是你压根不知道——点燃之后,你将面对怎样的世界。”
他左手缓缓抬起,一枚卡牌无声浮出掌心。
那是“命运之主·编织命运的千面者”。
卡牌光芒如烛火,交织着千百面孔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如无数幽灵的注视,静默地盯着奥利昂。
司命继续说道:
“你站在火焰之外,审视着那些被火焰燃烧而伤痕累累的身躯。”
“你从未付出任何秘诡的代价,却理直气壮地自诩为命运之力的掌控者。”
“你这一生都在练习如何坐上那顶虚空的王座,却浑然不觉——”
“真正的命图世界中,那座王座早已与无星者无关。”
奥利昂狠狠咬紧牙关,指骨如刀般突兀。
他想怒吼、想拔剑、想挥斩眼前这位僭越的命运书写者。
但当他的目光对上司命掌中那些璀璨如天幕的星辰时,他竟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
因为在这被星辰照亮的剧场中——
他竟然连一个真正的角色都算不上。
司命凝视着他,终于以近乎审判的声音轻轻吐出:
“你,不配与命运谈判。”
奥利昂颤抖的指尖猛然握紧了剑柄,嘴唇抿成惨白的一线。
他急切地试图寻找一句足以维系他高贵身份、挽回自己溃败的尊严的言辞,
却发现他的语言竟已被这耀眼的星图无情抽空。
但司命没有再等他的回应。
司命上前一步,仿佛夜课课堂上的讲述者,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运之力:
“你说命纹是小丑的剧本,是平民虚妄的狂欢。”
“但你可曾想过,秘诡从未问过任何人‘出身如何’,它只会问你——‘敢不敢燃上一颗星’。”
他张开双手,命图于身后彻底展开,十一星齐燃,璀璨如星河浩荡,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他这句话喝彩:
“你以为王冠即是力量?你错了。”
“王冠,不过是权力结构的历史残骸。”
“而秘诡,是火焰,是语言,是混乱与秩序的交织。”
“它是命运赐予所有觉醒者的‘重写权’。”
他回首望向墙上那仍在燃烧的火盆:
“火,从不等待他人认可。”
“当第一位底层者点燃命纹的那刻起,他们便无需再等待你的赐予。”
“你可以否认命纹,但火终究会烧给你看。”
他再一次看向奥利昂,声音竟温和了几分,仿佛在对一个任性的学生做最后的叮嘱:
“你称我是贱民。”
“可我燃星十一,而你,一星未曾启。”
“你自诩贵族。”
“但秘诡之书,从未承认你这样只靠血统在宫廷阴影中苟活的人。”
他的目光渐渐清明而炽烈,如同命纹之门缓缓开启,终于看见了命运之河:
“在命图面前,所谓贵贱,不过是未曾书写完毕的剧本。”
“只有那些敢于将剧本写完的人,才配称为真正的角色。”
奥利昂终究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他,已然失去了与司命对话的资格。
在这属于命纹者的剧场中,他只能沦为旁观的看客。
司命缓缓收起星图,声音低回:
“你说无星者才配得上王座。”
“那么,我再问你一句——”
“你又如何确定,那真正被命运选择的,不是那个敢于燃烧自身之人?”
火盆渐渐熄灭,司命的身影融入渐深的黑暗,仿佛剧场缓缓落下了帷幕。
千面之光逐渐隐去,执讯厅重归沉寂,只剩奥利昂那沉重而羞辱的脚步声,
伴着不甘的愤怒与无法言说的惶恐,渐渐远去。
他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他从未有机会获胜的审判,却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是否输掉。
门,沉重地合上了。
偌大的空间陷入了深渊般的寂静,如同一场大戏曲终人散后的空旷剧院,
只余那微弱而顽强的星火,仿佛仍在低声呢喃:
“这世界的主角,从不因王冠而定。”
直到长廊尽头,传来一阵极轻极缓的鞋跟叩响。
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的剧台,带着难言的肃穆与压抑,
伴随月光从狭长的铁格窗缓缓渗入,勾勒出一道纤瘦而孤绝的身影——
莉赛莉雅。
她未披王女华袍,未戴冠冕,只着一袭素色深蓝便装,
命纹如晨星微闪于胸口,目光宁静却深沉如亘古寒潭。
她自阴影中缓缓步出,驻足于方才司命所立之地,与他对视良久,未曾发一言。
沉默良久之后,司命终是微微侧头,声音低缓却如一道命运剧场的开场白:
“刚才那个……真是你的兄长?”
莉赛莉雅轻轻点头,眸中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疲倦与苦涩:
“是。”
“但也是我……终其一生,无法触碰的陌生人。”
她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如风中摇曳的烛火:
“今晚,你羞辱了他。”
“如果他真的登上王座,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将被他刻入仇恨的星图。”
“你我二人,都会成为他永恒记忆的叛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