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西班牙人,大家彼此之间拉扯几下就得了,怎么没完没了?
你们西班牙港口城镇,我们新华商船又不是第一次“擅自闯入”,大家都心里明白是怎么个事。
虽然,这次商船突然驶入阿卡普尔科这种大港,似乎有些“明目张胆”了点。
但事急从权,那艘船在巴拿马海域附近遭遇荷兰海盗,经过一番缠斗,好不容易才逃离虎口。
然而,它在荷兰海盗的攻击下,还是受到了一些损伤,副桅被打断,不得不暂避阿卡普尔科港,寻求西班牙人的帮助。
你看,我们这是紧急避险,是出于被迫的情况下,才驶入你们西班牙港口,可不是冒冒然然地入侵行径。
“我理解贵方的感受。”林阿福深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但‘华远-3号’是在遭到海盗袭击后,船身受创,不得已才避入阿卡普尔科港寻求庇护。”
“所以,我希望贵方能本着基本的扶助精神,予以通融。为此,我们新华方面愿意支付合理的停泊费用,并承诺此后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
“林,你们那艘商船上可是载运了大量的违禁货物。”古铁雷斯眨了眨眼睛,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应该清楚,西班牙王室对美洲贸易的垄断权不容挑战。你们的商船不仅随意进出我们的港口,还非法进行走私贸易。”
“这在墨西哥城,乃至西班牙本土都引起了不少巨大的……争议。”
“古铁雷斯先生,我们尊重你们的法律,也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林阿福微微欠身,“若贵方愿意释放“华运-3号”,我们愿意额外支付五百新华银元作为补偿,并保证未来所有新华商船在进入贵方水域前,提前通报航线。”
委员会诸公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古铁雷斯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在权衡利弊。
终于,他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八百银元。”
“……”林阿福稍稍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好,就八百银元。”
“很好,林先生,你们新华的诚意令人欣赏。”他站起身,向旁边的书记官挥了挥手,“拟定一份放行令,允许那艘新华商船在完成必要的维修后离港,所有的船员也需妥善对待。”
林阿福再次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合作愉快,阁下。”
这帮西班牙人,拿腔作调纠缠这么多天,不就是想讹我们新华一笔钱嘛!
无所谓,几百银元,小钱而已,权当给狗丢几块肉骨头。
半个月前,新华最为亲密的合作伙伴加尔萨家族突然派人来黑鲨岛,告知他们一艘新华商船遭遇荷兰海盗,受创后避入阿卡普尔科港,然后便被西班牙殖民当局连人带船给扣押了。
林阿福闻报后,当即乘船来到阿卡普尔科,寻到西班牙地方官员,与之进行交涉,希望对方释放新华船只和人员。
但做事拖沓的西班牙人却声称,要等待墨西哥总督府的具体指令,才会正式与新华人进行商讨,决定被扣押船只和人员的最终命运。
无奈之下,林阿福只能一边在阿卡普尔科等待,一边通过加尔萨家族探听墨西哥当局的态度。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搞得林阿福耐心几乎都快被磨尽。
不过,加尔萨家族那边很快给了他一个定心丸,言及总督府对新华商船紧急避入阿卡普尔科港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同情。
毕竟,那两艘荷兰海盗船从智利一路北上,袭击了数座西班牙沿海港口城镇,造成了不少人员和财产的损失。
大家都是受害者,难免会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心理。
至于阿卡普尔科这边的西班牙官员如此装腔作势,多半是想从新华人手中勒索一些钱财。
在他们眼中,新华人可都是一群大肥羊。
每年往来走私的贸易额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地方殖民官数月搜刮所得。
林阿福也不想节外生枝,就是希望尽快将被扣押的船只和人员带回黑鲨岛。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搞清楚,荷兰西印度公司跑来太平洋海域,到底是来西班牙地盘“打草谷”的,还是来针对他们新华人的。
前几日,询问“华远-3号”船上的人员,已基本肯定目前已失踪的“华远-5号”商船遭到荷兰人的劫持,船只和人员怕是凶多吉少。
“古铁雷斯先生。”谈完了船只和人员扣押的事情后,林阿福心情明显放松下来,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慢慢地品酌,“针对那两艘闯入太平洋海域的荷兰海盗船,你们西班牙殖民当局准备如何应付?”
“哦,那两艘该死的尼德兰海盗船!”古铁雷斯咒骂了一句,脸上也显出几分郁色,“我们总督大人已经授命军事委员会组建一支特别舰队,去追击那两艘海盗船,誓要将其擒获,将那些邪恶而又残暴的尼德兰海盗统统吊死在码头!”
“对了,这支特别舰队会巡视整个墨西哥海域,除了搜寻海盗船外,他们届时还会拦截任何不法商船,尤其是一些未经殖民当局贸易许可的走私船。”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阿福,脸上还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新华人可要小心一点,莫要被他们抓个现行!
虽然,你们的走私行为在整个太平洋沿岸地区几乎都已经是公开的,但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要是被某些“认真”的西班牙海军官兵给捉住了,那可不是几百银元就能轻易了解的。
“大海茫茫,若是派的船少了,怕是不好抓呀。”林阿福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暗示。
“勉力而为吧。”古铁雷斯显得有些不耐烦,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海盗,我们新华也是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林阿福斟酌着说道:“所以,我们新华有意跟贵方组建一支联合舰队,共同维护太平洋海域的安全和稳定。”
“联合舰队?”古铁雷斯闻言,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一脸错愕地看向对方,“我们西班牙王国怎么可能会跟你们……”
他突然刹住,显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要说出侮辱性词汇。
要知道,这位新华官员可说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
林阿福纹丝不动,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为何不能?目前来说,在美洲太平洋沿岸地区,只有我们新华和你们西班牙人拥有足够的海上力量。荷兰海盗的出现,是对我们共同利益的一种威胁。所以,我们有理由联合起来,一起保卫这片海域。”
古铁雷斯缓缓坐回椅子,表情阴晴不定。
“这……这太荒谬了。”古铁雷斯摇摇头说道:“神圣的西班牙海军与一个走私船队合作?马德里的老爷们会认为这是一种……亵渎!”
“不是走私船队,是新华海军!”林阿福纠正道,“而且,我们不需要大张旗鼓。一支小规模的联合巡逻舰队,低调行动,专门针对那些敢于闯入太平洋海域的海盗船,共同维护这片海域的安全和稳定。”
古铁雷斯陷入了沉思。
西班牙人似有所动,因为他们在太平洋的海军力量几近于无。
即使那支正在筹划的特别舰队,也不过是征用了几艘商船,并对其重新进行武装。
估摸着,荷兰海盗船离开这里后,舰队也会自动解散,继续恢复此前那般状况。
海盗,也不是年年都有的。
不过,新华人此举,所为何来?
难道为了报复那两艘荷兰海盗船?
亦或,籍此保护他们的走私贸易?
“我需要请示总督大人。”古铁雷斯决定将这个问题抛给能做决定的人。
“当然。”林阿福微笑着站起身,“请代我向总督阁下问好。同时,我希望‘华远-3号’和它的船员能尽快获得自由。”
走出市政厅时,林阿福深吸一口咸湿的海风。
港口方向,他隐约看到“华远-3号“破损的桅杆。
那艘船上的船长曾报告说,袭击他们的荷兰海盗船装备精良,火炮凶猛,明显是做足了准备才过来的。
如果荷兰西印度公司真的将触角伸向太平洋,那么无论是新华还是西班牙,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大人,港口传来紧急消息。”这时,一名护卫匆匆赶来,面色凝重,“五天前,荷兰海盗袭击了黑鲨岛。”
——
第381章 铩羽
8月18日,圣迭戈湾。
“海狼号”船长德克·范·霍伦手中的刺剑抵在老庞的脖颈上,可这个新华人却始终昂着头,眼神如死水般平静。
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僵持片刻后,德克冷哼一声,缓缓收回剑锋。
“你此前将我们带到黑鲨岛送死,现在又准备诱使我们前往北方海域,是不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葬送于你们新华人手中?”德克将刺剑插回鞘中,阴鸷的目光像刀子般剐过老庞的脸。
老庞只是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远处蔚蓝的大海。
狗日的,这要是被弄死后,丢到海里,多半要被鱼儿啃食干净,连一个全尸都留不下。
希望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能找准地方,投到新华的地界。
要不然,到了其他地方可吃不饱饭。
“你想求死,我却偏偏让你好好活着。”德克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恨恨地说道:“而且,还要让你活得生不如死!”
随即,他转身向几名荷兰水手吩咐道:“将他关到底舱,不要让他轻易地死去。”
“德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路维特突然开口问道:“我们是返回加勒比,还是继续耗在这里?”
路维特的额头缠着一圈绸布,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迹,右颊还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看着模样让人不免为之心惊。
十几天前,他们在抵达那座充满无数金银的走私小岛时,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他们的一场财富盛宴。
未曾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凶猛的火炮轰击。
一颗颗巨大的弹丸,如流星般不断砸来。
看着船只附近一股又一股被激起的巨大水花,所有的荷兰船员无不惊骇莫名。
很显然,对方早已在海上提前标注了射界和弹着点,一发发炮弹几乎就是擦着船身飞速袭来。
若不是,他们的运气足够好,在对方前几轮炮击过程中,险险避过数发致命的炮弹。说不定,他们所有人都被送入海底,葬身鱼腹了。
即便如此,两艘武装私掠船也是多处部位中弹,并导致十余人不同程度受伤。
“海狼号”和“飞翔者号”丝毫不做任何耽搁,第一时间便调整风帆,扭转船舵,朝着东南方快速逃离。
至于要跟岛上的岸防炮台展开对轰,摧毁对方的防御体系,他们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别逗了,拿己方的木头船,去和别人的坚固炮台进行对决,这得脑子有多不正常,才会下达这个愚蠢的命令。
虽然小岛上的火炮数量不多,可能只有十余门,但也不是他们两艘海盗私掠船所能应付的。
相较于那些没有什么武装的普通商船,“海狼号”和“飞翔者号”皆装备了二十余门火炮,拥有强大的火力,可以轻松对付海上的诸多游走的猎物。
但它们一般都不会主动去招惹硬茬子,以免造成自身重大损伤。
所谓硬茬子,各国海军战舰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若是在海上撞见了,那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除了海军专业战舰,他们这种私掠海盗船最不愿意碰的就是拥有完备防御能力的港口。
尽管,他们凭借自身火炮数量优势,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岸防炮台。
但问题是,他们损失不起呀!
万一被对方岸防炮台一不小心打断桅杆失去动力,或者击穿水线造成船只倾覆,那可就跑都跑不脱了。
就是船身遭受轻微的损伤,以及人员被些许杀伤,那也是不可接受的。
他们是私掠船,可不是攻城拔寨的海军战舰。
抢劫,有时候是需要计算成本和收益的。
“海狼号”和“飞翔者号”在避开了黑鲨岛岸防炮台的火力后,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绕到了小岛的南端,看是否有机会摸到岛上。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小岛南端却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没有任何草木,更没有河流水源。
若是在此登陆上岛,固然可以避开守军的防线。
但问题是,在这般荒漠的地带,你如何走过去?
怕不是走到一半,所有人便会脱水而倒。
荷兰人在黑鲨岛附近徘徊了两天时间,对是否发起强攻,以及从何处登陆,一直犹豫不决。
对方既然部署了岸防炮台,那么岛上想必也驻守了相当数量的武装人员,保卫这座拥有大量货物和金银的海上走私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