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教学内容则完全摒弃了大明的四书五经,而是围绕新华的实际发展需求来设计。
比如,小学阶段的国文课程,则是以白话文读写认字以及文书撰写为主,培养基本的书写沟通能力,让学生们能快速适应社会发展需求。
而算术,需要掌握简单的四则运算能力、图形的认知和描述能力、时间和空间的理解以及解决普通的数学问题的能力,为日后的科学技术学校打下基础。
除此之外,还有自然格物,史地常识等基础学识,让学生有一个初步的世界观,拓宽视野。
在这个时期,新华的教育体系无疑是非常“超前”,也是极为“离经叛道”的,但这种实用主义、全面普惠以及男女平等教育权的诸多理念,实则为近代国民教育的雏形。
若这一模式能持续发展下去,可使新华比原有历史进程更早实现技术工人阶层的规模化培养,进而提早迈入工业革命的门槛,开启一个全新的辉煌时代。
科技,就是生产力。
教育,则是科技之本。
没有人比穿越众更明白这一点。
——
第308章 变化
“明仔和阿梅还未回来?”
刘阿水从码头回到城中的家里后,简单吃了几口,又匆匆洗了个澡,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直到夜幕深沉,方才醒来,睁眼之时,整个人仿若还在云里雾里漂浮,犹在疑惑自己身在何处。
半响,听到外间屋传来妻子与孩子说话的声音,那熟悉的乡音、亲昵的语调,才如同一缕暖阳,慢慢驱散他心头的迷雾,让他缓缓回过神来。
这是回到了新华本土,回到了家中,回到了熟悉的床上。
他使劲揉搓了几下脸,让自己稍稍清醒过来,便起身下床,来到外间屋子。
五岁的次子正费力地搬着凳子,想去柜子上够他从大明带回的礼物,听到他的声音,小家伙吓得哆嗦,差点从凳子上面摔下来。
三岁的幼女则直接“哧溜”一下子钻到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往外瞧。
只有七岁的次女从书本中抬起头,聂聂地喊了声“阿爹”。
刘阿水心里一刺。
上次离家时,几个孩子还会像小尾巴一样围着他,抱着他的腿讨糖吃,腻歪得紧,如今却这般生疏,像见了生人。
刘阿水苦笑一声,上前亲昵地挨着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然后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长子和次女没在屋里,不由望向妻子郑氏。
“明仔吃了几口,被他工厂的同伴唤去喝酒了。”郑氏手脚麻利地盛了一碗玉米粥端到他面前,笑着说道:“阿梅在广丰呢绒厂寻了一个活计,还申请了一间宿舍,平日里甚少回来,只有过节或者轮休时,才搭乘马车回来歇一晚。”
“你怕是不晓得吧?阿梅在工厂里做工,一个月能拿两块六角钱月饷,还一天管两顿饭。啧啧,我算了算,这一年下来,最少能攒十几块呢!”
郑氏言语间满是自豪,仿佛女儿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阿梅寻到事情做了?”刘阿水闻言,不由惊讶地看着妻子,“她才十五岁,又是女人家,一个人在外面做事怕是不大妥当吧?……再说了,家里短她挣的这点银子”
“应是不打紧的。”妻子郑氏从蒸笼里又取了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丈夫,“呢绒厂的工人大多为女子,又是官府控制的,管理严格着呢,还能有什么不妥?况且,阿梅还读了四年书,可是会认字的,断不会像我这般没见识的妇人,让人轻易给骗了。”
“说的甚胡话!”刘阿水使劲咬了一口馒头,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她就算读了再多书,也不过是个女子,能有多大见识?在家里帮着你带一下弟弟妹妹,顺便做些家务,那才是正经的事。待年龄到了,再寻个好人家,跟着男人一起过日子,方为一个女人的本分。”
“瞧你这话说的。”妻子郑氏白了他一眼,“现在新华哪家闺女不出来做工?……连土人女子都出来学女工、制罐头、腌鱼干了,更何况咱们新华女子?咱们新华政府可是提倡男女平等的……”
“平等?……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男女平等?”刘阿水瞪了一眼妻子,“那不过是因为咱们新华缺人,不得不诓着你们女人跟男人平等,好出来做工。哼,男女平等,怎么可能的事情!”
真是的,这刚回来,就让我不自在!
“咋没有可能?”妻子郑氏不满地说道:“想想咱们十几年前,在广州是个啥日子?不要忘了,以前我们可都是疍民,连岸上不能去!可自从到了新华,我们不仅在岸上有了房子,安了家,还能让几个孩子去学堂里读书认字。”
“这咋实现的?……可不就是我们新华人人平等的表现吗?再瞧瞧你,从一个大明不受待见的打鱼跑船的变成现在远洋大船的船长,一个月还能拿十五块的薪奉,这不证明了咱们新华没啥不可能实现的。”
“……”刘阿水闻言,顿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甚是羞恼,憋出一句话来:“你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反正,女子抛头露面就不成样子,平白惹来闲话。”
“惹来什么闲话?”妻子郑氏立时不乐意了,“我以前跟着你在大明打鱼跑船、买卖鱼获的时候,也没见惹来什么闲话!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里需要将闺女养在屋里?要说抛头露面的话,那咱们新华委员会老爷的夫人还在学堂里教书呢,这算什么?”
“……”刘阿水啪地拍下筷子:“你个妇人家,跟你扯不清楚!”
说着,起身便出了屋门,站在院子里气鼓鼓地生闷气。
以前,作为疍民,想要讨口饭吃,没得选择,不仅他跟妻子要长期驾船捕鱼,那艘摇摇晃晃的小船就是他们的家。就连孩子,也因为身份受限,上不得岸,只能在狭小潮湿的船舱里长大。
可是,自从到了新华后,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
八年多时间,自己也从一个水手,做到了一条移民快船的船长职位,算是彻底熬出头了。
就算是妻子待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仅操持一些家务,带几个孩子,自己的薪俸也能维持整个家庭的开支。
长子明仔两年前进了新华重工,从学徒开始做起,如今已是一名五级(初级)匠工,每月可稳稳拿四块薪水,随着技艺的日渐娴熟和工作资历的增长,以后就算独门立户了也无需太过操心。
可长女阿梅今年已满十五,这年纪的姑娘,搁着大明的话,那都要开始说媒嫁人了。
可这时候,怎生要去呢绒工厂做工?
要知道,我新华人口三万六千余,除去土人不算,汉家女子数量本就不多,而年轻待嫁的少女就更稀少了。
不论任何事物,都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不是。
所以,在我新华想要娶一个汉家女子为妻,那聘礼肯定是极为厚重的。
可若是咱家的闺女去了工厂做工,这般抛头露面,会不会让人轻看几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刘阿水独坐在院子里,就着一盘花生,喝着闷酒,心里很是郁郁,仿若这浓重的夜色,化不开,散不去。
长子明仔酒后微醺地回来了,脚步有些虚浮,身形在月光下晃晃悠悠。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一眼瞥见父亲坐在院子里,眼中瞬间闪过惊喜之色。
“阿爹。”明仔大着舌头坐在了父亲对面,伸手在碟子里摸了几颗花生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厂子里刘头告诉我,下个月厂子里要招录一批机械设计学徒,学成了月薪会涨到五银元……”
“你想去?”
“嗯。”明仔的喉结滚动着,“但是,得先通过算数考试……”
刘阿水愣住了。
“爹,我有信心考过的。”明仔以为父亲在怀疑他的能力,遂极力证明着自己,“在小学堂的时候,我的算数就是极好的。虽说现在过去了五六年时间,但我只要稍稍翻翻课本,去夜校补一补,便能重新捡起来。我还经常写字来着……”
刘阿水的目光看向长子的手。
犹记得,他的手掌上曾有不少茧子--不是农人的硬茧,而是握笔磨出的软茧。
想到此点,他胸口有些发闷。
小时候,他老爹曾说过一句话“识字不如识潮”,在那靠海吃海的年月,这句话就像金科玉律,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可现在……
刘阿水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却冲不散他心头的复杂情绪。
他望着夜空,繁星闪烁,仿若在无声诉说着时代的变迁。
可这变迁,究竟是好是坏,他一时也说不清了。
估摸着,大概是变得好了吧。
——
第309章 机遇
李茂才蹲在一摞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板前,微微眯起双眼,目光顺着木板的纹理一寸寸游走,手指也在轻轻地磨砂着木板表面,感受着每一道木纹的起伏,心底暗自琢磨这些木材独特的脾性,思量着何种纹理、何种质地最契合打造他心中构想的家具样式。
那些或细腻、或粗犷的纹路,在他指尖滑过,似是在与他低语,告诉它们会如何变成精巧的桌椅、漂亮的衣柜。
始兴木材厂的一名伙计,身着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块污渍斑斑、有些油污的围裙,百无聊赖地站在李茂才身后。
他时不时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李茂才的肩头,望向棚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心里暗自埋怨,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磨磨蹭蹭的主儿,大好晨光都要被耽搁没了。
他双手抱胸,右脚不停地轻点地面,每一下都仿佛在叩问这冗长等待的尽头究竟何时结束。
“小哥!”李茂才终于站起身来,他先是用力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木屑,随后脸上挤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朝着伙计问道,“跟你们主事说一说,若是我买的多,可否优惠几角钱?”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又带着几分小心,毕竟在这官办的厂子面前,他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手艺人。
“哟,你怎么还跟我们木材厂讨价还价起呀!”那伙计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告诉你,我们这些木材都是统一定价,从林子里砍下,到加工成板材,可费了不少功夫,价格那是上头定好了的,没得可能优惠的。”
“你要知道,我们这里的木材,那多是供应船厂、机械厂、家具厂这些大主顾,人家动辄便是成千上万块木板。像是你这种寻摸半天,还未确定要买多少的客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伙计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李茂才,眼神里满是不屑。
“嘿嘿……”李茂才挠了挠头,虽然被这个伙计所轻视,但他并不以为忤。
他心里明白,官办的厂子自是有这般豪横和傲气,对他这种小打小闹的小生意看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那行,给我二十块雪松板、三十块红松板,嗯,再来二十块云杉板。”李茂才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了决心。
他伸手指了指木棚内堆成垛的几处板材,决定不再试图讨价,准备掏钱买上一些。
此刻,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这些木材在他的小工坊里,在他的锯、刨、凿之下,逐渐蜕变的画面,那是属于手艺人的憧憬和执着。
“就这些?……”那伙计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点木材,拢共加起来不过就是几块银元的生意,却让他跟在后面侍候了几个小时,从清晨的朝气满满到现在临近晌午的饥肠辘辘,属实让人郁闷不已。
瞧李茂才这模样,似乎是准备自己打制家具所用。
但作为个人来说,他买的板材又稍稍多了一点,寻常人家哪用得了这么多木材?
难不成,他打算自个开了一间木工坊?
李茂才并未理会伙计的态度,他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略显破旧的钱袋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着的绳子,开始一枚枚数着银元。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那是常年与木材打交道留下的痕迹,但数钱的动作却格外认真,每一枚硬币的声响,都像是在为他即将开启的“创业之旅”奏响前奏。
付完钱,李茂才雇了一辆马车,将购买的木材一一搬上车。
他坐在马车边上,手轻轻地搭在木材上,畅想着未来的好日子。
马车缓缓前行,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街边的叫卖声、孩童追逐嬉闹声不绝于耳,可李茂才满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想着,这些木材运回去后,要先在工坊里通风晾干几日,去除多余的湿气,让木材的性能更加稳定。
雪松板质地轻盈、纹理优美,用来打造衣柜的柜门再合适不过,那细腻的纹理在日后的擦拭保养时,定会越发温润光泽。
红松板坚韧耐用,可作为桌椅书柜的骨架,承载岁月的磨砺。
云杉板颜色淡雅,制成书桌、书架的搁板,放上一册册书籍画册,定能相得益彰。
在来新华前,他便是广州府三水县一个极是有名的木匠手艺人。
那个时候,跟着老爹学了十几年的手艺,虽说不能过得大富大贵,但也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
他家的木工坊在当地也曾小有名气,邻里乡亲有个家具修补、新制的需求,总会第一个想到他们父子。
可谁曾想到,城里的“孙记”木坊的东家恼恨自己抢了他家的生意,施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先是唆使县衙里的班头衙役不停地给他找麻烦,找各种莫名其妙的借口上门查税、摊派,搞得他每日提心吊胆,作坊生意也大受影响。
后来,他竟不知从哪寻来的地痞流氓,将他家的木工坊给砸了,搞得他竟无法在街面上正常做生意。
祸不单行,老爹又被官府工部局征召,去广州府服杂役。
那工部局的活计繁重且杂乱,老爹年事已高,哪经得起这般折腾,未了,被折腾得油尽灯枯,死在了广州。
而自己,在给老爹办了丧事后,为了赔偿工坊的损失、偿还债务,也将三水的家业给彻底败完了,只能在广州街头流浪,四处找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