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对对,不碍事不碍事!”
司马亮恍然大悟,随即拉着石守信来到其中一个神秘木桶旁边,低声问道:“石监军,这有何用?”
杜预也凑过来询问道:“敢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么?”
“不错,有这东西,栈道三年都垮不了!”
石守信略有些得意,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听到这话,杜预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石守信让他派人去找司马亮传话,只说“城北山林”四个字。他还以为司马亮要去长安城北的山林去砍树呢!
可是长安距离褒斜道距离也不近啊,运那么多木材也是个折腾人的事情。司马亮作为司马家的宗室,给军队帮个小忙是可以的,但劳师动众的话,肯定心里不乐意啊。
没想到司马亮确实来了,但没有拿木材过来。
“祈阳伯,两年多前我跟你说要多种树,迟早有用。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嘛。”
石守信笑道。
司马亮点点头道:“是啊,石监军真乃神人也!”
“真正的神人,是诸葛亮啊。”
石守信叹息道。
他们这帮人又是冥思苦想,又是集思广益,还利用了超越时代的黑科技。结果只跟诸葛丞相打了个平手,还原别人建过的栈道而已。很难想象当年诸葛亮是怎么把栈道建起来的。
石守信忍不住感慨数十年前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能人牛人数都数不过来。
……
正当石守信等人在褒斜道忙着修栈道,钟会等人在傥骆道整顿军务,邓艾等人在狄道厉兵秣马的时候,坐镇洛阳的司马昭也没闲着。
他指使天子曹奂,下了一道诏书,并发布讨逆檄文:大魏要讨伐东吴!
同时下令洛阳禁军准备出征。
任命石苞为扬州刺史,都督淮南诸军事。
任命羊祜为中领军,司马望为中护军,整顿禁军准备出征,大军由石苞节制。
作为伐吴的主力,前往淮南。
这一系列军令,让人有些看不懂司马昭到底想做啥。
整个洛阳的官场,都知道司马昭要伐蜀,并且认真准备了好多年。现在朝廷忽然说要伐吴了,还煞有介事的任命石苞为淮南都督。
简直离大谱!
果不其然,司马昭这点小套路,压根就没把姜维忽悠住。
远在沓中的姜维得知此事后写信到成都,对蜀主刘禅进言:曹魏宣布要伐吴,那都是障眼法骗傻子呢,根本不可信。根据微臣的观察,魏军在沓中等地厉兵秣马,就是奔着蜀国来的,请陛下明察。微臣建议派兵把守阳安关口和阴平桥头,作好防备,免得被魏军突袭。
只不过,刘禅的亲信宦官黄皓作梗,借口占卜无事,建议刘禅对此不予理会,使得蜀军的防御体系出现重大隐患。姜维得知此事后万般无奈,只好暗地里准备撤军回防。
第46章 忧愁与哀思
这天一大早,羊徽瑜睡眼惺忪的起床靠在床头,脑子里一片混沌,简单说就是发呆。正在这时,侍女徐莹前来禀告:石守信夫人李婉带着家仆上门来拜访了。
羊徽瑜吓得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洗漱之后连忙来到小院堂屋,有些做贼心虚的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人生一般。
那天她像个傻子一样赌气去石守信家里送野味,就是心中有种跟李婉较劲的念头,还特意化了妆。回来以后脑子冷静下来,顿时一阵心虚后悔。
那种事情跟孩子斗气差不多,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石夫人今日来访,不知有什么事情呢?”
羊徽瑜定了定神,面色平静问道。
“哦哦,上次羊娘子不是替羊公送来了很多野味嘛。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单独面见羊公。家里作坊新产了些白纸,送来羊娘子这里作为回礼,不成敬意。”
李婉很是客套的说道。
礼尚往来嘛,李婉带家仆来送纸,也是风雅之事。
羊徽瑜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对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她和别人丈夫偷腥的事情,可经不起理论呢!甚至提都不能提。
她那夜在床上像个荡妇一样和别人的丈夫欢爱,现在想起来就感觉羞耻。
“多谢石夫人,那我便将其转交给叔子。”
羊徽瑜微笑说道,不敢跟李婉对视。
“妾这便告辞了,有所打扰还请见谅。”
李婉是直爽之人,并没有感觉羊徽瑜有什么不对劲的,直接拜谢然后出了院落。
其实她只是察觉到这位“司马师遗孀”,对自家有些善意,所以她要维持并加强这段人际关系,慢慢构建“内宅关系网”,并没有想太多。
等李婉走后,羊徽瑜从礼物里抽出一叠白纸,轻轻抚摸着纹理,忍不住啧啧赞叹道:“这便是石郎纸啊,以前想买都不好买,现在倒是有人送了。”
她立刻心情大好,拿着纸进了书房,坐下开始磨墨。
羊徽瑜患得患失,感觉自己上次写的那封信语气太生硬了,像是上级在训斥下级一样。
这次她想写一封看起来不那么“公事化”的信,提起笔,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
左思右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莹敲门道:“瑜娘子,羊公派去陇右的信使回来了,说有事求见。”
“快请!”
羊徽瑜鞋子都懒得穿,直接让自己的透气麻布白袜踩在地上,脚步轻快的打开门。
书房门口,在羊氏当家仆数十年,一出生就在羊家的那位中年信使,对羊徽瑜询问道:“瑜娘子,这是石郎君写的回信,您看是您这边收,还是鄙人送去羊公那边?”
“我收着吧,你先去叔子那歇着,一路辛苦了。拿着这些钱去置办点衣物吧。”
羊徽瑜从袖口里拿出几片金叶子,递给那人说道。
“一片就够了,可不敢多要瑜娘子的赏赐。”
那位家仆连忙跪下行礼,千恩万谢的接过那片金叶子。
很多时候,贵族家的忠仆比一般人过得要好很多,他们家的女儿,甚至很多时候都能给主人做妾。关系远不是简单的雇佣或者奴役,其中内涵要丰富许多。
但奴性这种东西吧,它终究是扭曲的。
羊徽瑜好好安抚了对方一番,然后将剩下的金叶子都放到了这位家仆手中。所谓御下,就是在掌控生杀大权的同时,给对方远超心理预期的好处,这样就能恩威并施如臂使指。
在司马家屹立多年不倒的羊徽瑜,显然是知道游戏规则的。
关好门,确认没有人偷听偷看,羊徽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模样跟一个瞒着父母偷吃糖么,而且还没被发现的小女孩一样。
羊徽瑜拆开竹筒上的火漆,拿出里面的信纸,稍稍有些失望。
她写信写了那么多,石守信怎么就只回了一张纸呢?
羊徽瑜叹了口气,心中黯然。这段孽缘,多半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她打开信纸,发现纸上是一首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她的心顿时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一样,呼吸都紊乱起来了。
羊徽瑜闭上眼睛,思绪回到那个晚上。
那一夜她颤抖着,她欢呼着,她喘息着,陷入了迷乱。
确实是一个美妙而且满足的夜晚,石守信和徐莹在门房的对话,她也偷听到了,感动得不能自已。
只是等第二天醒来以后,羊徽瑜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何等疯狂的事情。
现在看到石守信“写的”这首诗,她心中的惶恐与焦躁,瞬间就平复了。
感觉到真情的付出被接纳,被肯定,羊徽瑜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上天总算对她不薄,在她生无可恋的时候,送了她一段前途未卜的姻缘。
羊徽瑜内心被爱意填满,又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万一,万一自己的情郎在蜀地遇害怎么办?
羊徽瑜顿时心乱如麻,恨不得马上去大将军府,求司马昭把石守信调回洛阳来。
但冷静下来以后,她又察觉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至少,要等石守信返回洛阳以后,再来向司马昭进言,把功劳落实下来,不让其他权贵夺石守信的战功。
羊徽瑜现在甚至都有点害怕跟司马昭见面。
她察觉到,随着伐蜀战争的进行,司马昭的心思越发不加掩饰了,目光时常在自己身上审视,意味深长。
当然了,这里面男女之事的因素只占很小一部分,关键的是礼法上的阴谋。问题的核心不在于羊徽瑜本人,而是她和司马攸之间的关系,以及司马师继室的身份。
羊徽瑜心中担忧,万一这位大将军忽然暴起将她扑倒在地上,以贵妃之位许诺,要占有她,那该如何处理呢?
以前不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再加上司马昭还不是皇帝,所以没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随着晋公之位一步步靠近,让司马昭越来越没什么顾忌了。
“唉!”
羊徽瑜长叹一声,此刻她就想靠在石守信怀里,不管对方怎么非礼轻薄她都无所谓。政治上的那些事情,太糟心了。
正当她长吁短叹之时,书房门又敲响了,不过这次不是侍女徐莹,而是弟弟羊祜。
羊徽瑜打开门,羊祜见到姐姐脸上有泪痕,不由得关切问道:“阿姊又在伤心过往之事了么?”
“没什么,进来说话吧。”
羊徽瑜轻轻摆手,她怎么可能告诉羊祜自己已经深陷情感旋涡,早就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流泪只是因为感动而已。
二人落座之后,羊祜将一封圣旨递给羊徽瑜,面色凝重。
上面写着:任命羊祜为中领军,即刻生效。
曹奂的圣旨,就等于是司马昭的命令。羊徽瑜近期都躲着司马昭,没有去大将军府,所以也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就是司马昭听从羊徽瑜的建议,让司马望担任中护军,但是依旧是将羊祜任命为中领军。
在曹魏原本的政治构架和规则中,中领军的权职高于中护军,都是在禁军中掌权。只不过司马氏篡位后,加强了中护军的权柄,所以现在中领军反倒是不如中护军了。
很显然,司马昭并不是绝对信任司马氏旁支出身的司马望,他依旧把羊祜插进禁军系统里面分散权柄!
其实这也是很典型的制衡之道。
伐蜀,预谋处置钟会,禁军系统调整人事布局,都是司马昭为了禅代所做的铺垫,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
“叔子是想让我去劝说大将军收回成命么?”
羊徽瑜疑惑问道。
羊祜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次大将军居然没有提前召见我,很显然根本就不想我拒绝。阿姊去大将军府也改变不了什么。”
能说出这话,绝对是人间清醒了。
羊徽瑜点点头道:“中领军加身,必定遭人嫉妒,今后叔子要谨言慎行才是。”
她让弟弟谨言慎行,自己那一夜却在石守信怀里娇嗔呢喃说着情话,巫山云雨不知停歇,早就把自己是司马师遗孀的事情抛诸脑后。
想到这里,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羊徽瑜忍不住一阵脸红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