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不服周 第51节

  来到武功县县城外,许仪下令在城外扎营,并不进县城修整。武功县县令派人送来热菜热饭,虽无酒但有肉,算是很用心了。

  石守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过问。入夜之后,他来到许仪所在的军帐,单独与这位门牙将闲聊。

  已经是中年大叔的许仪,虽然看不惯石守信这种从来没有提过刀的“小白脸”,但碍于胡烈的面子,他还是屏退了亲兵,一边烤火一边老神在在,打算听听石守信到底会说什么。

  “许将军,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么?”

  石守信沉声问道,这一问就把许仪给问住了。

  “有何不妙?”

  许仪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开口反问道,心中暗暗警惕。

  “关陇与汉中之间山道崎岖,寒冬腊月并非出征的好时机,再怎么说,也该是春节后再动身。

  开春之后,蜀国百姓要在田间劳作,难以组织兵马抵抗,对我们有利无害。

  虽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是常态,但天气严寒,冻土难以挖掘,流水结冰无法走船,无论是开山还是搭桥都颇为不便。

  大都督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所以石某窃以为,这次的军令,很有些不同寻常。”

  石守信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当然了,他不可能直接说钟会图谋不轨。

  “言之有理,真要说起来,确实不太正常。”

  许仪点点头,不再轻视石守信,对他的敌视也淡了许多。

  “石某心中有个想法,反正褒斜道的入口是郿县,许将军不妨在大军抵达郿县后停留三日不走,看看大都督会不会派人来催。

  若是派人来催,许将军则回复说大雪封山不便行走,或者将军也可以事先派人去长安禀告大都督。

  到时候大都督若是不同意,或者再次派人来催促,许将军到时候勉强同意便是。

  真要这样,说明石某的猜测是正确的,到时候我们再说。

  若是无人来催,那只能说石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事后多少要当面给大都督(钟会)赔个不是。

  许将军以为这样处断行不行?”

  石守信一脸诚恳建议道。

  许仪听后揣摩了一番,微微点头没有反对。这一招,就是故意停在褒斜道入口一两日,看看钟会是什么反应。

  他看向石守信说道:“倘若真如你所言,大都督真的派人来催,那许某倒是要跟石监军赔不是才对。”

  “那就歇息一夜,明日继续行军前往郿县。”

  石守信对许仪作揖行礼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位年轻人的诚意,许仪对石守信的态度好了很多。他勉强笑道:“好说好说,石监军也多保重。这寒风刺骨的,冻到了可就麻烦了,野外连医官都找不到。”

  “年轻人火力旺,石某不会耽误行程的。”

  石守信笑着说道,随即转身离开了许仪的营帐。

  第二天,大军立刻开拔,只是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郿县就在武功县以西不远,走了一天的路,到傍晚的时候,队伍已经抵达县城郊外。

  许仪下令在此地扎营,同样是派人进县城催要军粮。结果同样也是和武功县一样,县令亲自带人送来热食,一点都不含糊,一板一眼做得没有任何破绽。

  石守信拉住这位李姓县令问道:“我等此番行军,沿途各县都有充足供应,你们平日里的准备,都有这般充分么?”

  三千人的队伍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少了。因为并非每一处粮仓都在县城之内,所以要保证大军充足供应,不提前准备是不行的。粮食就算有,也需要专人短途转运,时间未必来得及。

  郿县县令笑道:“大都督早有部署,我等岂敢怠慢。各县粮仓都已经准备妥当,别说是供应三千人吃饭了,就算是再多三千也是无碍的。”

  石守信连忙对他千恩万谢,态度非常恭敬。

  这县令也是小官,平日里少不得受窝囊气,受到石守信尊重,他自然是心情大好。

  石守信趁机向他打听了不少关于褒斜道的事情。这不听不打紧,一打听瞬间感觉大事不妙。

  原来,郿县县令告诉石守信:褒斜道确实是关中到汉中的主要路线不假,但是因为多年战乱,山间栈道很多地方都有损伤或者塌陷,甚至其中一些还是蜀军专门派人来破坏的。

  此刻进山开路,修复栈道估计是难免了。

  从时间上说,修复栈道肯定是来得及的。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冬天里修栈道,不吃点苦头怎么可能呢?

  石守信好言好语送走郿县县令,却是没有将打听到的事情告知许仪。

  大军在郿县外扎营后,许仪派人快马前往长安,告知钟会风雪太大进山很危险,等雪停之后,大军会即刻进山开路。

  果不其然,派去传信的亲兵被钟会下令打了二十军棍,不能下地走动只好在长安养伤。钟会派他自己的亲兵前来郿县向许仪传达军令:接令后即刻进山,不得有误,否则军法从事。

  那位传令兵扔下军令就走,压根就没有跟许仪解释的意思。事情果然如石守信所说,阴谋的气息渐渐笼罩,这下许仪彻底不淡定了。

第38章 头顶上的乌云

  啪!

  一个雪球打在吴婶脸上,糊了一脸白色。这位李家的远亲,异常狼狈的抹了抹脸上的雪粒,看到不远处穿着厚袍子的李婉,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正看着自己哈哈大笑。

  吴婶童心大发,立刻抓起地上厚厚的雪,揉成团朝对方扔了过去。

  二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一阵鸡飞狗跳,等玩累了,才回到大堂中煮上姜汤歇息。

  “不知道阿郎现在怎么样了呢?”

  李婉长叹一声,面露愁苦之色。

  前线根本就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现在伐蜀之战好像开始了又好像没开始,处于酝酿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憋闷期。

  朝廷并没有下诏书伐蜀!

  “阿郎厉害着呐,哪里需要担忧啊。”

  吴婶面带微笑劝慰道,其实她也很担忧李家这位姑爷,不过想想石守信只是担任监军,应该不可能冲到第一线去。

  所以,应该……还好吧。

  人家夫妻小两口的,平日里如胶似漆,骤然分开,想念是难免的。吴婶虽然是过来人,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去年我父亲还在关中,有事还可以照应一下,现在他已经回了洛阳,所以就麻烦了啊。”

  李婉不像吴婶这般啥也不懂,无奈叹息道。她的心就像是天上的云一般,都要飘到关中去了。

  据李婉所知,此番伐蜀还是有些风险的。

  钟会是什么人,她也听父亲说过,反正那就是个不择手段,而且很不好相处的人。这个人当主将,鬼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正在这时,细狗贼头贼脑的走进堂屋,对李婉小声说道:“大娘子,羊公的阿姊来了,还带了很多野味。”

  “嗯,我这就去迎一下。”

  李婉点点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

  石守信在家的时候,羊祜经常来串门,他们夫妇也经常去羊祜家串门,这并不稀奇。

  但羊祜的姐姐来这里,就有点奇怪了,特别是石守信此刻还前往关中从军去了,根本就不在家。羊祜的姐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李婉来到院门口,看到羊徽瑜的侍女徐氏,正在招呼车夫将马车上装着的野味搬到院子里。

  而徐氏身边,就是气质出众的羊徽瑜,此刻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您是羊公的阿姊吧,快快进屋里坐。”

  李婉连忙邀请羊徽瑜进堂屋。她总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不了,我就是替叔子来给你们送点野味,你夫君出征了,家中都是女流之辈。叔子本想来拜会,但实在是碍于男女之防不方便上门,我就替他代劳了。

  这些野味都是叔子打猎打来的,我们家在洛阳人少,也吃不完。”

  羊徽瑜笑道,态度很是客气,待人接物没什么架子。

  今日她披着黑色大氅,穿着紧身的火红色袍子,搭着一块水蓝色的披肩。纤细腰身和曲线柔美的臀部展现无遗,迈步的时候微微扭着腰,动作十分的优雅。

  白皙的脸庞配上特意点过的红唇,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乌黑的秀发打理得柔顺光滑,一部分披在肩上。整个人不仅显得美艳非常,而且充满了贵气。

  反观李婉穿着一件青色厚袄子,刚刚还打了雪仗,身上还带着冰渣。再加上她一向都不喜欢打扮未施粉黛,此刻看着土里土气的。

  和羊徽瑜比起来,倒像是个女仆。

  “好好好,那就谢谢您了。”

  李婉连忙道谢,羊徽瑜也没有停留在此,等车夫把那些野鸡野兔什么的搬到院子里以后,她与李婉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和徐莹一起上了马车,飘然而去。

  眼光毒辣的吴婶站在院子里,看着羊徽瑜的马车缓缓驶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吴婶,你是羡慕别人衣着华丽呢,还是羡慕出门就有马车可以坐?”

  李婉拉着吴婶的胳膊,摇晃了一下,没好气反问道。

  “刚刚那位,是不是大将军的嫂子啊?”

  吴婶忽然开口道。

  李婉点点头,轻叹一声道:“是啊,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司马师死后还能在司马家屹立不倒,真不简单。”

  “厉不厉害我倒是没看出来。”

  吴婶吐槽了一句,继续说道:“不过怎么说呢……你不觉得她那样子看着挺骚的吗?一副勾引男人的模样。”

  向来不在意言语粗鄙的吴婶直言不讳点评道,听得李婉一愣一愣的。

  吴婶不提她还说不上来,刚才羊徽瑜就一直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现在想来,那可不就是“骚”嘛。

  不不不,也不算是“骚”,李婉觉得应该说是故意把自身的美丽,露出来给别人看的姿态!

  或者说,是上门来炫耀姿色的!

  本来这年头女人常穿的衣裙,明明就是以宽大为主,压根看不出身材的。可是这位偏偏里面穿一件贴身的红袍子还把腰束紧,外面再套一件宽松的披肩,遮一半露一半。

  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腰身纤细匀称,盘靓条顺一样。

  “这位羊氏如果不是司马师的遗孀,应该会引起很多男人注意吧,你看她那样的,对吧?

  这种寡妇要改嫁很容易的。”

  吴婶一脸八卦,双手比划着,凑到李婉耳边小声说道,在那品头论足。

  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她是过来人,女人身上的骚味,她看一眼就能品出味道来。

  “你这张嘴胡乱说话,要是被司马家的人听到,你就死定了!”

  李婉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不过心里却是觉得吴婶说得对。

  羊祜的这位亲姐姐,颜值有点厉害啊。

  李婉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焦虑。

  她看了看自己这身老土衣着,心中暗想平日里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妆扮,免得将来石守信发达了以后,自己会丢丈夫的脸。

  ……

  咯咯咯,咯咯咯。

  褒斜道的悬空栈道上,石守信身上裹着一条毛毯,身体被冻得牙齿打架。

  面前是断了一截的栈道,栈道下方是一条已经被冻住的溪流。

  此时此刻,军中士卒正在砍伐山间树木,还有人在拿着锯子在加工木料,准备重建那一段栈道。

  其实修复栈道的工程量并不大,毕竟可以就地取材,而且不是重新开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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