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连忙喊住他,低声吩咐道:“到时候邓艾若有反心,你可以便宜行事!”
看着师纂离去,司马昭松了口气。
他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反而因为该下的命令都下达了,患得患失之间产生了难以忍耐的焦躁。
一大清早,打着哈欠的羊徽瑜,就被司马昭请到了书房,她看起来睡眼惺忪,慵懒的脸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妩媚。
只是看到这位眼睛都熬红了的大将军,羊徽瑜马上调整了心情,她迷惑不解问道:“大将军是因为什么事情忧愁么?”
“还不是钟会领兵之事,唉!”
司马昭长叹一声。
“大将军既然担忧钟会,何不自领一军去关中?”
羊徽瑜揶揄问道。
司马昭顿时哑火了,有些幽怨的瞪了羊徽瑜一眼,什么也没说,只顾着叹气。
羊徽瑜上前给司马昭倒了一杯酒,安慰他道:
“大将军啊,外面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做,你必须要在洛阳坐镇。
以我愚见,三路伐蜀大军之中,诸葛绪能力平庸,只是为了堵住邓艾胡来的垫子。
伐蜀大将之争,必定在邓艾和钟会二人之间产生。
既然钟会强势,不如大将军现在就加封邓艾。钟会得知此事后,必定妒忌邓艾,二人便不可能联合起来,据有蜀地而自立。
二虎相斗必有一伤,大将军坐山观虎斗,又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
对啊!
司马昭激动得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像是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一样。他兴奋得差点没把羊徽瑜抱住猛亲一顿。
羊徽瑜松了口气,其实这些话也不是她想的,而是石守信和她房事完以后在床上说的。
“是了是了,嫂子说得对,说得对。”
司马昭感激的点点头,心中忧虑的事情终于有了解决之法。
羊徽瑜指了指桌案前的软垫,示意司马昭不要激动,坐下再说。二人落座之后,羊徽瑜长叹一声道:“唉,国事烦忧,大将军要保重身体。伐蜀之事,在于互相制衡,大将军多想也是无益。”
听到这话,司马昭微微点头没有反驳。
他知道这位嫂子一直与自己相善,特别是在建议司马攸过继这件事上,直接锁死了继承大统的格局。说句难听的,从暗黑的角度看,就是这位司马师的继室,配合司马昭夫妇,夺取了司马师奋斗一生的胜利果实!
司马昭对羊徽瑜有些不可启齿的小心思,也是源自于此。嫂子半个屁股都坐我腿上了,何不跟我睡一个被子呢?
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兄长狠辣无情,喜欢杀人立威,哪怕至亲至爱之人也照杀不误。
大将军你和他不同,你心软又好面子,容易被人蛊惑。钟会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他活着,就是在不断让你得罪人。他在把你当刀,来办他自己的事情。
杀一个钟会,多少可以挽回一些声誉,这件事犹豫不得,迟早要办了。
从现在开始,大将军就要准备此事。不杀钟会,难道将来杀得朝堂血流成河吗?”
羊徽瑜循循善诱,说得入情入理。表面上看是在贬损司马师,实际上则是在暗夸司马昭人品比他兄长好得多,这话让司马昭心中很适用。
司马昭点点头,默认了嫂子羊徽瑜的说法。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但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完全不一样了。
“嫂子说得对,是要提前准备一下。”
司马昭眼中寒光一闪,已经下定决心了。
羊徽瑜看到司马昭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起身告退。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剩下的,就只能看石守信自己了。
第37章 监军的日常
冬季如期而至,关中大雪茫茫,银装素裹。
石守信和那一千“监军部曲”,被安置在长安城外的营地,并且不允许入城。
当然了,这是钟会在给他们下马威,毕竟,这次钟会才是主将。
卫瓘并非是钟会的“自己人”,所以这位关中都督,也是故意在给卫瓘脸色看看,让他们这些监督钟会的人,提前适应适应。
寒冬腊月,看着别人进城里吃着火锅唱着歌,自己在城外大营吹冷风,心情肯定不会好。
卫瓘是这样,石守信也是如此。
这天军帐外北风呼呼的刮着,卫瓘和石守信二人围在火盆旁边烤火。北风时不时就能吹进军帐,带来一阵冷意,倒是无须担忧一氧化碳中毒。
“钟会目中无人,待春暖后出兵伐蜀,只怕这一路上不会那么太平呀。”
老硬币卫瓘骂了钟会一句。
不过石守信却没有接茬,只是非常客观的评价道:“大都督在关中毫无根基,甚至可能连军中将领都没认全。他给监军难堪,是做给军中将领看的。既然无法笼络人心,那么让众人畏惧,也是统帅大军的一种方法。”
听完这话,卫瓘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没有接茬。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之声。
“卫监军,右将军胡烈求见。”
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凑到卫瓘耳边低声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
卫瓘微微点头道,面色平静。
事实上,因为对蜀国的战事,胡烈刚刚已经被封为征蜀护军,比右将军提了一级,作为钟会的副将伺候左右。
而卫瓘是镇西将军军司,监军持节。虽然没有指挥权,但是拥有绝对监察权。钟会要处置军中哪个将领,理论上都必须由卫瓘点头才行。
所以面对胡烈,卫瓘还是有心理优势的,一点都不怂。
不一会,胡烈走进军帐,一眼就看到了石守信,顿时大喜过望。
不过卫瓘在此,他还不敢造次,连忙对卫瓘行礼道:“卫监军,先锋军今日开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请派一监军与先锋军同行,此乃常例。”
三国时期战争为先,即便是先锋军在前面开路,也是要有监军随行的。要不然这年头又没有电话网络,前锋军或是怯战,或是投敌,那岂不是要坏大事?
所以胡烈此番来这里,并不是找卫瓘的麻烦,而只是例行公务而已,他也不是钟会的亲信!
“大都督命你来的么?”
卫瓘翻了翻眼皮,一脸不悦的样子。
这个天气催促先锋军出征,钟会的手腕可不简单,就是故意给下面人难堪的。
不去?呵呵,钟会正想借某个人的人头来用一用,震慑三军呢!
你不去试试!
“卫监军,您就别为难末将了,军令在此,请您过目。”
胡烈掏出一张帛书,递给卫瓘。他是直接听命于钟会的,又受卫瓘钳制,可谓是两头受气。
“敢当啊,你带着本部一百人,随军出发吧。天寒地冻的,多带几条毯子御寒。”
卫瓘面色淡然吩咐道,这不算是职场霸凌,但很明显也是有困难就让下属先上。
“卫监军请放心,石某这便出发。”
石守信微笑接令,没有任何怨言。胡烈很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二人一起出了军帐。
“请兄长放心,石某一定配合你出征,有事尽管吩咐。”
离开军营之后,石守信对胡烈眨了眨眼道。
哪知道胡烈一脸苦笑,摇摇头道:
“如果这次是我和你同路出征,那可快活得紧,我什么也不用担心。但此番出征我乃副将,要在大都督身边随时待命。
这次先锋军主将是牙门将许仪,他是魏国名将许褚嫡子。而我原本坐镇荆州,也是被调到关中不久,跟他一点也不熟。”
原来如此!石守信好像明白了什么!
现在魏国军队的中下层军官,还是跟着曹操起家的那批将领的后人,他们无所谓谁掌控朝廷,但是彼此之间关系盘根错节。
这些人,跟司马家的亲信并不是完全一条心,也对曹氏没什么同情,或者简单点说,就是抱有那种每月八百块的打工人心态。
胡烈的身份倒是很明白,他是西北地头蛇安定胡氏的胡遵之子。
胡遵则是司马懿的亲信,自然是跟许褚的后人没什么交情,也说不上话。
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各类人各类心思,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
“兄长不必介怀,你的面子我肯定给。许仪不管怎么闹腾,我都会配合他把事情办好,不会让你丢人。”
石守信对胡烈作揖行礼道。
“好!贤弟你放心,出征之后有什么事情,胡某都会护着你,断不能让你被人暗害了。”
胡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顿时觉得石守信此人非常仗义,跟自己很合得来。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行进到长安城西的一处军营,石守信估算了一下,从营帐数目看,这应该是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是曹魏军中常见的步军编制。
通常,这样规模的队伍,会被主将分配用来扼守据点,前进开路,绕后偷袭什么的,打打佯攻之类的,执行一些除了决战以外的日常任务。
石守信从前也是不知道这些信息,他最近天天都在读军法,自然是对军中编制,以及用兵规律有了更多更直观的认识。
不一会,营门处走出来一个瘦高的将军,他懒洋洋的对胡烈行礼道:“胡将军,我乃门牙将许仪,全军已经整装待发,敢问这次随军的监军何在呢?”
许仪自然是看到了石守信,只不过他看着眼前这位长得人模狗样,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特别不爽,故意装作没看见而已。
“这位是石守信字敢当,本将军的义弟,作为监军和你一同出发。他身后的百人是参与执法的本部人马。”
胡烈故意提了一嘴,石守信给他面子,他自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听到胡烈介绍,许仪这才收起心中的轻视,没有再阴阳怪气的说话了,只是对着石守信微微点头道:“石监军入营吧,我跟你说说行军路线,胡将军现在可以回去复命了。”
他对胡烈也没什么好脸色。
军中称职务,哪里有什么义弟!人家父子兵还以官职相称呢?
许仪心中暗暗鄙夷胡烈任人唯亲。
石守信感受到了一种被疏离的沉闷气氛,只好跟在许仪身后进入大营。他手下那队百人的监军队,也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监军单独节制的部曲,从军服到军帽,都与许仪的手下都有极为明显的差别,可以一眼辨别。
仗还没开始打,内部的潜规则就已然开始运转了起来,这让石守信有些担忧。两军对垒,敌弱我强的大势只能确保司马昭伐蜀成功,却并不能保证石守信本人不会死于非命。
此前他与羊徽瑜多番探讨,都感觉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在大营内饱餐一顿之后,三千人的大军即刻拔营起寨,向西行军。在武功县那边,有一个供给军粮的粮库。据胡烈所说,他本人之后会率部作为大军主力,走褒斜道。
而许仪此番开路,也是走褒斜道,说白了,就是作为胡烈大军的先锋军。
另外一路大军,则是走傥骆道,由前将军李辅率领,两军分进合击,在汉中汇合。
好巧不巧,钟会并不会和李辅同路,而是会跟胡烈一起走褒斜道。其实这样安排的原因也很简单,李辅曾经是司马懿的部将,在军中资格非常老,钟会使唤不动李辅。
所以只能折腾资历较浅,又不善言辞的“二代子弟”胡烈。柿子捏软的,本就是人之常情。
但是石守信知道,比起卫瓘和胡烈来,他和许仪则是“更软的柿子”。
此番行军在入山之前,沿途都有军粮供给,可以敞开吃没问题。但是入山后走褒斜道,后勤就没那么顺畅了,冬季更是运输不便,一路上估计只能吃干粮,少不得挨饿受冻。
这也是许仪如此大怨气的原因。或者说,是钟会在故意刁难他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