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不服周 第4节

  “不必在意那些细节,就说大将军是不是三辞三让已经走到第二步了?”

  石敢当摆了摆手问道。

  此刻在屋内火把照耀下,石崇的面色看起来相当紧张。

  “确实如此,此番我们从淮南返回洛阳,便是……为了一些与之有关的事。”

  石崇微微点头说道,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和盘托出。

  虽然司马昭没有明说,但是此番加九锡加晋公成功,下一步就是篡位登基了!

  至少要把“晋公”变成“晋王”。

  既然要篡位,那肯定要保障首都的安全。司马昭调石苞回来,便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登基。石苞来了就要负责首都的卫戍。

  当然了,此前淮南三叛,毌丘俭和诸葛诞,都是站在司马家这边的。石苞在没有来洛阳以前,司马昭根本就不相信他的忠心。

  不过司马昭现在究竟怎么想也不好说,上面那些都是石崇猜的,说不定只是因为司马昭想见石苞,所以把他召回洛阳呢?说不定他们只是想下个棋聊个天呢?

  反正类似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会白纸黑字的写下来落人口实的!

  “想来,今夜必定是天子想说服义父兵变,断司马氏一臂。”

  石敢当轻叹一声说道,他的心已经沉到谷底,脸上却是毫无波澜。

  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挨的那些无端毒打,已经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是一个想苟也未必能苟得住的世道!只有不断的赢下去,才能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其他都是虚的,唯独好好活下去才是真!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石敢当觉得自己还年轻,在这里无父无母,没老婆没孩子,可谓天当被子地当床,人死鸟朝天。

  别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了,就是让他行刺司马昭他都敢玩命!

  “敢当,你以为,天子与大将军之间,将来会怎么变化?”

  石崇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司马氏大权在握,篡位已经是不可避免之事。天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以卵击石,改变不了什么。”

  石敢当很是确信的说道,只是语气低沉。石崇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司马氏立国,必定先天不足根基不稳。这将来的局面会如何,恐怕……难说得很。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天子的位置,司马氏真的坐得稳么?”

  石敢当说出了一句让石崇头皮发麻的话。两人聊到这里,已经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那某应该怎么做呢?”

  石崇追问道,此刻他已经有点怕了。很多事情,其实装糊涂也好,真糊涂也罢,都是能混下去的。

  就怕哪个小机灵鬼把窗户纸捅破!石敢当这番话就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六郎,还是要等义父归来以后,再来商议。”

  石敢当很是隐晦的提点了一下石崇。看样子石崇现在连个最小的官职都没有捞到,连出仕都没有操个屁的心啊!

  “是了是啊,是某关心则乱!哈哈哈哈哈!

  喝酒喝酒!”

  石崇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连忙给石敢当倒酒。

  这一夜,石崇不敢睡,石敢当不敢睡。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敢睡,那个人就是在洛阳皇宫之中,和天子曹髦畅谈了一夜的石苞!

  石敢当猜错了,曹髦跟石苞什么废话也没说,或者说,整夜都在说“废话”。

  曹髦一个劲的询问石苞,淮南那边的民情如何呀,东吴蠢蠢欲动,军情如何呀,兵力部署如何呀之类的。

  石苞一一如实作答,却又是心不在焉。

  洛阳之事,他亦是听闻了一些。这位曹氏天子被司马昭步步紧逼,已经退无可退。

  司马昭召唤石苞回洛阳是为了什么,他亦是有所猜测。

  天子很奇怪,不该说这些话,也不该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淮南三叛后,哪里还有人能当曹氏的帮手?东扯西拉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就这样无聊的“闲谈”了一夜,到鸡鸣之时,曹髦哈欠连天,客套了几句便将石苞请出了书房。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有个十分“关心”石苞动向的人,竟然在皇宫南面司马门的门房等候了整整一夜。

  这个人,就是大将军司马昭。

  他不放心时局,在宫门处等石苞,然后等到了,只不过时间过了一夜。

  那种感觉,就好像龟男看到女友一个人进了黄毛居住的酒店,第二天一个人走出来。

  谁知道昨夜她是跟黄毛住一间,还是自己开单间呢?

  司马昭很想知道,这一夜曹髦究竟跟石苞说了些什么。

  要知道,石苞手中有兵权,而且得军心,很会打仗!在此前的一系列战斗中,都是战功赫赫!

  司马昭没有他兄长司马师那么多心眼,于是见面后很是直白的问石苞:你在皇宫里待了一晚上,这么长时间是做了什么事?那可是好几个时辰啊!

  石苞答:天子不是普通人,一直在询问淮南之事。

  司马昭不信,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石苞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只得悻悻返回府邸。

  拿贼要拿赃,捉奸要捉双。

  面对石苞有理有据的说辞,司马昭感觉像是吞了苍蝇。

  石苞回到家,发现石崇一夜没睡,在书房里等他,大受感动,连忙来到书房,父子密谈。

  听到石崇复述昨夜石敢当所说的那些话,石苞当机立断,让这位“语出惊人”的义子来书房一同商议大事。

  见人到齐了,石苞便将昨夜在宫中的见闻,都一五一十告知了二人。石崇与石敢当面面相觑,都是感觉不可思议。

  天子好不容易有个拉拢核心战力的机会,就来这一出?

  黄毛好不容易瞅着机会跟美女开房了,就下了一夜斗兽棋?

  曹髦现在询问淮南之事顶个屁用啊!

  石苞不算是司马昭本人的嫡系,只要能拉拢过来,对于翻转局势的重要性,简直不言而喻!

  做掉司马昭,让司马氏的非嫡系掌权,如司马昭的弟弟司马伷,或者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一脉上位,都应该是曹髦的选项之一。当然了,能不能成另说,但起码要试一试吧?

  “敢当啊,季伦说你足智多谋,此事你怎么看?”

  石苞看向石敢当询问道。

  回府邸之前司马昭的盘问,让石苞很是紧张。司马家是什么做事风格,作为司马师的嫡系,石苞非常清楚。

  这也是他为什么连石敢当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都要拿来用一下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此事太过于干系重大,动不动就会被灭族。

  “天子所为,应该是离间之计,拉拢义父无异于缘木求鱼。”

  石敢当沉吟片刻说道。

  “敢当,这话不能乱说的,石家倾覆,你也必死无疑呀。”

  石崇压低声音提醒道。

  “父亲,中郎官钟会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书房门外传来石苞另外一个儿子石乔的声音。

第3章 序章 那年站如喽啰

  如果说石苞只能算是司马家的“旧人”,那么钟会则是司马昭本人的铁杆心腹。

  钟会得到重用,除了一表人才,肚子里确实有点货以外,更是因为关键时刻他对司马昭本人,足够的忠诚!

  在司马师因眼疾暴毙,司马昭上位被曹髦算计的关键时刻,钟会曾经硬挺了一波,此后还替司马昭干了不少得罪人的黑活。

  在天龙人的世界里,忠诚是有回报的,也必须有回报。

  此时的钟会三十五岁,已然在大将军府担任记室,是司马昭心腹才可以担任的职位。与此同时,黄门侍郎,封东武亭侯,食邑三百户这些附加的待遇也拉满了。

  比他职位更高,又更加年轻之人,寻遍朝野上下,一个也没有。

  因此,钟会身上,除了世家子弟常见的“文气”和“贵气”外,还有一种肉眼可见的“傲气”。

  王对王,将对将,虾米对虾米。

  钟会来了,排场很大,架子也端得很足,随从十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带人来抄家的。

  当然了,也不排除是钟会干了太多得罪人的事情,出门怕被暗杀多带几个人。

  这场会谈,别说是石敢当这个名为石苞义子,实为石家部曲的小卡拉米。就连石苞嫡子石崇和石乔,亦是无法参与,他们只能守在书房门外。

  石崇眼睛盯着石苞书房的门,脸上闪过一丝愤恨。

  “当年淮南平诸葛诞之乱,钟会上蹿下跳颐指气使,打着大将军的名头对军中诸将发号施令。

  最后赢了战功多半是他的,输了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地鸡毛。

  此人本事未见有多少,心思倒是一套一套,除了司马氏的人以外,他见谁都是飞扬跋扈的。

  以某之见,钟会横死不远矣。”

  一旁站如喽啰的石崇,对眼观鼻,鼻观心的石敢当低声抱怨道。

  石敢当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中却是大为震撼。

  原来钟会之命运,天龙人内部也有人能看得一清二楚!石敢当是知道“谜底”的,自然不觉得如何。

  但石崇一个小年轻,居然也能看出钟会的命运,此人属实有些谋略和眼光。

  石崇之言有夸大之色,钟会也未必如这般不堪,不过此人的张狂已经不加掩饰,倒是人人看在眼里。

  “六郎,某有些私密话想单独跟你说。”

  石敢当对石崇使了个眼色说道。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还在慢慢完善细节。

  石崇点点头,带他到了香兰院的一处凉亭。

  “敢当有何私密话?”

  石崇低声问道。

  “以某之见,天子,或许已经有玉碎瓦全之心。”

  石敢当凑过来说道,声音微不可察。

  “这……何以见得?”

  石崇面露疑惑之色,皇帝杀权臣可以理解,按照这个目的去部署各种阴招,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换言之,为了稳固皇权,无论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使出来也是应有之义,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皇帝要与权臣玉石俱焚,那就不是寻常事了。

  翻遍古籍,这样的事例寥寥可数,实在是不多见。

  “天子昨夜与义父聊了一夜闲话,只是在离间石家与大将军之间的关系。

  换言之,天子并不是为了拉拢石家,而是为了大将军不让义父戍卫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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