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不服周 第35节

  只见这卷轴纸上写着:河东裴氏,向屯田治所粮仓借了多少多少斛军粮,后面写着“一”“三”,河东柳氏,多少多少军粮,后面写着“一”“二”。

  这玩意就是一份借据的抄录集合,只是后面标注的“一二三”让人不明所以。

  “王府君,石某想问你一句,不知道这些借粮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石守信看向王濬询问道。

  “呃,这些事,王某略有耳闻,确有其事,但一直未有实证。

  借粮之事板上钉钉,不过这数目王某并未勘验过。”

  王濬一边解释,一边不由得额头上冒虚汗。

  “王府君就不好奇么。

  每一条后面那些一二三,乃是在下去粮仓查证后标注的,您就不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石守信笑着问道,只是这脸上的笑意,看着有点冷。

  “是何意呢?”

  王濬问道。

  “一代表淮南一叛时借粮,二代表淮南二叛时借粮,三则是代表淮南三叛时借粮。

  我这么说,王府君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您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

  石守信用食指敲击了一下桌面,此刻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假佐,还带“权”字,但他的能量之大,绝对不是王濬可以轻视的。

  王濬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淮南叛乱,河东的世家居然找屯田的典农中郎将借军粮,他们是想干什么?

  是想配合造反呢,还是造反呢,还是……造反呢?借那些粮食,总不会是自己吃的吧?

  难道一口气吃几万斛?

  会不会,是为了背刺已经出兵淮南的司马家呢?

  或许是,或许不是,所以,还是让司马昭看看,让司马昭来判断一下比较好,对吧?

  那么作为河东郡的太守,郡内有这么大的隐患,这究竟是因为能力不足失职呢,还是因为跟河东地方的大户沆瀣一气呢?

  很多事,可经不起推敲和细查啊!

  “谒者若是要对付王某,直接索拿便是,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愿意书房密谈,那自然是有妥善的处置之道,您有话不妨直言。”

  王濬沉声说道,已经不打算绕弯子了。

  石守信点点头道:

  “王府君是明白人,我就这么说吧,大将军有伐蜀之意,这个朝野皆知。

  所以他很在意,河东郡内大户,对他到底忠诚还是不忠诚。

  王府君,您说,您忠诚么?

  如果忠诚的话,该怎么证明给大将军看看呢?

  如果这封文书送到大将军府,您这河东郡太守,只怕已经当到头了。”

  石守信敲打王濬道,打消了对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司马家是搞背刺起家的,所以就格外看重别人对他们是不是忠诚的!

  光嘴巴说是没用的,司马懿当年甚至还指洛水为誓呢!

  要证明“忠诚”,得有具体的行动。

  “请谒者示下!王某肯定是有诚意的。”

  王濬急得满头大汗,就差没说直接给石守信跪了。

第25章 投降输一半

  安邑城外的河东驿内,石守信正在客房内吃面饼。

  这种饼又酥又软,也不知道是怎么制作的,很可能已经使用了酵母发酵。夫人李婉做的饼虽然味道不错,但都是死面,口感欠佳。

  于是石守信去驿站的后厨找到了厨子,询问这发酵之法。

  本以为对方会守口如瓶,本以为会很难打听到,没想到这厨子居然洋洋自得的将所谓“秘方”和盘托出:只是拿酸浆与粳米混合发酵,然后晒干磨成粉,便成了发酵剂。和面的时候加进去,就可以使得面饼蓬松。

  就这么简单!

  不知道的时候以为千难万难,没想到谜底揭开,就是这样轻松简便!

  厨子担心石守信不相信他,于是在厨房里取出发酵剂和面团当场演示。

  将面粉与发酵剂混合加水,揉面后放置一段时间等待发酵,最后将发酵好的面团放入烤炉内烘烤。

  不一会就得到了驿站内批量给官员们食用的面饼。

  和石守信之前吃的一样,味道和口感都非常稳定!

  为了感谢这位厨子的“授艺”之恩,石守信给了他好多五铢钱。

  似乎是因为遇到了知己,又或者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尊重,这位厨子居然将他所知道的好几道拿手菜肴的秘方,都告知了石守信,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没完。

  大概,他这样的底层人从来都是被那些来往官员们呼来喝去,有时候半夜到了贵客,他睡着了都得爬起来做菜,却从来没有官员真正尊重过他。

  遇到一个把他当人看的,那简直比在河东看到大熊猫还稀罕。

  这一番攀谈下来石守信收获满满,他还从厨子口中探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说那几家河东的大族手眼通天之类的,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回到客房,石守信沉闷的心情有了很大缓解,在这驿站内等了两三天,安邑城内亦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说不着急是假的,他离家已经有一段时日,此刻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没办法,这是一场不能退让的博弈,就算心急也要等下去。

  “阿郎,河东那些大户,据说都是良田万顷,仆僮千人不止,家中佃户无数。您这单枪匹马的和他们谈,会不会被他们欺负呀?”

  细狗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个就是你不懂了,我并不是一个人。”

  石守信哼哼两声,并没有解释。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了三下,外面传来王濬之子王矩的声音:“谒者,河东的大户,已经派人来安邑商议大事了。现在他们在府衙里等候,就等您去之后就开席。”

  他们果然心虚了!听到这个消息石守信心中大定!

  “某身体不适,不方便吃酒。如果他们要来拜会我的话,可以单独来驿站拜会。

  当然了,来者都是客,他们一起来也是可以的。”

  石守信用平静的语气回复道,简单说就是油盐不进。

  既然是为了大事,那就必须要端着架子不能松口。去太守府衙门赴宴,只怕是宴无好宴,要被人反客为主,这种宴席又有什么好去的!

  “这,恐怕……”

  门外的王矩有些迟疑。

  他感觉石守信有些托大了,但想想司马氏平日里的风格,又感觉对方并非毫无依仗。

  “回去告知王府君便是,即便是天塌了也轮不到你顶着呀。”

  石守信提点了一句。

  王矩恍然大悟,随即转身离去。

  是啊,他操个什么心呢?反正倒霉的人又不是他,起码他不是最先倒霉的那个。

  没过多久,驿站外头一阵嘈杂之声。

  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河东驿,包括王濬在内,都是河东郡有头有脸的人物。

  清场,送客,守住四周不让闲杂人等靠近。石守信来到驿站大堂的时候,王濬已经带着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落座,其中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除了王濬外,其他人都是河东本地大族的代表,他们的仆从则是在驿站外面等候。

  “诸位,有件事,你们大概已经听到了风声,是朝中关于伐蜀的议论。

  没有听过这件事的,或者装作没有听过的,现在便离开此地吧。”

  石守信环顾众人,沉声说道,言语之中丝毫不客气。

  不过大堂内那些河东世家的代表们,一个个互相交换着眼神,都是频频点头。完全没有因为石守信言语上的生硬而感觉气恼。

  司马昭伐蜀的声势造得那么大,他们这些河东大户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既然知道大事在即,谁会那么傻往枪口上撞啊!

  “谒者所言不虚,只是不知道您是为何而来。”

  河东裴氏的裴黎不动声色问道,他是裴秀的堂兄尚未出仕,只是负责打理家族的杂务。而裴秀则是司马昭的亲信。

  这么看来,大世家的子弟,也不是人人都出仕为官,总要有人来打理家业的。

  石守信拿出那份“借据汇总”,在手中展开,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你是哪家?”

  “裴氏子弟,裴黎,字伯宗。”

  裴黎对石守信作揖行了一礼,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拘谨。

  “嗯,裴氏在当年淮南首叛时,找典农中郎将借过五万斛粮食,借据鄙人亲眼核验过。你能说说裴氏借这些粮食是为了做什么吗?

  五万斛,不少了,你们家几口人,要吃五万斛粮食?”

  石守信抬起头看着裴黎询问道。

  是为了……裴黎瞬间卡壳了,他总不能说当年就是担心司马家镇不住场子,所以才趁火打劫薅羊毛吧?如果司马氏被掀翻,那么这五万斛粮秣就不用还了呀!

  看到裴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石守信又“恍然大悟”一般拍拍脑袋说道:“这件事有点久,你可能不记得了。诸葛诞之叛应该是不远的事情吧?啧啧,那时候你们家足足借了十万斛啊,借这么多粮食,该不会是想配合诸葛诞招兵买马吧?”

  石守信微笑问道,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冷峻!

  裴黎瞬间如坠冰窟,因为……石守信还真踏马说对了!当时就是因为司马昭带着大军在淮南对阵诸葛诞久攻不下,将近一年时间,河东大族才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司马家被诸葛诞掀翻,那为了自保,裴氏可不得招兵买马么!没有粮食,招个什么兵啊!

  “谒者,这件事别有内情,裴氏借粮,只是为了赈灾,赈灾而已。”

  裴黎讪笑道,早已没了刚才的气势。他还想狡辩,却见石守信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我就给你们交个底吧,河东的典农中郎将因为这件事,已经准备向朝廷自首了!

  到时候,大将军若是怀疑他在配合某些人谋反,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既然诸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石某只能秉公办事,将情况报与大将军了。”

  石守信摇头叹息道,一个劲的啧啧感慨。

  “谒者,我卫氏绝无此意,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万万不可报与大将军。”

  一旁坐如针毡的卫寔,连忙打圆场说道。裴黎这个小年轻不会说话,卫寔人到中年还不懂这些套路吗?

  如果真要置他们于死地,派兵上门抓人再抄家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多弯子呢?

  “你们有自己的困难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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