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摩挲着十三岁女儿的小脸,平日里刚毅的面庞布满温柔。
“罗马皇帝派人来给太子求婚。他们国家行一夫一妻制,你去了,就是他们未来的皇后。”
“我最心爱的掌上明珠,你有兴趣吗?”
“父汗的意思,是女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当上一个大国的皇后?”
“是。”父汗点点头:“你比你的父亲和兄长都聪慧,你配得上罗马人的紫袍。”
“但听父汗的意思,希望让女儿选另一条路。”
“我们的国家,已经没了扩张的空间。你若想用自己的双手攫取权力,只能回我们祖先被打败的地方。那条路很艰险,充满荆棘,你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路上。”
“但女儿也听说,那个叫大唐的国家,君主愚蠢,民不聊生,未来可能要发生大乱。”
“过去的突厥汗国,人口、疆域都是咱们十倍,却依旧被大唐消灭。大唐的人口、财富,比阿拉伯和罗马加起来还多。”汗王面色突然凝重:“就算它有衰败的征兆,入局玩火也很可能平白自焚。”
“越是这样,成功了的回报,才越发无与伦比呀。”
尤滴轻笑道:“父汗,请您帮我婉拒罗马人的求婚。女儿明天就接过魔门圣女的位置,然后动身去大唐。”
汗王怔了怔,而后大笑起来:“好,这才是我的女儿!阿史那家的圣狼之血,永远赐福于你!靠自己的双手,攫取来的权力才真正可靠!”
十七年了,尤滴已经十七年没见过自己的亲人,甚至不知道父汗是否还健在。
但思念的情绪,对她而言也就是一闪而过。
至于李逸公子,尤滴的评价,只有“凡庸”二字。
这人有相当的水战和领袖才能,但心志气魄,只让她感觉到浓浓的平庸。
不说杨行密小弟,和她的劲敌朱温,李逸明显连高彦、时溥都比不上。
这样的人,才好掌控。
尤滴回到自己的居所,脸上突然露出极为娇媚的笑容。
这娇媚的炽烈,是李逸从未见过的。
尤滴大大方方地解下了自己的衣裙,示意侍女将脸蛋贴过来。
空间顿时被曼吟充斥。
对李逸这种人,一定要吊着,找女人解决,也不能过早给他。
若是别的女人,吊太久难免让男人厌倦。
但尤滴对自己的魅力和手腕,有绝对的自信。
第202章 高彦南下
微风轻拂,湖水中星月荡漾。夜幕下,一艘精美的画舫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龙画凤。彩灯以绢帛为面,绘有各式人物鸟兽,栩栩如生。
朱温拥着田珺坐于船头,瞧着不远处被彩灯照亮的苍青色芦苇丛。
出身让他反感奢侈,但偶尔享受一下豪富人家的腐朽情调,确实很让人沉醉。
三位罗刹盾女在船头船尾操着桨,她们气力甚大,画舫在水面上如飞一般穿行。
身为流着维京血脉的女战士,米拉她们能划着简陋的长船,在惊涛激荡的大海上劈波斩浪,长驱千里。拿来给花前月下的男女撑画舫,其实是大材小用。
田珺在朱温怀里露出期待的目光,朱温也回应她的情意,扭过脸和她亲嘴蜜吻,缠绵如天雷地火。
女郎一向英挺的身子软瘫在男儿怀中,样子反而格外纯美可爱。
朱温从她红唇亲到下颌,又爱怜起田珺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旋即滑上香肩、锁骨,落上点点梅花。
三个金发罗刹女一边划着桨,一边直愣愣地瞧着这对痴缠的鸳鸯。
俩人做的事情并不算出格,但让几个划桨女在一边瞧着,就异常引人遐想。
朱温和田珺皆是极好看的美人,这样情景,对任何人来说都堪称养眼。
米拉三女瞧得面红心跳,却又目不转睛。
田珺穿了湖水色的齐胸襦裙,罩衫解到一边,腋下毛发也祛除得干干净净。
她皮肤本色并不黑,只是体质容易晒黑而已。肩头就白皙许多,如同一双玉山。
朱温心内情动,抬起她一只胳膊,偏头钻去,顽皮逗弄。
酥麻和羞耻,令田珺脸面涨红,身躯如受炙烤一般。
她眯着迷离的星眼,声音带着些少见的妩媚:“臣妾身子易感得紧,还请夫君垂怜……”
还没说完,腋下突然加重的瘙痒,让她再也按捺不住,格格大笑起来。
朱温停了施为:“这种话你可不会说,谁教你的?”
田珺微带羞赧:“段娘子说亲热的时候讲这话,男人会喜欢。”
“这妮子。”朱温叹道:“什么话都敢说。她自己明明一点经验没有,还来指点别人。”
但田珺明明笨拙,却竭力讨人欢喜的模样,实在可爱。
朱温托起田珺下颌,和她四目相对,待要再来一次长吻。
一个声音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都将……出事了。”一叶轻舟从水上漂近来,兰素亭急促地喊道:“黄帅让你马上整备兵马,和红烟姊姊一起北上解决。”
为兰素亭操舟的两个船夫也是女子。兰素亭心知,朱温和田珺亲热场面,不适合让别的男人看到。
“什么事?”
“高彦和钱鏐带兵攻破潮州、循州。留守的将士,及亲近义军的士绅,全被屠戮,做成京观。高彦以百姓附逆为由,纵兵在两州大肆烧杀,死者不可胜计。劫掠之后,斩截丁壮,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
朱温心头咯噔一响。
草军攻入岭南,朝廷当然不会不管。
李迢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但到底不擅长陆战。岭南放在李迢手里,在长安那边看来,比起被草军掌控要安全得多。
若非朝廷担心雷帅高骈南下之后,将岭南据为己有,这次来援的该是雷帅本人。
不过,高彦得到钱鏐相助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手。
“来得这么快?”田珺从朱温怀里站起来,讶然道:“之前的消息,高彦部还在福州……”
“用劫掠鼓舞士气,也不用携带多少补给。”朱温冷冷道:“高彦这种人渣,做这种事不会有一点负担。”
他当然马上看破了高彦的布局。
黄巢这番南下,与往常作战都不同,意图拿下岭南之后,作为草军的根据地。
对于积极归附的潮、循两州百姓,就有了保护的义务。
粤江上游,容管、邕管、桂管三个小型方镇,如今也组织援军顺流而下。与李迢对峙的黄巢,势必只能分出偏师,解决高彦焚掠潮、循两州的问题。
高彦这样残暴酷烈的战术,李迢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兔子不吃窝边草,李迢纵容胡人欺压汉人,是因为这能帮他捞到更多利益。但岭南东道是他的地盘,人被杀光了,谁来交税、服徭役?
“百姓会逃跑,会把财富藏起来。光靠劫掠,并不能获得最高的压榨效率。高彦一定有别的手段吧。”
兰素亭点点头:“焚天五剑中的陈丽卿和薄黜龙,也投到了高彦麾下,这两人用夹棍拷掠富民,让百姓互相告发,大兴株连,勒其助饷。中产之家,亦不能免。”
陈丽卿和薄黜龙,在焰帅甄燃玉在世时,就负责给焰帅干脏活。尤其陈丽卿,她父亲陈希真是激起十九年前裘甫起义的罪魁祸首,刮地皮这块,可以说是家学传承。
追赃助饷这种事,可能让一些人听起来很痛快。但这种涸泽而渔式的搜刮,最后必然良莠不分,且对社会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
黄巢带领队伍时,一直强调对于富户的搜刮,不要过尽。一个社会有适当的富民和中产之家,比起全民赤贫良性得多,更利于发展。治理之道,该是尽量抑制富民欺压穷人,维持平衡。
彻底的均贫富,是暴乱团伙才会做的事情。结果一定是将所有人都搜刮干净,供暴力集团享用。
高彦完全没把粤地民心当一回事,他的军队,就是这样的暴乱团伙。
“高彦疾驰而至,又得罪了粤地汉人,他的兵源怕不够用吧?这次又打算发动蛮僚吗?”朱温问道。
兰素亭点头:“高彦拿我们在福建奴役蛮僚说事,告诉粤地群山中的蛮人,黄巢此人极为仇视异族,一旦让他执掌岭南,不仅大食胡商将被杀戮,他们这些蛮僚,也要被犁庭扫穴。”
“逆用杀胡令,以获蛮僚之心么……”朱温捻着手指。
得民心者得天下,确切地说是得民力者得天下。这个民,也不见得是汉人。
像高彦的祖先,北齐神武帝高欢,明明是汉人,称霸关东却依赖鲜卑人的武力。
高彦行事酷烈,远胜其伯父高骈,没有任何下限可言。
然而,得到钱鏐相助,补全了不擅长指挥步兵的短板,高彦已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第203章 追击高彦
得到朱温和段红烟率六千草军战兵北上消息后,高彦不战而退,拱手将潮、循两州及周边各县还给了义军。
憋了一口气的义军战士,顿感拳头打在了木棉上,有火发不出来。
两州百姓也一个个攘袂奋臂,怒气汹汹,要为死难的亲友找高彦军复仇。
高彦已经遁走了,之前帮着陈丽卿、薄黜龙拷掠士绅的地痞无赖们就倒了大霉。
愤怒的城民先把这伙人聚集在一起,投以乱石。随后不管死没死,一律扎在两丈高的尖尖木桩上,让这些无赖在烈日曝晒下,慢慢感受木桩因为体重扎入体内的滋味。
等到他们死透之后,乌鸦会啄食他们的血肉、眼球,在剩下的髑髅中筑巢产卵。
无赖们“追赃助饷”时,经常用夹棍把被拷掠的富民和中产者夹到脑裂,甚至眼球迸出来。如今被这么整治,也是应有此报。
在反复的政治运动拉锯中,私刑暴力必然会因仇恨激化,而一步步升级。
北撤途中,蛮僚们逮着几个富家之女,想要送给高彦,被高彦婉拒了。
高彦不是完全没有男女之欲,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掏重金买下一些清倌人的初夜。
但军营当中,他觉得和其貌不扬的钱镠谈论兵法人心,比带着一身臭汗去玩女人,要快活得多。
何况,这几个富家千金,在高彦眼里不过是庸脂俗粉,相比花王尤滴,简直如同地上的泥土。
而花王——这样的绝代佳人,高彦不是没想过。但现在实力不够,高彦也就懒得多想。
如果自己有称霸一方那天,这个女人倒可以搞到手——为了防止她搅风搅雨,可以废掉武功,把手筋脚筋全部挑断。她只需做个精美玩物即可,其他都不用碰。
“你们几个分了就行。”高彦淡淡道。
几个蛮僚战士顿时露出极为感激的神色,千恩万谢而去。
为了笼络粤东群山中的蛮僚,高彦许诺等到自己管理岭南,会采用“北齐之法”。
何为“北齐之法”?
高彦的远祖,北齐神武帝高欢,为了调和汉人与鲜卑人的矛盾,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而凌之”,其语汉人则曰“鲜卑是汝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汝何为疾之?”
这个叙事中,高欢虽然竭力弥合两者的矛盾,但终究依赖鲜卑人的武力,将鲜卑武士作为自己的基本盘。
在李迢管理的岭南,胡人因为多是富商,依仗金钱欺凌汉人百姓。但汉人歧视蛮僚这块,与其他地方也没甚区别。
高彦却许诺将以蛮僚为基础,建立“蛮族卫队”,让他们取得高于汉人的地位。
这怎不令蛮僚们热血沸腾,心向往之。
至于能不能兑现——高彦是不在乎的,反正蛮僚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