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171节

  在他第一次离开圣十字堡的时候,圣殿骑士若弗鲁瓦拿出的行军干粮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参照着后世的调料块与压缩干粮,指导厨师做出了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投放在锅子里煮成浓汤的东西,里面有油脂有谷物,还有充足的盐和糖。

  “我那份别再加糖了。”塞萨尔嘱咐了一句,看到吉安点头后才走到一旁去,借着叶片上的露水简单的给自己擦了擦牙齿和口腔,等他回到篝火边,骑士们已经开始分享这一天的第一餐。

  他对于民夫如此慷慨,对待自己的骑士更是不可能吝啬,除了这些食物中原先便有的糖和盐之外,每个骑士都得到了一整包大约两磅的冰糖,他们也没有丝毫犹豫的每餐必加,甚至还殷勤的给塞萨尔加。

  当塞萨尔第一次毫无防备的喝了一碗甜到发苦的浓汤,差点就没吐出来之后,他就严厉禁止所有人往他的食物中加糖。

  骑士们对此有些不理解,糖多好吃,所以即便他严令禁止,还是会有人偷偷摸摸的往里面扔一颗两颗,但问题在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往里面扔一颗两颗,等到了他手里就变成了十颗八颗。

  如今能够严格遵照他的命令,不往他的汤里加糖的,恐怕就只有吉安了。

  对了,吉安没有留在国王鲍德温身边,虽然他们都这么希望——不管怎么说,这场远征之后,他就要去和达玛拉完婚了。

  而他的岳父,杰拉德的大家长也一样,希望他能够留在自己能够看到的地方,但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了第一次与塞萨尔并肩作战的机会,怎么会愿意放弃第二次。

  他坚持要跟着来,并且认为跟随着塞萨尔,他会获得比跟在国王身边更多的荣耀和战果,这点他倒是没说错,鲍德温将他们留在身边,就是作为预备队使用的,如果十字军能够在战斗中得到优势,他们甚至未必有上阵的机会。

  等到笼罩在他们身周的丝丝雾气终于彻底的消散,塞萨尔站起身来,在他面前展开的是一望无际的蔚蓝、碧绿与棕褐,还有如同碎裂的镜片一般反射着明亮光芒的湖泊和沼泽。

  胡拉谷地就在他们眼前。

  约旦河的盛水期在初春,上游黑门山的积雪融化,化作冰冷的水流跃入河床,就那些学者再三研读以撒人的经书中所描述的,当初以撒人在寻找上帝许诺的“流着奶与蜜之地”的时候,也曾需要渡过约旦河。

  当时河面宽阔,水流湍急,而上帝与天使庇护着他们,向他们显示奇迹,祭司们抬着约柜,踏入河流,无论河水多么汹涌,多么急骤,却始终未能将他们掀翻。

  他们的族人见了,便踏入河流,祭司们自始至终不曾动摇,直至最后一个人走过了,他们才继续向着河对岸进发。

  让塞萨尔来看,他们可能遇到了天然的堰塞,也就是上方可能有土石塌陷,暂时截断河流,才叫水流减少,河床裸露。

  而那些祭司可能也是如同现在的骑士和教士一般属于被选中的人,他们身体健壮,意志坚定,站在河流中等于为当时的以撒人立起了一道屏障,进一步减少了危机的产生。

  这样,在信仰的加持下,以撒人能够穿过这条河流,穿过约旦河,也就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塞萨尔叹了口气,可惜这样的奇迹几千年来也只有一次。

  他们踏入胡拉谷地的时候,河流两侧还是坚实的土地,可惜的是,这些地方并不符合塞萨尔的要求,要么河水太急,要么太深,要么太宽,要么就是河岸两侧并没有足以容纳一万人的空地,或是对面有着险峻的天然要塞,只需要一小支队伍,就可以将他们完全的压制在河岸上。

  他们歇了一晚,次日的正午时分,塞萨尔看见了一处密林,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应当在这里暂时做休整,就听到两个先行策马前去查探的扈从忽然大叫起来,从金黄色的芦苇与碧绿的纸草中,突然窜出了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人,他们甚至无从分辨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他(姑且这么说吧)仓皇的向他们张望了一眼,就迅速地朝着林子奔了过去。

  “野人!”一个骑士高叫了一声,立即纵马追了上去。

  若弗鲁瓦在塞萨尔面前杀死的那几个人——那个悲惨的家庭,塞萨尔依然记忆犹新,而之后他也逐渐了解到,若弗鲁瓦下手为何会如此不留情面?

  除了当时他们确实需要一处安全的栖身之所之外,也因为此时的平民要么被囚禁在城市中,要么就被禁锢在村庄里,他们几乎不会私自外出,而道路上即便会出现朝圣者,他们也是都有意识地结成一个几十人乃至几百人的大队伍,以抵御野兽和盗匪的袭击。

  何况他们还会拄着手杖,在帽子上或者头巾上缀上贝壳来表示自己的身份。

  像是这种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孤零零地耕作狩猎的多数都是野人,也有人将他们称之为流民或者是罪犯,更有性情激烈的领主,将他们斥之为野兽。

  但这些只不过是因为忍受不了教会与领主的苛捐杂税,又或是无意中欠了债,或许是犯了罪的可怜人,你想象不到,在这个时代有多少可以被用于平民身上的税和罪名。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塞萨尔取消了一年的杂税,为何能够让塞浦路斯上的平民感激涕零?

  一些苛刻的领主甚至会有屁税和粪税,尿税,为什么?因为你所站立的土地是属于骑士老爷的,你放了个屁污染了老爷的空气,撒泡尿弄脏了老爷的土地,你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些代价来吗?

  于是总有一些不愿意甘愿忍受这种碾压与折磨的人就带着自己的家眷偷偷跑出了村庄,在荒野里生活,因为不需要交税,他们可以有一些积蓄,甚至建起自己的房子,养活自己的孩子。

  但问题是,这种人是领主和教士深恶痛绝的,他们对他们没有用处,因为他们不交税,不愿意供养上等人,还会引起他人的效仿。

  因此,一旦这些人被捉住,多数都要被处以绞刑,甚至会被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被处以酷刑再处死。

  若弗鲁瓦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或许还是对他们的仁慈。

  骑士看到了这个衣不蔽体的人,马上就反应着过来他是一个野人,一个不受所有宗教与世俗法律庇护的伪信者。

  但塞萨尔只是一扫,就发现了不对,他马上一伸手便拽住了那个骑士的马缰,他的力气是那么的大,那匹高大的佩尔什马都被他拉得倒退了两步。

  当然,那个骑士的语气中只有疑问,没有不满,就算是大人想要发发慈悲放过他们,也是大人的意愿,他们不可能去违背——但他马上就知道了塞萨尔为何会阻止他了。

  那两个比他更早追上去的扈从突然矮了一截。

  他们的坐骑发出了一声哀鸣,随即深深地陷入到了那片看似平坦坚实的土地里——在繁茂的草叶之下竟是沼泽。

  而塞萨尔已经跃下马来,同时提起了马鞍边悬挂着的绳索——自从知道要来胡拉谷地,在每匹马的马鞍边都有准备有这样的绳子,他简单的在手中套了一个活结,准确的抛了过去,立即将一个只留着手和头还在沼泽上挣扎的扈从拉了过来。

  而另外一个扈从反应要更机敏一些,身下一空的时候就猛地跳了起来。

  现在他神色惊惶的半躺在沼泽上——原来这片沼泽并不如其他的沼泽那样脆弱,相反的,它的表面凝结了一层相当厚重的泥壳,厚重到足以让草木在上生长。

  从表面看,这就是一块平平整整,可以任由骑士驰骋的地面,但事实上,一个人或许可以在上面奔跑。但一匹马或许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就不能。

  而在塞萨尔拉起那个陷得最深的倒霉鬼时,另一个扈从也被他的骑士拽了上来,他们一移到了坚实的地方,就顿时浑身发抖,呕吐不止。

  这并不是他们怯懦,沼泽可能是骑士们最为畏惧的噩梦之一。

  然而此时对面的那个野人居然没有跑远,他在芦苇的掩护下伸头探脑地往他们这里张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恶劣的嘲笑。

  骑士们怒气勃发,但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有些远,弓弩未必能够对那个杂碎造成伤害。

  而纵火——骑士们的本行之一也很难在这里发挥效用,毕竟六七月份的时候,虽然不是盛水期,这里也许怕很难引燃一场大火。

  “这是个陷阱,但未必每个地方都是陷阱。”吉安追了过来,神色冷峻地说道,“我们要找到他们,大人,他们或许是一群撒拉逊杂种,等我们经过这里,他们就会召唤其他人来攻击我们。”

第267章 振翅(3)

  这些野人并不知道他们遭遇的是怎样的一支队伍。

  他们还以为,与过去那样,遇到的只是游荡在外的流浪骑士或是盗匪,即便对方满心愤怒,也没有那个精力与他们纠缠。

  但这次他们错了,骑士扈从马上摘掉了头盔,脱下来链甲、靴子,只是还没等他们准备停当,就已经有民夫自告奋勇的上前来。

  “他们很轻,我们也很轻。”

  为首的木匠汤玛恳切的说道,“让我们去把他们赶出来,就像是猎犬赶出兔子。”

  “你们能行吗?”

  汤玛笑了,“大人,我们在村庄里的时候,也是要打仗的,与邻居,与流民,与领主,与撒拉逊人,又或是盗匪,村庄里的男人或许不会挥舞刀剑,但用起连枷和草叉肯定是一把好手。”

  要从民夫中挑选合适的人就简单的多了,即便是骑士扈从,平时也不会缺乏肉类摄入,即便不高大,也足够健壮,在战场上当然是件好事,但在这种时候,矮小瘦弱的民夫反而胜过他们。

  而民夫也不都是愚昧的,以及,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一百名民夫手持着简单的武器——他们随身携带的棍棒、短矛或者是斧头,向着密林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如汤玛这样的体重,尽可以行走在草甸上,就是有点起起伏伏,蹦蹦跳跳的。

  “他倒是毫不畏惧,”一个骑士赞赏地说道:“小小的身躯里,倒是有一颗勇敢的心。如果他能跟着我们回到亚拉萨路,我就让他做个武装仆从。”

  这番话顿时让塞萨尔明白了这些民夫为何会如此殷勤——确实,农民、工匠、杂役——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想要出人头地,改变阶层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几乎看不到可能。

  但也有例外,如果他们能够被某个骑士老爷看中,成为他仆人的话,他们就有了向上攀援的一条捷径,这也是为什么若是能够进入城堡做事,必然会受到很多人艳羡的关系。

  “我倒觉得另一个更不错,他知道该怎么将人组织起来。”吉安这样说道,确实,凭借着过人的目力,可以看到这支队伍中的另一个话事人,他可能来自于另一个村庄,身边簇拥着他的朋友和亲戚。他现在指挥他们散开,形成一张疏松但依然可以随时收紧的罗网,甚至还派出了一个人,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来威吓那些可能已经藏起来的野人。

  “我知道他,”一个骑士说道,“他是一个猎人,弓弩用的不错。”

  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方法,即便没有方法,直挺挺地冲进去也确实可以达成目的。他们固然瘦弱,但比起野人来又要强壮得多。

  不管怎么说,在此之前,他们有着一个固定的住所,每日吃的不怎么样,但大概还能吃饱,何况是从被塞萨尔选中后,他们还能吃到足够的盐以及用来补充营养的糖和肉粉。

  没多会,第一个野人就从密林里冲了出来。他和之前见到的野人一样,几乎衣不蔽体,眼睛突出头发蓬乱,身上的肋骨几乎清晰可见。

  他一踏到坚实的地面上,就看见了静静矗立着的骑士们,立即惊慌地想要从另外一处逃跑,但马上就跳出了一个民夫给了他一棍子,他想要躲避,但已筋疲力竭,只能在挨了一棍之后倒在了一丛纸草边。

  那个民夫喜形于色,就如同亲手打到了一头野猪似的,把他拽了起来,拖到塞萨尔以及其他骑士的面前。

  随后被驱赶出来的野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也确实想要寻找其他的空隙逃走,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真的撞上一个骑士,但他们可能只有十几个人,而一百名农夫足以让他们形成一个有效的包围圈。

  骑士和马匹投在地上的影子只稍微移动了那么一点,密林中的野人都已经被迫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下。

  这些野人很难说是基督徒或者是撒拉逊人,他们为了活下去而选择了逃出村庄或者是城市,但远离人烟,失去了社会与城墙的庇护,野人的日子难道就好过吗?

  即便他们带出了一些必需品,但盐和豆子总有一天要吃完,斧头会锈蚀,绳索会腐烂,木杯,铁锅这些东西也会莫名其妙的损坏,他们无法修复它们——既没有工具,也没有这个技能。

  他们或许带来了种子,但种子未必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发芽,即便发芽了,按照此时每颗种子只能有三到四倍的产出来计算,他们也只不过是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可以勉强果腹。

  最后他们就没有种子了,当然也不可能有新的植物长出来供给他们食用。

  他们或许可以在这里采集果实,狩猎水鸟,也有可能捕捉泥沼中的鱼类和蛤蟆,但问题是,如果靠着采集和狩猎就能生存,那么人类就不会辛辛苦苦地去耕种了。

  从他们的衣着上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模样,甚至连性别也很难分清,饥饿到了一定的程度,女性和男性的特征都会萎缩。

  他们站在那里,简直就像是几具活动的骸骨,就连民夫也不由得露出了怜悯又畏惧的神色。

  塞萨尔看过了他们在密林中建造的房屋,也不能说是房屋,只是用树枝搭起来的窝棚,从窝棚的主要支撑柱来看,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点希望和精力在身上的——现在嘛……如果他们没有经过这里,这些人大概率熬不过这个冬天。

  骑士们都看向了塞萨尔,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的新主人是一个好心肠的领主。如果换了其他人,他们都不需要对方下命令,直接就会砍下这些人的脑袋,或者把他们丢进沼泽里。

  就像之前他们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陷入沼泽难以自拔那样,这才叫是以牙还牙呢。

  塞萨尔微微地动了动,他身下的卡斯托不耐烦的打着响鼻,而就在他在说出最后的裁决之前,其中一个野人突然呻吟了一声,“别杀我。”他说。

  一开始的时候,即便是听觉敏锐的塞萨尔也没有弄懂他在说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长久不和外人接触,他说起话来又慢,又混沌,“别杀我们……我们……有用的。”

  “有用?”一个骑士忍不住大笑起来,“有什么用?把你们铺在沼泽上,然后让我们走过去吗?”

  他说的可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可能随时发生的事实。

  那个出声祈求的野人顿时打了个寒颤,用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一下塞萨尔,看向他的罩衣,又看向了他身后的骑士以及簇拥在他身后的民夫:“您是他们的主人吗?”

  塞萨尔点了点头,“是的,你想要说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挣扎着,从想要搀扶他的另外几个野人身边离开,勉强让自己的膝盖碰触地面,做出一个跪拜的姿态。

  “我有一个秘密要和您说——我只能和您说。”

  一旁的骑士想要抽出鞭子来惩戒这个无理的罪人,塞萨尔却只是摆了摆手:“听听吧,我不会给他很多时间。”

  他走向那个人,对方简直就是一个沼泽之神的化身——塞萨尔在心中想到,如果不是还有眼睛,那双闪烁着智慧之光的眼睛,把他放在众人面前,声称这是一尊泥土的雕像,也会有人相信。

  这个老人——应该是老人,要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其他人无论男女——如果有女人的话,都几乎只裹着一条缠腰布,当然这条布也是辨不清颜色和材质的,只能勉强为他们保有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尊严。这个说有秘密要告诉塞萨尔的人身上却还有一件束腰衣——姑且这么说吧,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布折了起来,当中挖了个洞,让脑袋伸出来,腰间则系着草绳。

  “我的姓氏是宾根。”

  “宾根?”塞萨尔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对这个姓氏并不怎么熟悉。

  老人悲惨地笑了一声,“确实,她已经被活活烧死了,而她的家族也因为受到了牵连而遭遇了巨大的灾难,她的书籍被焚毁,研究被终止,就连她担任过修道院院长的修道院也被关闭了,人们不再敢提起他们的名字,我们只能逃到这里来寻求庇护。

  但几十年过去了,那些曾经受过她恩惠的人,并不愿意继续庇护我们,我们只能逃到这里,但正所谓灾难总是连袂而来,”他越说越流畅:“我曾经以为这里会是一个微缩的伊甸园。但我大错特错,这里是草木与野兽的乐园,却不是人类的。”

  他顿了顿,“如果您不知道宾根,那么您是否知道她撰写过一本非常完整的药草学书籍?”老人充满希望地问道。

  “我确实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至于你说的药草学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看到对方并没有勃然作色,立即跳起来大骂,并且以异端的罪名当即将他们处死,老人顿觉有了希望。

  “是的,大人,如果您愿意放了我们,我们愿意献出这本药草学书籍,那是我抄录的,但我可以保证一页也没有缺。您把它拿走,无论是要留给您的家族、君王,或者是献给教会,对于您来说都是一桩了不得的功劳。”

  “然后呢,”塞萨尔看了看那些畏畏缩缩,躲在老人身后的人“上一个冬天,你们死了多少人?”

  “五个。”老人下意识的回答道,随后他就不由得颤栗起来——他担心这位骑士老爷的下一句话,就是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在这个喧嚣的尘世间受苦了,然后杀死他们。

  至于他所说的书籍,或许这位骑士并不在意,即便他想要这些东西,也完全可以到那个简陋的窝棚里去找,还能找不到怎么着?

  “你们是基督徒?”这个问题让老人感到诧异,他已经说了,自己是宾根的后代,宾根是个德意志姓氏,说明他们肯定是基督徒,而不是撒拉逊人,但他马上就领会到了塞萨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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