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134节

  那个时候,塞浦路斯可能会成为被他选中的第一个目标。但同样的,塞萨尔也并不希望他在塞浦路斯上的统治是从一场不受任何约束和限制的屠杀开始的。

  所有宫殿的建成,都必须有一座深藏于地下的基础,这座基础并不能被人看见,但它的牢固与否,直接注定了宫殿的寿命。

  他会为自己的妻子哀悼与复仇,但不会放纵自己的怒意,将一场即便是复仇女神看了,也要为其中的准确和克制而欢欣鼓舞不已的军事行动变成了毫无目的的宣泄——即便是在极度狂怒的状态下,塞萨尔也确实不曾逾越过他为自己设定的那条底线。

  因此在一段短时间内的恐慌后——人们看到了他绞死了如此之多的贵族,其中还有贵女和修士——塞浦路斯却仍然在四旬节到来之前迅速恢复了平静。

  而在五旬节的时候,塞萨尔又派出他的骑士,宣布塞普洛斯在一年内依然可以依照原先的法律行事,交易和生活,而他制定的,由传令官走到集市上、广场上、各处宅邸里大声宣布的法令也不是加税或者是要求他们皈依罗马教会,而是三条最为简单的规则。

  一、不允许随意伤害他人的身体,甚至夺取他人的性命,若是骑士和贵族需要决斗,要提前申请并取得领主的同意。

  二、不允许偷盗、劫掠和诈骗,或是以其他非法手段取得他人财物的行为,违反者会被严惩,还要三倍偿还财物。

  三、不允许强暴女性或者做出教会所不允许的行为。

  后一条或许会被后世人误以为是罗马教会的要求——事实上,在这个时期,教会还未严苛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十八世纪,教士也只是提出建议,而且对于普通的夫妻,甚至情侣来说,这种要求没有什么效用,毕竟一旦关上门,拉上帐幔,谁又知道床榻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塞萨尔之所以加上这么一条法令,是因为在大半个塞浦路斯陷入混乱时,一些人不但会趁机掠走财务,还会侵犯年轻的男女,因此他就将最后一条的受害者性别直接隐去,以免有人借此逃脱罪责。

  这三条法令浅显易懂,就连十根手指都数不清的奴隶都能理解,但总有人心存侥幸,这些人并不都是塞浦路斯人——后者并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他们的新领主。但那些十字军骑士就不同了,不,应该说他们甚至不能算是正式的十字军骑士,他们并没有为之效忠的骑士团或者是领主。

  他们都是一些如曾经的朗基努斯那样的流浪骑士,他们总是嚷嚷着为天主而战,但到了亚拉萨路,安条克或者是的黎波里,却晕头转向,无所适从,别说是为天主而战了,他们甚至找不到撒拉逊人在哪儿。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身边或许还有一些余钱,可以供得起他们自己和扈从的吃穿住行,但若是没有人愿意接收他们,他们就只能坐吃山空。接下来,如果他们不想被活活饿死,就得去做一些受人唾弃的事情——骑士对劳动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即便要去做盗匪,他们也不愿意如平民般的干活。

  这些人涌入了城市,也确实给一些塞浦路斯人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他们即便抓住了这些骑士,也不敢如以往那样将他们杀死,只敢一再的恳求与哀告,幸好最坏的结果并未出现,他们的领主虽然也是一个十字军骑士,却对这些恶劣的行为深恶痛绝,他相当公正的处置了这些人。

  这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但等到塞萨尔将罪证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顿时无话可说,毕竟他也不可能承认这些败类是他们中的一份子——那些罪行根本就是无可饶恕的,无论放在哪里,受害者是谁。

  这些人确实恶心,但瓦尔特还是提醒塞萨尔道,如果他当真如此固执,很有可能会失去一些骑士的忠诚,“您不需要他们吗?你依然未能建立起一支完全属于你的军队。”这位年长而又残暴的骑士说道:“我知道你与国王的关系,你们亲密如同真正的兄弟,但他终究是亚拉萨路的主人,而你是塞浦路斯的主人,任何紧密的缝隙,只要它依然属于两个物体,那么就总有分开的那一天,而到了那一天,若是国王撤去了对你的支持,你又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塞萨尔首先谢过了这位老骑士的好意,然后面容严肃的说道,“但您也应该知道,堕落是会传染的,就如同您在一袋麦子中发现了蠕动的小虫,却因为不愿意舍弃那些已经被蛀空的麦粒继续把它们留在仓库里,这些小虫将会在你不愿意舍弃的那部分里继续生存和繁衍,迅速壮大,它们所造成的损害将会如同落入清水中的墨水般迅速扩散。

  你一开始只是不愿意舍弃一袋麦子,其结果可能就是毁掉所有的收获。

  我从不考验人性,因为人性原本就是脆弱的,经不起一点试炼——而堕落总是令人愉快,趋利更是与生俱来,当他们看到,身边有个人可以肆意妄为,又不会受到惩罚的时候,你猜他们会如何做?

  瓦尔特先生,我相信您能明白,若不然,圣殿骑士团就不会遵行纳布卢斯会议上所制定的二十五条法律(1120年,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二世与宗主教,以及各个高级教士共同制定的有关于十字军的法律)。

  我并不会要求我的骑士如同修士一般舍弃所有的钱财,杜绝所有的欲望,但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暴力与欲望,他们或许或觉得,我的法令犹如枷锁,但若是没有这套枷锁,他们必然会遭受灾祸——这不是我给予的,而是天主给予的。

  我曾经在战场上拯救过他们的躯体,现在我更希望能够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拯救更多的人。”

  这番话说得瓦尔特也是哑口无言,他望了望塞萨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收回了眼神,很快就会有一道难题横亘在这位年轻的领主面前,他想,到时候就让他来看看对方是否能够遵守他现在所立下的誓言吧。

  他在离开总督宫的时候,不那么意外的看到了杰拉德家族的族长,须发灰白的老人正坐在一个酒馆中,身边簇拥着几个杰拉德家族的人,一看样子就知道是在竭尽全力的劝说他,瓦尔特啧了一声,他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杰拉德家族算是最早投资塞萨尔的一方。虽然最初的时候,若望院长只是出于对这么个好孩子的怜悯和惋惜,付出了一些小小的钱财,只是个人投资——直到他在王子鲍德温身边站稳了脚跟,杰拉德家族才愿意继续追加筹码。

  他们投入的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却获得了巨大的回报。尤其是在鲍德温继位后,杰拉德家族以及他们所支持的善堂骑士团,在亚拉萨路得到了许多优待——国王亲政后,更是不吝于提拔他们的家族子弟。

  按理说,他们应当觉得满意了,可人的欲望总是没有止境的。如果达玛拉已经嫁人了,他们或许还会另辟蹊径,但达玛拉的丈夫不是死了吗,这桩婚约还未履行就失效了。

  理所当然的,达玛拉应该继续寻觅一桩合适的婚事,那么,还有谁能比现在的塞萨尔更好?

  他现在又有埃德萨伯爵的爵位,又有塞浦路斯和伯利恒这两座富饶的领地,最妙的是他的家族人口简单,除了一个姐姐之外,就没有其他男性亲眷(鲍德温四世和大卫之外的):“你不是一直想为达玛拉寻找一个安定的去处吗?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塞浦路斯更安定的?”

  他们之前还要担忧埃及人的侵袭,但现在,这座岛屿有着亚拉萨路以及两大骑士团的全力支持,就连安条克和的黎波里也答应了会给予援手。若使达玛拉能够成为塞萨尔的妻子,杰拉德家族也会倾囊相助,她能够成为这么一片广阔领地的女主人,岂不是要比回到法兰克,守着一座城堡,几座磨坊,几块贫瘠的田地,或者是一片树林过日子舒服得多?

  “而且,即便她成为了某个法兰克骑士的妻子,您也不可能随着她回到法兰克,您是发过誓的,在履行完您对天主的义务之前,您必然会留在这里,但若是她嫁在塞浦路斯,今后你们依然可以时常见面,甚至您可以直接来到塞浦路斯,您是他的岳父,理应为这个年轻人担负起一部分责任。”

  “确实,”另一个杰拉德家族的人也跟着点头说道,:“我们的领主现在没多少可信的人能用,您看看,在他离开塞浦路斯的时候,他甚至不得不将政务交给一个女人。虽然那个女人是她的姐姐,但这也着实叫人为难。”

  这样大的诱惑,以及伴随着这个诱惑而来的,看似正当的理由,只怕任何一个有女儿的父亲都很难拒绝,但杰拉德家族的族长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旁人一看便知道这场劝说又必然会无疾而终。

  一个装扮更像是商人,而不是骑士的杰拉德家族成员,无奈的靠在了椅子上,端起美味的葡萄酒大口大口的吞咽,他实在不太明白,杰拉德家族的族长为何会如此固执?

  他们竭力推举他的女儿并不是毫无私心,而是因为达玛拉曾经与塞萨尔有过一段渊源,而且据说在那个时候,他们在圣十字堡相处甚欢。

  当然了,达玛拉不能说有着如同希比勒公主那样的美貌,也没有安娜公主那样的嫁妆,但她年轻啊,她比塞萨尔小两岁,今年十四岁,这是完婚的好时候,想必嫁给塞萨尔之后不用多久就能为他生儿育女。

  有没有一个继承人对于领主来说是很重要的。

  何况塞萨尔也是公认的一个好丈夫,他与拜占庭帝国的公主安娜在定下婚约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面,唯一的相处,就是在圣十字堡中那短短的一两个月。

  他们承认塞萨尔的容貌和品行,可以让一个女人很容易的爱上他,但公主安娜显然不是那种能够叫人轻易一见钟情的美人,吟游诗人的诗歌中,当然可以长篇累牍,极其夸张的渲染她的容貌仁慈和高贵,但在现实中,只是听说过她的人定然会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感到失望。

  而且她还是一个拜占庭人,但塞萨尔还是毫不犹豫的为她清理了半个塞浦路斯,即便他的行为也可以解说为打击与驱逐塞浦路斯上不属于他的势力,以及给予他的敌人一些应有的震慑。

  但毋庸置疑的,他处死那些贵女和修士只可能是为了安娜,更不用说之后的七日追思,月追思以及周年追思期间,他也确实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一个丈夫所应尽的所有义务,包括守斋和守贞,还有长时间的祈祷和游行。

  要知道,有很多丈夫在妻子死了之后,恨不能尽情的狂欢一番来庆祝,别说是为她沉溺在痛苦之中了,他们可能在第二天就开始寻觅下一个妻子。

  即便情深意重,常年相守的夫妇,丈夫也不会拒绝任何投怀送抱的女人,而在一年的丧期之中,为了排解“忧伤”,去和妓女寻欢作乐的也不鲜见。

  此时的骑士们看待女儿,确实有大部分都如曾经的阿马里克一世,只要她能够安分守己,不来给他找事,他几乎不会想起她,只在需要联姻时来达成盟约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

  但也有疼爱女儿的父亲如杰拉德族长这样的,但让他族人困惑不解的是,无论是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还是为了奠定联盟的基础,塞浦路斯的领主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杰拉德族长之前将达玛拉带出圣十字堡,他们理解,他担心他的女儿会因为爱情与塞萨尔秘密结婚,那个时候塞萨尔身份不明,还只是一个奴隶出生的侍从,阿马里克一世临终前给予他的赐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要他今后在朝堂与战场上为王子冲锋陷阵给出的报酬。

  达玛拉若是嫁给他,幸福不幸福的还在两可之间,但遭遇到危险的次数,肯定不会少。

  杰来德家族族长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可厚非。但现在他还是坚持要在法兰克为达玛拉找一门婚事,就让人……如果不是达玛拉曾经得到过塞萨尔的忠诚,而那个年轻的伯爵又不怎么容易接近,他们有的是年轻美丽的女儿。

  他没有继续劝说下去,他看得出来,说了再多的话也是无用。

  但在另一边,在尼科西亚的一座宅邸里,达玛拉也在经受一阵叫她烦扰的嗡嗡声,杰拉德家族的男性去劝说她的父亲,而杰拉德家族的女性则来劝说她。

  “我们的达玛拉已经长大了,你没有嫁给那个法兰克的骑士,或许是件好事,我们来给你打扮,来给你梳妆,让你如同春日的花朵,让你走到塞浦路斯的领主面前时,让他惊叹于你的变化,让他意识到,你已饱含芬芳,只待采撷。”

  “去见一个骑士,让他对你产生爱情,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另一个夫人劝说道:“相反的,这是任何一个基督徒女性应当履行的义务。他的丧期已过,而你也并不是要引诱他堕落,导致他犯罪,你没有丈夫,他没有妻子,乃是天作地合的一对。”

  “我听说,”一位年长的夫人苦口婆心的说道,“威尼斯人的总督之女,正在往塞浦路斯来的路上,还有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他似乎也有意接续拜占庭帝国与塞萨尔的婚约,他又有着那样多的私生女儿,个个都生得娇艳非凡,但我们都知道,在那些华美的表皮之下,蕴藏的是噬人的毒液。

  无论如何,塞萨尔也曾是你的骑士,你难道更愿意看着他被那些可恶的希腊人诱惑,犹如曾经的参孙一般落入到敌人的陷阱中吗?即便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十字军的事业,你也应当成为他的妻子,这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一桩事情,你也应该为天主奉献不是吗?”

  她们情真意切,但达玛拉只觉得好笑,如果塞萨尔是那种会被美色打动的人,早在圣十字堡,他早就成为公主希比勒的裙下之臣了——而希比勒对他的恶意也不会随着时间流逝,以及婚姻的不美满,而越发浓厚。

  她早就不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了,现在她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人们的内心真意,就像她回头去看,当初希比勒公主让塞萨尔做她的骑士,并非出于善意,更像是一份恶意的作弄,也是那个人是塞萨尔,她才没有遭受伤害。

  这些曾经呵护她,喜爱她,将她称作珍珠与花朵的夫人们,或许也有几分好意,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她们的丈夫,儿子和兄弟。

  她的父亲曾经和她长谈过,作为一个丈夫,塞萨尔好吗?好,要说达玛拉没有心动过,是假的,即便她在圣十字堡的时候还小,只把塞萨尔当做一个哥哥看待,但在她追着自己的父亲去了加沙拉法的那次——在塞萨尔毫不犹豫地兑现了对她的承诺的时候,即便要她为他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他们都说,塞萨尔对安娜如何,但达玛拉可要在心里叉腰了,最先的可是她!

  但她很快就剪断了那份还稚嫩的情愫,不仅仅是为了塞萨尔,也是为了杰拉德家族——他们太贪婪了,塞萨尔已经给得很多了,他们还是无法满足。

  如果继续放任他们,塞萨尔只会将以往的恩情一同收回。

第219章 塞浦路斯领主炙手可热(下)

  达玛拉并不知道,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同样有着一群女人在紧张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杰拉德家族既然对这桩婚事无比热切,当然就不会将筹码全部投注在他们顽固的老族长以及他的女儿达玛拉身上。

  在这个房间里的就是杰拉德家族的备选,被夫人们簇拥在中间的女孩是达玛拉的一个堂姐,比达玛拉大上两岁。她的容貌或许无法与圣十字堡里的公主希比勒相比,却也称得上秀美端庄,而她又有这一点希比勒公主和达玛拉都无法与之相较的优势,那就是,她已经不仅仅再是一枚花朵,而是一只饱满的果实了。

  当她因为情绪激动而胸口起伏的时候,即便是罩在外衣上的厚重斗篷都难掩那绰约动人的身姿,那青春的躯体中所蕴含的热量、汁液与活力,似乎随时都会突破衣服的束缚迸发出来,哪怕是在教堂里,就连教士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停驻,而她的父亲也一早决定了,一定要为她找寻一门称心如意的好婚事,才拖延至今。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不过,正所谓好事多磨,杰拉德家族的人依然希望能够说服族长或是达玛拉,若是可能,达玛拉才是最好的人选,她曾经在圣十字堡中与塞萨尔度过了很长一段的时光。

  而在正式立下誓言之后,塞萨尔也曾经亲身涉险,只为了达玛拉的一个请求。

  当然现在这份誓言已经被解除了,但要让他们说,解除的正是时候。毕竟如果他们在谈婚论嫁的时候,依然保持这份誓约,就不免有人非议这段关系不够纯粹,达玛拉与塞萨尔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达玛拉的父亲,杰拉德家族的族长,若是固执得无法说服,没关系,他们若能引诱达玛拉答应此事,也行。

  他们知道塞浦路斯的主人塞萨尔是一个拥有着柔软心肠的人,即便他不是,一个骑士又如何能够拒绝得了向他求助的贵女呢?只要达玛拉愿意按照他们的话去做,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恼与烦忧,请求他的怜惜……说不定塞萨尔就会答应与她秘密结婚。

  虽然说按照教义与法律,婚姻应当受到双方家长的允许和祝福,但塞萨尔就是自己的监护人,至于达玛拉的父亲——只要举行了秘密婚礼,除非他想让他的小女儿从此声名狼藉,颠沛流离,甚至不得不进入修道院,他就得承认这门婚事。

  达玛拉的堂姐虽然还能保持着一位贵女应有的仪态,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胸前,但她的心中一直在默默祈祷,“别让她答应,别让她答应……”

  她觉得希望渺茫,毕竟塞萨尔这样年轻、英俊、身份、财富、权势都已具备的丈夫,哪个怀春的少女不曾在梦中与其相会呢?

  门打开了,一看到来人又是忧虑又是不满的神色,达玛拉的堂姐就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如果不是她的母亲用力地按住了她的手。

  很显然,如果达玛拉同意了,她们现在就应该喜笑颜开才对,做出这副神情,只能说达玛拉也拒绝了他们,这就意味着她有了机会,果然她被吩咐去做准备。

  杰拉德家族还没有那个能力直接与塞浦路斯的主人议婚,但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捷径,说起来达玛拉的这位伯父,与若望院长之间的关系比达玛拉父亲的还要亲近一些,他们请若望院长写了一封信,推荐堂姐到塞萨尔的姐姐纳提亚那里去做侍女。

  纳提亚曾经只是苏丹后宫中的一个女奴,但现在在基督徒国家中,她是埃德萨伯爵之女,在拜占庭人看来,她至少是个“紫衣贵女”,也就是皇帝的女性亲眷,若是不那么严格,她也可以被称之为公主。

  只是对达玛拉的堂姐而言,去做这么一个女人的侍女,无疑是有些屈辱的,但她的母亲劝说道,“若是你能够与塞萨尔结婚,你就会取代她,成为这座塞浦路斯上最为尊贵的女性了。”

  “那我什么时候……”

  她的母亲笑了,“别急,孩子,有人比你更急。”毕竟这件事情是他们瞒着达玛拉的父亲做的,并不想叫这个固执的老人知晓,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了。

  所以第二天的早上,达玛拉的堂姐就乘上了抬轿,往总督宫去了。

  总督宫前的广场上一向非常热闹,因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不再派总督到这里来了。

  所以总督宫虽然没有被废弃,也会有人定时去清理和修缮,但没有主人的宅邸当然也不会具有任何意义——它又坐落在如此重要的位置,所以,渐渐的就有一些游商和小贩将这里当做了临时的集市,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这里,一些商人甚至有了固定的位置——现在这座广场变成了一个大集市。

  这个大集市可以被看做固定集市,当然也不可能只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开启。

  所以这里总是热热闹闹,吵吵嚷嚷,只不过与其他地方不同,尼科西亚并不是港口城市,它位于塞浦路斯的腹地,所以这里的商人更多的是为了居住在这里的人服务,鲜花、水果、蔬菜、布匹、调料,油脂以及一些日常所需的器皿物件等等。

  而等到塞萨尔入驻总督宫后,也有人来征询他的意见——是否要将这些商贩驱散,这样看起来总有一些不够肃穆,庄重。

  但这个提议被塞萨尔拒绝了,总督宫足够的大,甚至只要他愿意在这里驻扎一支一千人的军队都绰绰有余。无论是休息、处理政务或者是接见官员都在总督宫的深处,根本不会受到广场上商贩的干扰。

  而且有些时候,他也会乔装改扮,缠着头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走到人群中去——虽然他那双绿眼睛也够显眼的,但若是只是擦肩而过,能够注意到他的人也不多,这是属于他的一个小秘密。

  现在暂时只有鲍德温知道,甚至在他来塞浦路斯和塞萨尔见面的时候,还会和他一起乔装改扮了走出去——这让他们想起了还在圣十字堡的时候,他们装作拜占庭的贵族子弟在集市游玩的的事情,那时候他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肆无忌惮。

  相比起现在,无论是鲍德温还是塞萨尔,都会下意识的去听听周围的动静,他们并不是要提防刺客,或者说并不单单是警惕,更是想要听听这里的居民们都在关心和讨论些什么。

  有些时候被贵族们竭力隐瞒下来的事情,在平民百姓口中却只是一桩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趣闻,这些消息看似驳杂,但只要经过精心整理,也能揭示不少重要的问题。

  他们也会关心小麦和海鱼的价格,还有盐,糖和橄榄油这些重要的民生物资——今天塞萨尔就偷空找了一个机会,装扮成一个普通的商人模样,走到集市上,去看那些东西的价格。

  他所看到的情况让他感到满意。在四旬节之前,塞浦路斯的物资价格还是居高不下,虽然他已经召集过商人,命令他们尽快的平稳物价,尤其是对于居民来说最重要的小麦和橄榄油,但这种动荡是很难迅速平息的。

  即便是塞萨尔,也做好了塞浦路斯的物价要在两三个月后才能终于慢慢回到正常阶段的准备。

  而物价的跌落要比他想象的更快。

  他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一包腌橄榄,打开叶片,随手捏起一颗橄榄扔到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向着总督宫的侧门走去,腌橄榄滋味浓厚,甚至品尝得出一丝丝的甜味。

  即便是这样的小贩,所卖的腌橄榄里面居然也能加糖,塞浦路斯的富庶当真并非虚言,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穿过广场,就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他好奇的拍了拍前面一个身材壮硕的骑士,“发生了什么事?”

  塞萨尔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与他同龄的大部分男性。但问题是,广场上可不单只有行走的人群,还有骡子,马和骆驼,以及它们所肩负着的人或者货物。

  那个骑士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打搅了自己的家伙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但这位脾气也算是不错,还是回答了他。

  “我们在看我们领主的三个妻子。”

  “等等,”塞萨尔掩藏在亚麻兜帽下的面孔几乎不可遏制地露出了惊骇的神情:“我……不,你们的领主什么时候有了三个妻子?”

  骑士哈哈大笑起来:“是的是的,我们的领主可是个基督徒,又不是撒拉逊人的苏丹或者哈里发。他当然只能有一个妻子,但现在这里可是有三个人选等着他来挑,这可真是令人艳羡的一桩美事啊,那三个可都是美人,而且出身高贵,”他轻轻地啧了一声:“你看到那座白色的抬轿了吗?那是杰拉德家族的女孩,她是这三个人选中身份最为卑微的一个。”

  塞萨尔确实听他的姐姐提到过,杰拉德家族有意送一个女孩来做纳提亚的侍女。他当然知道杰拉德家族的真正用意——但在这个时候,拒绝这个女孩,就等同于拒绝了杰拉德家族的忠诚,就像是阿马里克一世,即便不做要求,他麾下的附庸和领主们也会送上自己的姐妹和女儿来做公主希比勒的侍女那样——今后凡是为他效忠的人,也都会送上女性亲眷来服侍着他的姐姐。

  “还有两位是谁?”另一个显然也只是刚刚赶到的人兴致盎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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