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表演大厅空旷无人,唯有最前排坐着一位女士,舞台上则孤零零地有个女孩在不停转圈,重复着芭蕾舞动作。
那女孩约莫十八岁,苍白的面容被汗水浸透。
在刺目的聚光灯圈中,她单足点地疯狂旋转。雪白的芭蕾舞裙摆飞扬,当她重重摔倒在柚木地板上时,骨骼与木头碰撞出闷响。
“继续!”前排传来女声。
女孩颤抖着撑起身体,重新摆出姿势。她再次旋转时,发髻散落的金发粘在汗湿的脖颈上。
又一次摔倒时,唇瓣已被咬出鲜红的血痕。
“继续。”
贝塔牵着阿什莉穿过座椅。
他们走近那位坐在首排的女士,花白的发髻盘得一丝不苟,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间,夹着玳瑁烟嘴,细长的香烟升起袅袅青烟。
那就是卡洛琳娜,“女董事”,贝塔的祖母。
二十三年光阴,似乎只在她脸上增添了皱纹。她依旧坐在那个镀金包边的专属座位上。
就像跨越时空的重演,舞台上永远有个女孩在旋转、摔倒、爬起,周而复始。
当贝塔和阿什莉走到她身旁时,卡洛琳娜微微偏头瞥了贝塔一眼:“卡塔莉亚也回来了,你也回来了。怎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舞台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女孩又一次重重摔在柚木地板上,膝盖撞击的声响在空旷的剧院里格外清晰。
卡洛琳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
贝塔轻声介绍:“这是我的妻子,阿什莉。”
卡洛琳娜这才转过头,仔细打量着阿什莉:“看上去是个能帮你做大事的女人。”
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贝塔微笑着在卡洛琳娜身边的座位坐下,同时示意阿什莉也入座。
“能得到您这样的评价。”他的指尖摩挲着天鹅绒扶手:“说明她确实非同寻常。要知道,连我也只配得到'还行'这两个字。”
卡洛琳娜的视线仍盯着舞台:“如果你能有你父亲一半的能耐。”
她手中的烟嘴微微晃动:“我自然会给你应得的赞誉。但现在的你,还配不上更好的评价。”
“说吧。”卡洛琳娜转过脸:“臭小子,这次突然造访因为什么?明明还没到你每月例行请安的日子。”
贝塔说道:“如果我说,这次是来向您要人的,您会不会当场教训我?”
话音未落,卡洛琳娜的巴掌已经带着风声落下。
“啪”的一声脆响,贝塔额头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掌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渐渐泛出玫红色。
“你觉得呢?”老太太收回手腕,祖母绿手链发出碰撞声。
贝塔揉着发烫的额头,无奈笑了起来。
卡洛琳娜永远是这样,表面上对他严厉得近乎苛刻,掌掴的力度从不留情。但实际上,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提出的合理要求,这位看似冷酷的祖母从未真正拒绝过。
第187章 成长的地方
卡洛琳娜缓缓起身,她朝着舞台方向轻轻吐出两个字:“够了。”
舞台上正在旋转的女孩摔倒在地,她抬起汗湿的脸庞,茫然地望向台下。
威严的“女董事”,一个看着不好惹的金发男人,还有个从未见过的短发女子。
卡洛琳娜转身,裙摆掠过座椅。
她沿着过道走向后台,鞋跟在地毯上踩出声音。贝塔与阿什莉跟上,三人在红色座椅间穿行。
“我这里培养的人手不少。”卡洛琳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烟灰随着她的步伐簌簌飘落:“你需要多少?”
贝塔的步伐稍顿:“我想要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我的力量,大约50人。”
卡洛琳娜停步转身:“你是想搬空我的剧院吗?臭小子!”
她扬手就要拍向贝塔的额头。
贝塔后撤半步,掌心护住已经泛红的额头:“那少一点也行。”
他的声音里带着示弱,像小时候一样讨价还价。
卡洛琳娜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她忽然开口:“卡塔莉亚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
贝塔没有否认:“您怎么知道的?”
卡洛琳娜轻轻哼了一声,烟雾从唇间逸出:“她身上的白苔香调,和你身上的味道完全一致。”
她在挂着《吉赛尔》剧照的廊柱前停步:“那么,既然你已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卡塔莉亚在你家中又算是什么身份?总不会是第二个女主人吧?”
贝塔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是我的家人,和阿什莉一样。”
卡洛琳娜的视线在贝塔脸上停留了整整十秒,然后她缓缓转向阿什莉:“那么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什莉坦然回答:“相比一个我知道的女人陪在他身边,总好过他背着我找其他女人。他作为黑帮家族的未来皇帝,我能用什么手段阻止他呢?所以,有一个和我一样不希望更多女人出现的同盟,比我独自阻拦他要有效得多。”
卡洛琳娜的目光细细打量阿什莉的全身,从她挺直的脊背到紧握的双手。
良久,老太太的声音变得柔和:“我修改我的评价。”
她伸手轻触阿什莉的脸颊:“你很好,非常好。”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这种事只能允许发生一次。如果他再敢把其他女人带回家,你就一枪打死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明白吗?你是女主人,他是男主人,你们各自掌握一半的权力,记住了吗?”
阿什莉郑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祖母。”
贝塔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我是那种人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卡洛琳娜的目光锐利,她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你会变的,萨龙。”
烟雾在她面前缭绕,模糊了她脸上的皱纹:“我亲爱的小萨龙,总有一天会变的。”
卡洛琳娜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门轴发出咯吱声。
刹那间,各种声响如涌来,木棍的抽打、肌肉的撞击、此起彼伏的训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交响。
练舞室里,三面落地镜将空间折射成无限延伸的迷宫。
二十余名身着白色芭蕾舞服的少,腿搭在不锈钢横杆上。教练手持藤杖踱步其间,抬手一棍抽在某个女孩颤抖的小腿上。
“啪”的脆响后,白皙肌肤立刻浮现出猩红的棱子。
女孩本能地缩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第二棍已经带着风声落下,这次抽在脚踝骨上,她咬着牙把腿重新架上横杆。
穿过走廊,格斗室的景象更加残酷。
海绵垫上浸满汗水和血迹,十几个赤膊少年正在对打。没有护具,没有规则,只有教练的计时声在回荡。
场中央,两个满身淤青的少年纠缠。一个鼻青脸肿,另一个双眼肿得只剩细缝,却仍机械地挥拳,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湿黏的闷响。围观的学员们眼神平静,安静的看着场中的两人。
贝塔的目光掠过这些熟悉的场景。
童年时,他同样是这个舞台上的常客,要么是被揍得鼻血横飞的那个,要么是把别人牙打掉的那个。
即便身为卡洛琳娜的亲孙子,这些残酷的训练也从未对他网开一面。在剧院的花名册上,他永远只是那个冰冷的代号——β。
隔壁练舞室更加热闹。
卡塔莉亚从小就是教练特别“关照”的对象,说实话,她跳起舞来就像只被扔进开水里的猫,每个动作都带着绝望的挣扎。
她似乎天生就缺少舞蹈基因,这使她成为同期学员中挨棍子最多的女孩。打到后来,她小腿上的淤青永远层层叠叠,新伤覆旧伤,最后竟对疼痛产生了麻木。
每天黄昏时分,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会在走廊相遇。
卡塔莉亚扶着肿痛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走来,贝塔要么捂着肿起来的脸,要么拖着脱臼的肩膀。
他们相视苦笑,然后并肩走向食堂,她帮他切开咬不动的牛排,他给她淤青的小腿涂抹药膏。
年复一年,贝塔渐渐从挨打的那个,变成了打人的那个,而卡塔莉亚的教练终于放弃让她跳天鹅湖,转而给她配发了格斗服。
当卡塔莉亚第一次踏入格斗室时,贝塔清楚地看到她眼中如释重负的神情。
教练将她的第一副格斗手套扔给她,她一下就接住了迎面而来的直拳。
她天生就适合格斗,而非穿着芭蕾舞鞋转圈。
当她用一记漂亮的扫腿放倒同届最壮的男生,随后又将贝塔锁喉按在围绳边时,教练彻底取消了她的舞蹈课表。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回过飘着香膏味的练舞室,取而代之的是格斗室里永无止境的沙袋击打声和骨骼碰撞的闷响。
贝塔从回忆中抽离,对阿什莉轻声说道:“这就是我成长的地方,也是我学习所有本领的地方。”
阿什莉望着那些激烈对打的男孩,问道:“卡塔莉亚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贝塔点头:“她是个彻底的舞蹈白痴,永远学不会跳舞,总是被教练抽打。但她是个天生的杀手,在近距离格斗中,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她总能把我按在地上狠揍。”
第188章个人的队伍
贝塔和阿什莉跟随卡洛琳娜步入办公室,昏黄的壁灯光线将室内镀上一层琥珀色。
卡塔莉亚正坐在维多利亚式扶手椅中,椅背上带着繁复的雕花。她弓着纤细的腰身,一只赤裸的脚踩在绣着金线的椅面上,足弓绷出优美的弧度。
她的手指穿梭于芭蕾舞鞋的缎带间,粉色的指甲与洁白的缎面形成对比。
听到门轴转动的声响,她抬头,几缕发丝从耳后滑落,在脸颊旁轻轻摇曳。
当她看清来人时,立即站起身,双手抚平裙摆上的褶皱。
真丝面料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心口的珍珠别针在光线中微微闪烁。
贝塔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游移,从散落的发丝到紧绷的足尖,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穿成这样?”
卡洛琳娜说道:“她想再试穿一下。”
烟雾随着话语袅袅升起:”虽然她永远成不了合格的芭蕾舞演员。”
卡塔莉亚的指尖轻轻抚过裙摆上的绣花,那些用金线勾勒出的鸢尾花纹路在她指腹下微微起伏:“我只是想再试试这件衣服。”
她的声音变得轻柔:“这是'女董事'收起来的,就是我离开这里前穿的那件。”
贝塔欣赏着她依然苗条的身材:“还不错,身材保持得很好。你居然还能穿上这件衣服,这应该是你十五六岁时穿的吧。”
卡塔莉亚微微抬起脚,缎面舞鞋因为挤压微微变形,鞋尖处的面料已经绷得发亮:“鞋子不合脚了。”
她的脚趾在鞋尖里不安地蜷缩:“太小了,穿起来很挤。”
灯光照在她紧绷的脚背上。
卡洛琳娜瞥了阿什莉一眼,随后对卡塔莉亚说道:“换下来吧,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现在有正事要办。”
卡塔莉亚点头应道:“是,'女董事'。”随即快步走向衣帽间,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贝塔揽着阿什莉坐在路易十五风格的沙发上,丝绒面料在他们身下微微凹陷。
卡洛琳娜坐回那张拿破仑三世时期的办公椅,黄铜椅脚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声响。
“20个人。”她翻开一本皮质账簿:“这是我最大的让步。男女比例?”
贝塔看向阿什莉,这类决定需要与她共同商定。
阿什莉说道:“男性15名,女性5名。”